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同人第二部：归去来兮》千年笑儿

20、了结

　　影娆一声惊呼，拔腿向那边跑去，龙小云略一迟疑，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连王逸风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还能反败为胜。此刻王怜花轻飘飘落在地上站定，浑身无恙，哪里有一点受了伤的样子？

　　江傀倚在石壁上，口中不断喷出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怜花，道：“你怎么……不可能的……”

　　王怜花远远瞧着他，冷笑道：“你以为你研究透了怜花宝鉴，就能胜过我了？你以为你看到的破绽，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而已。这个道理你都不懂，谈何胜我？”

　　江傀凄然笑道：“哈哈……不错，是我太蠢。今日败在你手上我亦无话可说……哈哈……哈哈……你来动手吧！”此时影娆已跑到他身边，想将他扶起，却被他狠狠推开。

　　王怜花淡淡道：“何苦求死？”

　　江傀与影娆都吃了一惊。王怜花没有再说什么，看了龙小云一眼，淡淡对妻子和儿子道：“走吧。”转过身，缓缓下山了。

　　王逸风捡起了那本怜花宝鉴，看了看影娆，又看了看江傀，深深一叹，也转身走了。

　　影娆冷冷道：“你打算就这样等死么？”再看江傀，居然昏迷了过去。影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伤重，还是精神所受之击太大。江傀虽然几次想害死她，可是他败了，她并不觉得高兴。影娆咬了咬牙，将他拉了起来，道：“云儿，快来帮忙。”

　　龙小云站着没动，影娆又叫了一遍，龙小云道：“他想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影娆没看他，淡淡道：“他终究也没有杀我。他到底是我舅舅，就算他从来没善待于我，可是方才他毕竟也要求过王怜花，不可伤害于我。”她过去对江傀恨之入骨，可是因为见到了王怜花，反而激发了同仇敌忾之心，这一点骨肉亲情，还是在这一刻流露出来。

　　龙小云不再多说什么，反正江傀已经命不久矣。两人将他拖回了草屋，剩下的，也再没有更多可以为他做的事了。到了中夜，江傀幽幽醒来，看见影娆和龙小云，淡淡笑道：“想不到，最后还是你们两个救了我。你们姐弟俩的心肠，倒是不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他昏迷时龙小云已经诊过脉，心脉已损，王怜花那一掌纵然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也没有多少活下来的希望了。

　　影娆见他年纪其实比母亲大不了几岁，却为仇恨所累而苍老得厉害，此时又是弥留，更加憔悴。饶是她对人对己都素来心硬，，心中也不禁悲凉。面上却还是冷冷看着他。

　　江傀忽然叹道：“你有时候真像萍儿，你可知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影娆没有说话，江傀却似乎陷入回忆，幽幽道：“我与你娘，本不是亲生兄妹……”影娆心里一惊，她从来没听江萍说过，此刻不知道江傀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江傀继续道：“她的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母亲生了她之后身体就不好，再也不能生育，于是就收养了我这个孤儿。那时我已经记事，萍儿却不知道，一直视我为兄。后来父母亡故，将事情告诉了她，萍儿悲痛父母之余，也依然拿我当亲哥哥看待……”说到这里，语声忽然悲痛异常，令闻者落泪。

　　影娆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江傀竟是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他原来也是痴情如此之人。怪不得江傀对她，从小到大似乎总是时好时坏，他就是这样，在爱恨交缠中，将她抚养长大。

　　江傀道：“后来她投奔了王夫人，我不愿做王怜花手下的走狗，就投靠了龙家。可惜爹娘给我这名字起的不好，不管到哪，永远都是人家的傀儡。”说到这，嘴角浮上一丝苦涩的笑，又道：“我早就觉得萍儿会踏上一条不归路，没想到她没有毁在王怜花手里，却被赵明那个废物迷了心窍！”说到这里，憎恨异常。

　　影娆虽没有见过父亲，可是每个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是极其维护的，听见他辱骂自己的父亲，影娆再也忍耐不住，道：“你住口，不许你骂我爹！”

　　江傀看了看他，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称自己姓江么？我倒忘了，你应该是姓赵的？”

　　影娆有些气馁，道：“无论我姓江还是姓赵，都不许你骂我爹爹。”

　　江傀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保护你母亲，最后累得你母亲为他身死，不是废物是什么！”

　　影娆忽然也想，如果母亲跟了江傀，太太平平过这一生，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母亲极少对她说起父亲的事情，可是她想，父亲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让母亲至死不悔。母亲死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只顾着伤心，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江萍当时却极为平静，还带着一丝幸福，对她说，我可以去见你爹爹了。虽然不知道父亲与母亲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有时候也觉得，能如他们一般，得一心之人，就算一辈子没能度过多少好时光，也无憾了。

　　江傀忽然叹道：“上一代的恩怨，都是上一代的事，我因此迁怒于你，也是舅舅不对。”影娆原本横眉怒目，却不想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也愣住了。龙小云也颇为意外，看江傀神色真挚，这句话却是肺腑之言。他人之将死，弥留之际，总算良心悔悟。

