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有期》Staryun

2、变故

　　晨光透过轿帘，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仲伊伊的脸上，很是好看。

　　洛兮肴甚至看迷了眼，可她却未曾意识，自己也是如此。

　　“肴姐姐，你在看什么呢？”仲伊伊捧着小脸，小手蹭了蹭，接着狐疑地看了看手心，什么也没有。

　　“没事儿，就是单纯觉得小姐您那么美，为何还迟迟不出阁，仍待字闺中呢？”洛兮肴也不打马虎眼儿，实话实说。

　　她确实好奇了很久，但却从未开过口。

　　可能是当下时景，令得人不由自主说出真心话罢。

　　“肴姐姐可是在笑话我？”仲伊伊不悦，皱着眉头，小嘴也不自觉嘟起来。

　　“奴婢哪敢？”洛兮肴继续调侃，“只是有些替小姐着急罢了！”

　　听即，仲伊伊立马神情一横，好是不爽，“哼，肴姐姐就只晓欺负我。不过……”她语音陡转，“肴姐姐不也是？瞧姐姐模样，似乎比伊伊还大上个一两岁……”

　　说着，仲伊伊掩了面，一阵嗤笑。

　　可这话听在洛兮肴耳里，却显得格外悦耳。

　　一两岁？

　　何止？

　　亮晶晶明晃晃的大四老油条一枚，阿姨级人物，怎么会只比小姐这等小鲜花大个一两岁？

　　说这话者，真不怕遭天谴啊。

　　等等，难道小姐只是在含蓄地表达她很“土”？

　　想到这，洛兮肴突然想起了室友。

　　记得室友老是说她“土，可如今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于是洛兮肴顿觉难过，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好在一旁的仲伊伊倒也知趣，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大部队就这样不快不慢地前行了两个钟头，终于渐渐落下步子，席地歇息。

　　洛兮肴听到动静，连忙探出半个身子，瞧了瞧轿外，然后回头唤醒仲伊伊，慢慢扶着她下了官轿。

　　好不容易得了空，可不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今儿个，果然是个好天头。

　　初初立秋，太阳温和暖暖。不时大路两侧的茂盛树林还传来阵阵轻风，真是说不出的爽意。

　　洛兮肴顺势伸了伸胳膊，抬了抬腿，而后扭了扭脖子。

　　老人家的体格了，实在是享受不起官轿这高大上的代步工具。

　　虽说不及走路累，但一路的颠簸，着实让人身心疲惫啊！

　　好在没颠散她那一把老骨头。

　　“肴姐姐，你这是在干嘛呢？”看到洛兮肴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仲伊伊好似发现新大陆，满眼星光，疑惑不解。

　　“这个……”洛兮肴迟疑了半晌才回话，“我胳膊酸了……”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样，洛兮肴一时羞赧，连声音都愈渐轻小。

　　“可肴姐姐这般作为，好不规矩啊……”仲伊伊颜面微变，略有些难以启齿。

　　话毕，洛兮肴的表情瞬间凝固，两只手也僵硬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好半天，她才勉强挤出一丝憨笑，逗乐了仲伊伊。

　　气氛这才缓和。

　　至此，洛兮肴不得不由衷感慨：到底是大家闺秀，饶是她再般任性，该有的家教和教养总归是少不了的。

　　即便周遭只有女眷。

　　大抵是生于世家的章法制度使然罢。

　　“对了，哥哥他们呢？”环视了四周，仲伊伊这才意识到，身边除了洛兮肴，只剩下几个普通婢女了。

　　一个侍卫都不曾在侧，更别提哥哥仲栩昇了。

　　可哥哥平日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撇下她一人的，更别提身边没有一个侍卫随从。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说，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前面不远处罢！”洛兮肴却不以为然，“方才一个侍卫过来打了声招呼，说是不便过分接近女眷，侍卫们都歇于前方。”

　　“就在小姐还沉浸于梦乡之时。”左右想了想，洛兮肴还是补了这句，似是回击仲伊伊对她刚刚的行为表现出的不屑。

　　可她仔细又琢磨了一下，发觉似乎在轿中歇息并没有什么不对，于是只好作罢。

　　可怜仲伊伊也并未察觉这话中另有他话，只是“哦”了一句，然后从临时被当做椅子的木墩上站了起来。

　　前方隐约传来谈笑风生，想来便是了。

　　“小姐可是有事儿？”不知为何，仲伊伊脸上那不与之匹配的严肃神情令得洛兮肴觉得分外讨厌，分外碍眼。

　　“没什么，只是略有些奇怪罢了。”仲伊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佯装不在意地说轻声说道。

　　可洛兮肴却在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听出了别样的厚重。

　　想着，洛兮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良久，定了定神，她再次环顾四周。

　　先前的美景此刻像是突然变了个样。

　　天空不再明亮，阳光也像是躲了起来。两侧的树林里不再传来柔和清风，反而吹来一股股刺骨寒风，让人不由得紧绷神经。

　　甚至不远处，树林攒动，群鸟惊飞。

　　此情此景，令得仲伊伊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被长袖遮住的双手，心里悄然泛起重重涟漪。

　　而洛兮肴则是用劲咽了口口水，然后向仲伊伊身侧靠了靠。

　　不管怎么说，小姐总归是有身份的人，想来一般人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像是洗脑一般，洛兮肴努力地说服自己，然而事实却格外残酷。

　　咻——

　　就在电石火花的一瞬间，一根细长的箭矢与洛兮肴擦肩而过，而后直挺挺地插进身后一名普通婢女丫头的胸膛。

　　“啊……”

　　太突然了！

　　顷刻间，身边的婢女们全体捂耳尖叫，唯独洛兮肴像一个被死死钉在地底下的木桩，动弹不得。

　　“肴姐姐，快跑啊！”还是仲伊伊反应快，她狠狠拽住洛兮肴的衣衫，转头就跑。

　　婢女们也一个个提起裙摆，撒开了腿，拼了命地紧紧跟在仲伊伊身后。

　　徒留下那位不知姓名，不知后事的替死鬼，孤身一人笔直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