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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婚约 ...

  •   “给母亲请安。母亲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儿子也感到十分高兴。”

      我站在李夫人房里,小心谨慎地弯腰行礼,同时恭敬地说道。我现在对于各种礼节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对于弯腰弯到什么程度也能精准把握,说话也越来越有“古风”。不过这毕竟还是在“母亲”面前,我丝毫不敢大意。

      李夫人华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言软语地对我说:“叔权有心了。坐下吧。”

      我又行一礼作为回应,才双膝跪地正坐下来,等着侍女们端上饮食,跟李夫人一道吃早饭。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除了熟练掌握各种繁琐的礼节之外,这个坐姿也是要了我的老命。三国时代没有椅子,只有所谓的“胡床”。特别是在正式场合,大家都是席地而坐,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这种姿势如果不习惯的话是非常累的,一开始我坐下不到半小时腿就会麻,往往坐着坐着就坐不住了,不是东倒西歪,就是暗地里做小动作来疏通血脉。夏侯霸最先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严格要求我一定要“坐姿端正”,这是基本礼节。我没办法,只好天天苦练基本功,经过无数次的脚麻站不起来之后,总算是练会了标准坐姿,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正坐一个时辰不会脚麻。但是时间再长,我也还是做不到的。想我堂堂大学毕业生、正式出社会的青年记者,竟然要从“怎么坐”开始重新学习,我也是郁闷了很久。

      但要真的说起来,我来到这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的。骑射武艺自然不用说,就连说话吃饭,这种最基本的技能,也要重新学一遍。而我曾经花大力气掌握的电脑技术,无论是打字、做PPT,还是当了记者之后学会的视频编辑、线性处理,统统都随着科技的倒退而变成了无用之技。离开了高科技,生活也骤然变得不方便。一个月过去,我也才算是刚刚适应这种生活节奏。

      侍女们手脚利落,很快就把早饭端上来,分别在李夫人和我面前的食案上摆好。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一个月,我发现征西将军夏侯府的生活并不奢靡,还是非常接地气的。家里无论女眷还是兄弟们,衣着都很朴素,就算是正室曹夫人,服饰也不怎么张扬。一家人的饮食也十分俭朴,虽不缺乏,但绝不浪费,更不摆阔。我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夏侯渊早年家中贫穷,甚至还不得不舍弃幼子,直到跟着曹操南征北战、拜将封侯之后,生活才逐渐好转。也许是早年的节俭习惯还在,如今虽然富贵了,一家人还是过着谨慎朴实的生活。

      “来,叔权,趁热吃吧。你这病迟迟不见好,也是清减了不少。”李夫人说道。

      我恭敬地回答:“有劳母亲挂念,是儿不孝。”

      李夫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低下头开始吃饭。我也夹起盘中的菜肴送入口中。李夫人为什么叹气,我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杜三也跟我说过,我自从那日溺水之后救了回来,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火爆脾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世家公子般的谦虚谨慎、恭敬有礼。我苦笑。我不是“像”变了一个人,根本就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然而在李夫人身为母亲的立场看来,我的转变虽然不是坏事,无疑却与她疏远了不少。她从我身上找不到儿子的亲切感,我也始终不可能拿她当母亲来看待。

      其实每每看到李夫人,我都难以避免地想起自己的母亲。我穿越时空重生在这个身体中已经足有一个月了,我已经无法想象自己真正的身体到底是死是活。这一个月来也没有出现任何契机,让我看到重返二十一世纪的希望。我只能一边学习基本生活技能,一边怀抱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有一天算一天地过日子。这种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仔细去想。如果再也回去不了该怎么办?如果必须就这样以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生活一辈子,那又该怎么办?我确实打从心底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李夫人让侍女将食器撤走,换上了茶水。袅袅清茶,刚好可以清除口气,洗掉饭后口腔中残留的食物味道。李夫人动作优雅地喝罢茶,对我说道:“称儿,听说你最近在跟着二公子学习骑马,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因为这场大病,技艺都已生疏,只得厚颜劳烦二哥,再教我从头学起了。”我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腿。这两条腿不仅时不时要跪坐上个把小时,最近又饱受骑马的折磨,实在是辛苦了它们。

      李夫人点了点头,面露欣慰之色:“如此最好。倘若你能恢复心智,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至少也要重拾往日英姿,也不折辱夏侯家门风。”

      我苦笑:“自当日夜勤勉,苦练不辍,还请母亲放心!”

      李夫人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早该跟你说了,只是你这个样子,为娘的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事,母亲但说不妨。”

      李夫人轻咳了一声,语气明显郑重不少:“也不是旁的事,就是你跟征南将军府上小姐的婚事,总要给个交代了。”

      我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呛了一点在喉咙里,当即咳嗽不止。两个服侍在旁的婢女急忙上前来,又是递手帕又是帮我捶背。我狼狈不已,堪堪忍住咳嗽,迎上李夫人略带忧伤的目光。

      “母、母亲,我失礼了……”

      “无碍吗、称儿?”

      “无、无碍!只是呛到茶水而已。母亲您方才说……”

      李夫人轻叹一声:“就是你跟征南将军家小姐的婚事啊。你可还记得么?”

      “……”我当然是不记得的!再说我都来了一个月了,怎么也没人跟我提过这件事?夫人您这么突然间告诉我还有桩婚约在身,杀伤力不亚于核弹啊!

