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94、难知我·四

　　叶锦焰抱起手臂冷冷地注视着山下的方向，道：“其实看起来越是复杂的事情就越是简单。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那个所谓山神的真面目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往回走，游照野又看了眼山下空前的热闹景象，也转身跟上，问道：“附近的居民对于这个山神有什么靠谱的说法吗？”
　　“说法是挺多，靠谱的……”叶锦焰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住在这山上，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山底下的人能知道什么？几乎是一家一个说法。”
　　游照野叹了口气：“起码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个活祭品啊。”
　　叶锦焰抹了把脸，也觉得很是怅然。
　　山间依然飘着那场如约而至的冷雨，落在脸上十分舒适，但不知怎的，叶锦焰总觉得这雨比起前些日子来要弱了些。
　　他忍不住伸手接了些雨水来，捧在手里看着。
　　那雨水不一会就顺着指缝流光了，叶锦焰忽然道：“后来你回到伏牛山，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荒山，对不对？”
　　“对啊。”游照野说。
　　“也没有以前那么热了，是吗？”
　　“是啊。”
　　“所以这里的气候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呢？”叶锦焰看着地上暗红色的泥土问。

　　游照野道：“你是说，因为那个山神的缘故？”
　　“嗯。”叶锦焰闪身进了路旁一处勉强可以避雨的小山崖下，冲游照野伸出一只手。
　　游照野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粗麻纸来，上面是这些日子来叶锦焰潦草记录的关于伏牛山的反常之处。
　　叶锦焰接过来扫视了一番，游照野又掏了掏，从袖子里摸出了那天他用过的伏牛山特产矿石递了过来。
　　叶锦焰头也不抬地接过矿石，盯着那张纸上关于伏牛山气候的记载来回看了几遍，说：“即使是推断与他有关，也没什么大用处，最多只能知道这个山神是与高温、炎热、盛夏或者是什么类似的东西有关系。”
　　游照野说：“火。”
　　叶锦焰抬起头来看着他。
　　“也许是跟火有关。”游照野说，“我是从断龙骨身上学会驭火的术法的，大概就跟你用剖夜学会一念千里的意思差不多。”
　　叶锦焰点点头，用矿石在纸上又写了断龙骨三字，道：“你是回来伏牛山才得到断龙骨的，说不定这把枪还真的跟那个山神有关……等等，死鬼，你该不会最后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山神吧？”

　　游照野无语地看着他。
　　叶锦焰语气虽然像是在开玩笑，神情却认真得很，当即上手过来摸着断龙骨细瞧：“你不是说，你记得这山里的人最后都死在这了吗？可是你却活着出去了啊！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被山脚下的人顶礼膜拜的山神吧？离开伏牛山之后，你可是还被全国人民顶礼膜拜了呢！”
　　游照野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任由叶锦焰把断龙骨拿下来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道：“我要是那个山神，我为什么要把伏牛山搞成这样……我自己也觉得热得要死好不好，我还想天天下雨呢。”
　　“那谁知道？也许你是尚未觉醒，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呢。”叶锦焰开始胡乱推测，“对了，你还没有往生秘境啊，是不是神都没有往生秘境的？因为超脱轮回之外？”
　　“我要是超脱轮回之外我为什么还会变成鬼啊！”游照野很受不了地说。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鬼。”
　　游照野正想说你一个大活人对我们鬼界的事情能有多了解，眼角余光瞥到了叶锦焰怀里揣着的点鬼簿，又不说话了。
　　叶锦焰又说：“而且，你还会驭火之术……虽然说会各种奇妙术法的人倒也不少，但你这火厉害得很，还能烧得了九天的圣物，可见你是个不一般的啊。”
　　“我当然不一般了，我可是天策府最厉害的人。”游照野扬着下巴说。
　　“未必是人。”叶锦焰凉凉地说。
　　“找不到就找不到，你拿我撒气做什么。”游照野觉得冤枉死了，简直不想跟着他继续探索伏牛山的秘密了，“我们两个都在这里，就算山神现世，引来个天雷把伏牛山给劈垮了，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还护不住山洞里几个小崽子吗？我看还是别费功夫了。”
　　他说起“把伏牛山给劈垮了”这么惊悚的景象设定，依然一脸无所谓，叶锦焰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莫名地觉得他这个“本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气势挺可爱。

　　叶锦焰一寸寸盯着断龙骨从头看到了尾，什么蹊跷都没看出来。
　　老实说，他甚至连这把枪到底是个什么质地都看不出来。枪身泛着透亮的血红色，触手温润，甚至还有些微的光泽，好像包着一层隐而不发的细小火焰似的，在这晦暗的雨夜里格外令人难以忽视。
　　什么质地能受这么多次火烧还安然无恙？比九天兵鉴还厉害。把从小看的兵甲藏家传记秘鉴都过了一遍，叶锦焰也没想出来这个答案，倒是神话传说里多得是这种记载。
　　他悻悻地把断龙骨还给了游照野，说：“反正你现在是头号嫌疑人，你来历不明，身上奇奇怪怪的传闻那么多，你说不定就是那个被打下来的天神，藏在伏牛山里为祸人间。”
　　“说书先生的故事真是不能多听，连你都被洗脑了。”游照野感叹着，把断龙骨放回了后背，忽道，“它好像挺喜欢你的哎。”
　　“嗯？”
　　“我说，它。”游照野指了指背上的断龙骨，“一般被别人拿去，它立刻就会装死了。”
　　“装死？”叶锦焰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看向他身后那把枪，心道不会是个活物吧？
　　游照野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会一下子变成一把普通的枪。像现在你看它，就很……有活力，是吧。”

　　叶锦焰什么都没看出来。不就是一把枪吗？
　　可能是神兵与主人之间的某种感应吧，对了，说到这个……
　　他问：“你也知道我的剖夜剑认主，可是为什么你能用？”
　　游照野被他一问愣住了：“难道不是因为判官眼吗？”说着他还伸出右手来，举着晃了晃，掌心里随即泛起了熟悉的微光。
　　“……嗯。”叶锦焰总觉得不该是这个原因，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好暂且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把粗麻纸重新揉成一团，跟矿石一起塞到游照野手里，转身出去了，道：“走吧，还是先找找山上有什么可疑之处，趁着那些闻风而来的寻宝大队还没上来之前。”
　　游照野条件反射地把他丢过来的东西妥帖收好了，忽然眉毛一竖，嚷嚷着追了上去：“等一下，小鬼，你又开始使唤我了是不是？在剑冢里的时候你说过什么来着，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