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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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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郑珏一身紫色长袍,罕见的戴了顶玉琮色的毡帽,又好笑又可爱。郑珏生的一张娃娃脸,一笑右脸便凹进去一块。以前六哥常说,那是用来灌迷魂汤的酒槽子,以后少不得迷惑那些良家妇女。
阿鱼将小手伸了过去:“三哥,你若是在外站一刻,这酒窝定能载满雪带来与我玩。”边说边“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见郑珏一本正经的望着自己,阿鱼忙捂住嘴,瞪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
幺妹么?
郑珏不恼,见阿鱼比以往灵动活泼,心里也是极高兴的。
“七妹,你托人唤我来,何事?”郑珏是路上遇到了扫地的福达,阿鱼见他是个男子,想着托他去寻郑珏,也方便。他本不愿意去,谁知阿鱼将随身带的一块玉放在冻得坚硬的花岗岩上,搬过一块砖头,砸了个粉碎。福达吓了一大跳,一溜烟儿跑了。
阿鱼恼怒,原本计划威胁一下福达的,谁知他胆儿忒小,估计担忧下一个砸的不是玉佩就是他的头了。
“三哥,碧玉翠玉呢?”阿鱼坐下,将一双腿轻轻蜷起,精致的小脸悠悠的搭在膝盖上,右手不经意的拿着笔一笔一笔的乱写着,时不时笑着望郑珏一眼。
“关在杂房里了。”郑珏亦坐下,“七妹要见她们?”郑珏以为阿鱼是要替她们说情,这几日包括阿鱼坠地一事,他隐约打听到了一些,以为阿鱼要替她们求情,心里其实也是应允的。
“三哥说笑了。”阿鱼莞尔,“我寻思着爹爹明日若是要见我,我想将她们提出来去作证。”
阿鱼的身子骨恢复的不错,郑鼎照要见她,再普通不过。摔伤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差点被焚伤,想想都后怕。
只是若是提了碧玉翠玉,那她们定是不能留在郑府了。碧玉翠玉照顾郑雸四年有余,虽行事不得郑雸欢心,倒也帮了不少的忙。
郑珏点了点头。
冬日的白天,短的像蜡烛,刚燃起,即灭。一日未做什么事,就过去了。阿鱼竟在案前坐了一天,洋洋洒洒练了五六页大字。不出门不说,连兰氏过来也不见。只嚷嚷道歇息了,明日再去给兰氏请安。
兰氏哭笑不得,只得回去。
“阿鱼怎么样了?”前脚刚进门,屋内响起耳熟的声音,郑鼎照从宫中回来,正坐在屋内,兰氏看着桌面上燃着小火酥醋茶壶,伸手轻轻扇了几下。一股香醋特有的香味沁入鼻中,将冬日里的干燥清去了一些。
“今天得空回来了?”文氏低头浅笑,将酥醋茶端了下来,取过一边的玉兰瓷杯斟过半杯:“喝杯润润。”郑鼎照这几日在宫内帮皇上筹备年末大祭典,已有三日未回府。那日阿鱼摔伤,他也是匆匆赶回来见了一面,未等阿鱼醒来又匆匆离了去。
本以为那一面是生离死别的,岂知阿鱼竟闯了回鬼门关,又活了。心里自是喜悦的,可兹事体大,若不引以为戒,恐怕还要出事。今日回府,肯定要训诫一番的。
兰氏猜到了郑鼎照的心思。
“老爷,阿愉也知错了……”她心软,自然是舍不得郑鼎照责罚,故双手伸至郑鼎照双肩,轻轻揉了起来。兰氏生的极美,即使刚过不惑,可因保养的极好,精美的鹅蛋脸上一丝岁月的痕迹都未曾留下,深邃的双眼更是为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增添了几许神秘,郑鼎照欲罢不能……
写了一张又一张,阿鱼总算是停了笔,咬着笔杆望着面前的烛火出神。
“孤殿门长开,不见君来笑。如守一空城,待至百花娆。”
隔着数丈高的宫墙,阿鱼漫无目的的飘着。女人幽怨的歌声回荡在十里长廊,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等到百花妖娆的时候,也等不到见君王一面。
可悲可哀!数不清的王公贵族名仕豪绅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妹妹往这深宫宅院里面送,他们一心想着光耀门楣想着荣华富贵,根本不在乎亲人的生死,更不需要说喜怒哀乐和自由了。
只是怎又在宫里了?