　　影娆淡淡道：“毕竟我是你带大的，你对我如何，我并不恨你。可是龙家待你不薄，你实在不应该为难云儿。”

　　江傀看了看龙小云，也露出愧疚神色，喘息道：“是，我确实不择手段了些，但我只是想为萍儿报仇而已。”沉默良久，又道：“如今我心愿已了，虽然未能如愿，但也可以去见萍儿了。”

　　影娆一直咬着牙，却忽然流下泪来。现在的江傀，跟她母亲临终之时的神态一模一样，那么安然平静。江傀又道：“舅舅这辈子对你不起，今日也没能为你母亲报仇。但是我只盼你和云儿，从此好好活着，这一辈子，谁也不要再想此事了。”

　　龙小云忽然道：“至亲之人的仇恨，怎可如此放下？”

　　江傀看着他，叹道：“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孩子自己吃的苦也够多了，还不能明白么……放下这一切，实则是放过你自己。”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已命不久矣，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影娆忽然觉得他脸上浮上了一层光芒，怪不得人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生作恶的人，如果蓦然悔悟，便是天下第一至善之人。

　　影娆道：“舅舅……”终于走进江傀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江傀微笑道：“好。云儿带你情意深重，好歹你可与他相互为伴，我也放心。”

　　影娆道：“别说了舅舅。”虽然已经知道江傀与他母亲并无血缘关系，可是影娆也始终将他当做舅舅。如今这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人世，影娆心中只觉莫大的悲凉。

　　江傀合上眼睛，终于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猝然长逝。

　　次日清晨，影娆与龙小云将江傀草草葬了。王逸风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怀揣《怜花宝鉴》，心情复杂。昨晚，回到客栈后，王怜花只是沉默不语。王逸风见父亲并没有什么伤，有母亲照顾已经够了，将怜花宝鉴给了他，便也回了自己房间。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终于有个了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可以，去找璎璎了。

　　何铁手看出王怜花心事，叹道：“虽然你日里飞扬跋扈，但是我知道，你对那少女的父母，是否也有几分愧疚之感？”

　　王怜花看了看她，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事情过去太久了，若不是那少女今日找来，我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这件事。”他当年杀了赵明，一直也没觉得有多不安。可是今日江傀与影娆前来为亲人复仇，让他觉得他杀了一个赵明，却毁了许多人的一生。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不少，不能说全都问心无愧。

　　何铁手道：“我从前也是一教之主，统领手下教众，难免也有这样的事。赵明既然犯错在先，你做的也是对的。”

　　王怜花知道这件事让逸风都有些怀疑自己，想不到何铁手的立场却跟自己站在一起。王怜花淡淡笑了笑，道：“你不用替我开脱，其实那孩子说的是对的。赵明固然犯错，可是也只应该受些惩罚而已，的确是他触怒了我。”

　　何铁手微微笑道：“你可真是可怕的很呀，王公子。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了解的。”

　　王怜花目光一凛，佯怒道：“对，我这辈子就是个恶人、大魔头。不但杀人无数，还伤过许多女人的心。你要是害怕，你也走好了。”

　　何铁手不说话，淡淡含笑看着他，过了许久。王怜花终于也笑了，道：“对呀，我怎么忘了，你哪里会害怕？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堂堂的五毒教教主。你这个妖女，也不知毒死过多少人呢。”

　　何铁手笑道：“好多年没用毒了，还真有些心痒。王公子，要不我们比试比试？”

　　王怜花笑道：“这世上的事情虽然没有我王公子不懂的，可是真论起用毒的功夫，还是你厉害一些。”顿了顿，又叹道：“我早知道我这一生注定不得好死，要是被你毒死，也不错了。”

　　何铁手笑道：“王大公子，也会信命么？”王怜花心中一叹，只是苦笑，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他轻轻翻着桌上那本残缺的怜花宝鉴，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王怜花叫来王逸风，将手轻轻按在那本书上，道：“你去替我，将此书交给江影娆和龙小云吧。”

　　王逸风怔住，不明白父亲是何用意。王怜花叹道：“龙小云练过这上面的武功，也算我的传人了。他父亲也是因为这本书死的，他自己也身受其苦。而影娆若是想为父报仇，就将此书拿去好好研究。昨夜，我重新写了一篇总纲，她若是善加修炼，非但可以修好自身经脉，武功也可大进。”

　　王逸风道：“你以为他们会领你的情么？”

　　王怜花道：“那随便他们。这书也是不祥，他们若是不要，你就在回来的路上，把它烧了。”

　　王逸风动容，看父亲不像是玩笑。他实在不想再去和影娆见面，道：“为什么？”

　　王怜花微怒道：“连你爹都使唤不动你小子了是么？”

　　王逸风一叹，拿了书走出去。只听王怜花轻声道：“我和你母亲，回洛阳去看看。日后你自己保重，回不回岛上都看你高兴。”

　　王逸风一回头，看见王怜花神情，一瞬间忽然觉得，父亲真是有些老了。他心中一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