      “请母亲赎罪,儿子确实……”

      “唉,就知道会这样。”李夫人叹息道,“其实你现在患病一事,差不多也是人尽皆知了。征南将军府上差人来问,虽未明言,大概的意思也不是看不出,无非是想问问你病情究竟如何、会不会耽搁了婚事。为娘寻思着,以你如今的状况,实在也拿捏不准到底能否痊愈,你父亲又不在家,索性还是问一问你自己。”

      我一阵无语。这才想起古人普遍早婚,我这个身体怎么说也十九岁了,就算已有妻室也不稀奇,何况是个未婚妻呢。但我毕竟不是古人。骤然间告诉我这种重量级消息,我还是感到接受不良。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母亲,敢问征南将军是……”

      “正是曹仁曹将军。他唯一的女儿年方十六,与你正是般配。你们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熟悉,我们两家便有意定下这桩亲事。本待战事平定,便想择日下聘提亲,将婚事办了。不料你在军中突患疾病,回来将养,眼看着好了,却又……”

      “原、原来如此……”

      我出了一头冷汗。我根本就不想娶妻,更不想在这个年纪早早娶妻!何况要娶的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要是在这个时代娶妻成家、生儿育女,那我是不是根本别想再回到现代的身体中去了?

      “称儿,你看这桩婚事,是否还是……”

      “还是及早回绝,比较好吧?”

      我替李夫人说出了她说不出口的话。说完之后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她的想法。我放心地笑了笑。

      “母亲,依我看来,这桩婚事还是趁早回绝为上。我现在的状况,母亲您也看到了,真正是前尘俱忘、再世为人。我连自己父亲的面目都想不起来,又如何能有心思谈及婚事?我这样子,即便征南将军府上碍于情面,勉强将女儿嫁了过来,也难免被人轻看取笑,我也着实不愿如此。不如就以我患病为由,干脆弃了这桩婚约,免得耽误曹将军家的小姐,也是成人之美。母亲意下如何?”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称儿,尽管你说前尘俱忘、再世为人,但我总觉得你好像却比从前更加懂事了。你从前的时候,像极了你父亲,尚武好勇,却不是这般心思细密、口齿伶俐之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一不小心,忘了在李夫人面前掩饰。知子莫若母。这么多天下来,她肯定早就对我这个儿子心怀疑虑。我的“病症”任谁看来都很奇怪,何况是对一个母亲来说。

      我急忙干笑两声敷衍道:“母亲是不喜欢称儿现在这样?”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管怎样,娘都觉得我儿最好。只是……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娘也说不清楚……”李夫人轻叹一声,“此事本该写信告知老爷,但现在关中战事正紧,二公子说不可因此事令老爷分心,也是有理。娘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正襟危坐行了大礼,郑重地说:“让母亲如此忧虑挂心,实在是称儿不孝。称儿会竭尽全力,从头来过,不会令母亲为难,亦不会折辱夏侯家门!”

      “若能如此,娘也便欣慰了。”

      我话锋一转,拉回了主题:“只是那桩婚事,还望母亲谅解。”

      李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实则我心里也是这个打算。你现在这样子,也不知几时能够恢复,确实委屈了征南府的千金。好在我们两家的婚约,也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未下聘说定,即便此时回绝掉,面子上也不算特别难看。以征南将军与老爷的交情,应是不至于为此事计较。我看那边夫人的意思,我们主动提出回绝,也是上策。”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多谢母亲成全。”

      “是成全,也是无奈。”李夫人叹道,“这事也该老爷做主,如今我单独做主,希望他回来之后不要怪罪于我。”

      李夫人虽然这样说,但我见她其实也并不担心会被责怪,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大约这桩婚约本身也就像她说的,尚未正式下聘,甚至可能没经过曹仁和夏侯渊做主,只是双方母亲的口头约定。能够就此解除,对我也是再好不过。只是有点可惜,当不成“天人将军”的女婿了。

      这件事谈定,李夫人又跟我闲聊了一会,便让我告退出来了。我行礼退出她房里,叫上一直等在外头的杜三,这才发觉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贴身衣物都湿透了。李夫人的这颗“核弹”,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杜三,先陪我回房换件衣服吧。”

      “是。”杜三答了,又问:“公子是想换身方便些的短衫么?”

      “嗯,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主要还是我里面的衣服汗湿了,觉得不太舒服。”

      “原来如此。是否需要小人伺候公子擦洗一下?”

      “这倒不用了。反正练习一天,还是要冲凉沐浴的。这天气,都过了夏天,还这么热。”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灼热的太阳。农历七月中旬,酷暑已过,天气却不见凉爽。

      “还需热上一段时日呢。”杜三笑盈盈地补充。

      “嗯。”我应了一声,脚下步子不停,朝自己房里走,心里却总有些惦记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杜三,我跟征南将军府上小姐的婚事,你可知道?”

      杜三微微一愣,答道:“小人当然知道。”

      我怒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多天,你竟然只字未曾跟我提起!”

      “小人罪过!小人冤枉!”杜三急忙为自己辩白,“这些日子以来,小人一门心思都在公子的身体上,哪里还想得起来曹家小姐的事?”

      “……这样啊。”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咱们府里忙里忙外,净想着怎么给公子医治了。公子重病在身,谁也没心思提起婚事不是。若不是征南府派人来问,恐怕李夫人自己,也一时半会没心思考虑这件事呢。”

      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的。八成是我这段时间稳定下来,他们也慢慢失去了将我治好的信心,才渐渐想起这些原本的生活细节。

      “算了算了,我刚才已经回绝掉这门婚事了。”我摆了摆手,“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赶紧回房更衣,二哥今日还约了我去校军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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