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101、神武祭·一

　　游照野抱紧了他，轻声说：“没记错的话，一直都在推开我的人是你吧？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了？”
　　叶锦焰默默伸手环住他的腰，双手在他背后扣紧。
　　“还是说，你真的那么确定我跟那个火神有关系，而且关系好到要帮他血洗伏牛山？”游照野问，“就算世界上的神都是天生的杀人狂，他一出山就要血溅三尺，不是还有我们来阻止吗？”
　　“你阻止不了的。”叶锦焰低下头，把额头贴上他肩膀微凉的盔甲。
　　“为什么？就因为你亲眼见过神的‘祭祀’？既然你姑姑曾经成功地阻止过……”游照野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啊，如果她自愿成为了新的祭品，那又是如何走出剑冢的呢？后来又为什么会死？”
　　叶锦焰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伤。
　　游照野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思虑片刻，又继续问道：“所以说，是剑神控制了她，你为了阻止新一轮的‘祭祀’，不得不杀了她？”
　　叶锦焰没有回答，游照野自言自语道：“真的是这样么？如果真的是这样，山里那个神也能控制我么？他会利用我来毁灭伏牛山么？可是我已经死了，你又如何再一次杀死我来阻止这一切呢？……啧，这么看来，通过《玄》之章掉到这里来的事情真的很像是九天的手笔啊，这里发生的事情倒真的和你我都有些牵扯。”
　　他耳边传来叶锦焰闷闷的声音：“你真的会被他控制吗？”
　　游照野勾起一边嘴角笑了，说：“我不会。”
　　叶锦焰抬起头来看他。
　　游照野突然伸出手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你忘了吗，现在三界五行之内能控制我的只有你。”

　　叶锦焰的眼泪都蹭在游照野衣服上了，此时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脸上表情怔怔的，过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想了多少法子，就为了让她活下来……”
　　话一出口，他的泪水又要涌出来，却强撑着在眼睛里打转。
　　“……可是，我最后还是那么做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游照野说：“我知道。”
　　“你千万不要被他控制，再来一次，我一定就做不到了。我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这里，我宁可跟他们一起死了。”
　　“我知道。”
　　“如果你也离开我，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嗯，我知道。”
　　游照野低下头，嘴唇贴着叶锦焰的侧脸滑过，仿佛一个将落未落的亲吻，最终停在他的耳畔，沉声道：“我不会离开你。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
　　叶锦焰用力闭了闭眼，终究把泪水忍了回去。

　　身为我天策府的人，要言出必践，你说出的每一句话，老天都听着呢。季松这样说。
　　游照野第无数次地看到他的眼睛，清澈的，混浊的，年轻的，苍老的，他不断地浇熄烈火，又不断地重燃明灯。
　　说了就一定要做到，不要离开他。
　　身后的断龙骨有所感应，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好似猛兽即将出笼时的吟啸，黑色的火焰裹挟着傍晚的热风在山洞口摇晃。
　　暮色完全笼罩了伏牛山，在这座巨大的山峰里，四处都有细小的火星噼啪作响。
　　叶锦焰轻轻推了推游照野的胸口，道：“你去看看他们。”
　　游照野有点不满，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放开了他，站起身来独自走向山洞深处。
　　叶锦焰站在洞口，注视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篝火，眸光暗了下来。
　　那场每天夜晚都如约而至的雨，今天还没有到场。
　　也许她迟到了。

　　游照野去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长，叶锦焰正想进去看看情况，忽然发现距离山洞非常近的地方，有几道火把的光照了过来。
　　有人发现了这里！
　　叶锦焰心道不妙，敏捷地躲开了火光照射的地方，当机立断一个矮身，蛇一样顺着山洞口的藤蔓滑了下去，无声无息落到了碎石堆里。
　　人声逐渐接近，他抹了把脸，若无其事地迎着那火光走了上去。
　　来者是今天刚刚攀谈过的一伙江湖人士，来自金水附近的一个小帮派。叶锦焰迅速回忆起他们的身份，率先向其中的领头人招呼道：“余堂主，好巧。”
　　众人纷纷停步，被称作余堂主的中年人笑道：“这不是叶大侠么？在这边可有什么收获？”
　　“发现了个山洞，里面没什么东西。”叶锦焰说。
　　“哦，我们也是刚看到那个山洞，入口还真是隐蔽，不进这片碎石坑都发现不了。”余堂主意味深长地说，“若是没什么东西，那我带兄弟们进去休息一下。”
　　叶锦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他身后众人，道：“那，不如我来为大家带路。”

　　“回来。”游照野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
　　小狼扶着墙站住了，喘了口气，回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不服气。
　　游照野不为所动地说：“你去哪？”
　　“找焰哥哥。”小狼扬着脖子说。
　　“如果山下那帮人刚好找上来，你就会被他们看见，然后他们就会摸进这里来，看到这里的所有人。”游照野随手一指，身后是或坐或躺的几十个少年。
　　山洞里点着一簇小小的篝火，在那昏暗的火光照耀下，少年们的脸显得非常奇怪，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一般来说那是发着高热的病人才会有的脸色。
　　而他们也的确在发着高热，那热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几乎到了触手滚烫的程度，有几个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都是被游照野一个个找到抱出来的。
　　“所以，不要去添乱了，如果有危险，他会解决。”游照野说，“现在你再过来确认一遍，山洞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的。”
　　“我说了是！”小狼哑着嗓子嚷嚷了一句，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扶着墙的手臂有些软了，“我要去找，找焰哥哥，你这坏……”
　　“我在这。”叶锦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狼又惊又喜地回过头。

　　叶锦焰束起的黑发散掉了大半，衣服也破了几处，看起来模样略显狼狈，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走近了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皱起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小狼？”
　　小狼看了游照野一眼，说：“我不知怎么在自己的洞里就昏过去了，然后被这个人叫醒，说出事了，让我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
　　“忽然同时发起了怪病。”游照野言简意赅地说，“但我发现，他们的魂火却比一般人都要旺盛很多，甚至有可能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病’燃得更旺了——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人找来了？”
　　叶锦焰点点头，神情愈加沉重：“你们要尽快转移。刚才那群人都被我在山洞口敲昏了，但后面还有几个人跑了，可能很快会有更多人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