阿鱼环顾四周,一个人也瞧不见。
步履匆匆的走过一条条长廊,除了两边那耀眼的红灯笼,竟一个人也遇不到。阿鱼有些心急。这里她很熟悉,英和宗,英和宗呢?阿鱼多数时间是陪在英和宗身边的,上朝,下朝,用膳,就寝。
英和宗为帝的一生,短暂却又不凡。平西迁,收戎敌……阿鱼停了下来。
关雎宫灯火通明,英和宗应该在里面罢。阿鱼轻轻推开了宫门。
岂知宫门之后,竟是万丈深渊。
“啊——”阿鱼尖叫,一睁眼已近天明。阿鱼擦去额头的汗珠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梦,梦里还有英和宗。苦笑着穿上杨嬷嬷缝制的羊皮拖鞋,阿鱼披起昨日里才翻出来的意见宫羽银纹披风,摸索着走到桌边将蜡烛点亮。桌上的字早已干透,便轻轻抽出一张叠整齐,将其余的悉数置于烛火上,化为了青烟。
“七小姐,太太让我来请你,在东香阁用膳。”是福音的声音。
“知道了!”阿鱼小心的将那张纸装好,边往袖笼里藏边答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四小姐,五小姐。”福音在门外连声行礼。
郑澜郑蔚正从院门往里边走来,见福音守在门前,郑澜上前,满脸不屑:
“你先下去!”
“是。”福音低声应答。
听着窗外的动静,阿鱼知道两个不好惹的主来了,只是今天这么冷,她们一大早就来,真是难为她们。
门吱嘎一声,郑澜郑蔚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郑澜身着一身雪里金遍地锦滚花镶狸毛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了精致的飞环髻,正中插-着一支白玉孔雀簪,明明艳艳,如仙如魁,步步生姿。郑蔚身着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一看就是宫里御赐的物件,飞燕髻上左右各挂着三支拇指大的玛瑙玉珠络,虽不及白玉孔雀簪显眼,可是就近一看,那真是巧夺天工。
阿鱼心里一番赞叹,这文氏的好东西还真多。
“四姐,五姐。”阿鱼行礼,今日打扮的这么动人,心里了然,笑道:“我正要去东香阁。”
“四姐,你去门边守着。”郑蔚并不理会阿鱼,反而拉过有些紧张的郑澜敦促,“快去。”郑澜提着裙裾,往门边走去。
“四姐?”阿鱼不解,一脸疑惑的望着郑蔚。她比郑蔚低两个头,往往只能看到她的下巴。
“郑雸,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郑蔚将右手放在阿鱼的右肩,“这次这件事,你好好思量着如何和爹讲,我和四姐肯定会为你说话的,只是……”郑蔚挽起袖子,一脸的狡诈:“千万别说错了话。”
阿鱼知道郑蔚凶悍,只是没想到她除了凶悍之外她还没头脑。
“让四姐担心了,爹怎么问,我就怎么答。”阿鱼挠着后脑勺乐呵呵的说,“我自己从竿子上掉下来的。”
“那就好!”郑蔚看了眼窗外,时候已经不早了,忙朝门边的郑澜使了个颜色。郑澜将门一把打开,二人笑道:“七妹,我们先过去了,你快点哦!”语气里净是宠溺与温柔。
衣柜中没有华丽的衣裳,都是些适合郑雸这个年龄层穿的裙衫,简约舒适。阿鱼胜在有一张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的脸,即便是一身素裙,到了她身上却如量身定做,美艳不可方物,又神圣不可亵渎。
郑家的三房妻妾一般都是在各自的府苑用餐,郑鼎照回来时才会例行在东香阁一同吃饭。阿鱼匆匆换了一身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她怕冷,故挑了件厚实的。翠玉碧玉不在,这挽发束髻也必须得亲为。上一世的阿鱼对束发就颇为不上心,这一世自然是不精,便简单的将一头青丝分成两束,梳成五六岁时常扎的长马尾,左右各一,没有任何点缀。
镜中的阿鱼,简直是活生生的国色天香,这么小,却生得这样绝美,怪不对郑四郑五不喜自己。阿鱼看着看着,生起了担忧:这张脸该祸害多少无辜的少年啊!
郑鼎照携着文氏入座,兰氏和小肖氏一同走了进来。
“爹!大娘,二娘,三娘!”郑珉郑珏,郑澜郑蔚已经在门口守着,见他们进来,忙行礼问安。
“还有人呢?”郑鼎照入座,问着门边的郑珉。
“福音去叫过了。”兰氏笑道,“杨嬷嬷,布菜吧!”
文氏不悦,转身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这一摔,难不成摔成了聋子?”语毕兀自笑了起来,一身绛色金领百花落地长裙衬得她更显妖娆。兰氏若是天生丽质的话,文氏就是一朵妖冶的玫瑰,耀眼多刺,更何况她年纪还比兰氏小。郑鼎照疼她除了她的身份,就是她的样貌了。
这也正是郑蔚目中无人的资本。
“六哥!等等我!”阿鱼跟在方才在花园遇到的郑留,气喘吁吁道,“我跑不动了。”她着实不喜欢这个六哥,可他偏偏是她亲哥。
此刻局势不明,需静观其变。郑留转身凝视着郑雸:“小短腿就不要跑了,今儿个本来就是声讨你的,去迟去早都跑不掉。”
语毕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看着郑留的身影,阿鱼又好气又好笑。
小短腿?谁是小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