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傅九九

6、鹿金

　　第6章

　　“阴牙？”乔桥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是。”男人点头。

　　“单是凭借被咬后残留的鬼气，我是找不到你的。”他道：“但是阴牙不同。阴牙是阴犬杀人之凶器，怨气极重，怨怨生鬼，鬼气冲天。”

　　“我说你等不到三天，也是因为这个。”男人继续道：“常理来说，被阴犬咬过的人，身上会留下鬼气，残留的鬼气潜伏七天汲取人之血肉，所以被咬过的人伤口不仅不见得好，反而会愈发严重。”

　　“你的伤口也是。即便是有再好的处理，那几处见过鬼气的血肉，还是会慢慢溃烂。等到了明天，你的内里全烂，鬼气会给你续命。”

　　“但它也不是一直留在你身体里。三天之后，也就是第七天，你的阳气被鬼气彻底吸干，它受到阴犬感召，自动脱离你身。届时没有鬼气吊命，你自然就活不下去了。”

　　“不过现在，阴犬把阴牙留到了你体内，他急于拿回阴牙，会主动寻你的。”

　　说完男人把手一松，从伤口中凸出来一个头的阴牙又缩了回去。

　　乔桥眼睁睁地看着阴牙又匿进自己身体里，手心一片凉。

　　“找到我……然后呢？”乔桥听见自己干涩沙哑的嗓音。

　　“你会被杀死。”男人称述事实。

　　“哈哈……哈哈哈！”乔桥干笑。他盯着男人没表情的脸，道：“大哥这年头搞恐吓你也说点实在的行不？什么鬼啊怨啊的，我们都二十一世纪了！”

　　“……”男人不说话。

　　乔桥有些慌了，洗手间那面硕大的镜子把乔桥和男人都印出来。他可以看见男人的宽阔笔挺的背，背上最严重的那个咬伤已经化脓了，血肉朝外翻着，最里面那圈泛着黑。像是坏死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可是……我和那条狗无冤无仇，他、他干嘛非得找我！”他自欺欺人：“而且他不一定找得到我啊！我可以躲起来！”

　　“你是人。”男人说：“可它是鬼。”

　　说到这里，男人嗤笑道：“鬼犬可不会和你讲道理。”

　　“但是如果我藏得好！他可能找不到……”

　　“不可能。”乔桥的话直接被打断了，男人斩钉截铁：“只要你身体里还藏着这东西，你就绝对会被找到。”

　　“这东西……”乔桥听见男人这么说后，怔怔地重复了一边：“只要这种东西还藏在我身体里……”

　　乔桥像是理清了什么头绪，刚说完话就两三步贴近男人，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对方腰侧抽出那把弓形波纹匕首，对着自己身上那处已经外翻出血肉的伤口就剜去。

　　刀尖直直地刺进他的皮肤。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乔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把这东西剜掉！这时乔桥现在唯一的念头。他盯着那块此时已经化脓的咬痕，咬紧牙关，抬手准备一口气把那块伤给剜下。

　　“愚蠢！”然而此时匕首一下子被男人打掉了。

　　男人死死扣住乔桥的手，逼乔桥与自己对视：“你以为这样可以把阴牙挖出来吗！”

　　“那不然我要怎么办！”乔桥冷静不下来，他对自己狠得要命——匕首被打掉后，甚至开始用仅剩的没被制服的那只手去扣：“等死吗？！等我被你说的那个阴犬弄死吗？！”

　　男人皱紧了眉头，沉默着又制服了对方另外一只手。

　　“你他妈给我放手！”乔桥大吼：“你不能给我办法！我就自己想办法！”

　　对方不语，他的冷静和乔桥的焦躁对比好强烈。

　　“况且你怎么知道这样不行！你试过吗？！”乔桥不甘心：“你没试过就他妈给我闭嘴！”

　　“你不行。”男人还是没有改态度，他盯着乔桥背后那处此时已经被挖得惨不忍睹的伤，下一句却改了口：“但我可以。”

　　“……什么？”乔桥愣住。他怔怔地扭头，下意识反问回去。

　　“我可以帮你。”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不用死。”

　　末了，他补了句自我介绍：“我是鹿金。”

　　***

　　“哎哟少爷啊！您可算是回来了！那块阴沉木被人拍走了啊！”

　　乔桥甫一跟鹿金进门，便见一满头银发的八十老太朝鹿金扑去，那老太一身玉梅兰花旗袍，头戴银制梅花簪，看着气质娴静，一开口便破了功：“您不在，我根本做不了主啊！我急死了！痛心死了！”

　　乔桥吓得往旁边一躲。心想这老太太未免也太活泼了吧。

　　“林姑，帮我把医药箱取来。”鹿金却丝毫不看一眼对方，只是闻言瞥了眼垂帘外的拍卖进展，问：“哪家？”

　　林姑听见鹿金前面那句话一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视线绕着自家少爷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对方身边跟了位陌生人。

　　林姑匆匆扫了眼乔桥全身，心想这小哥只有脸能看，看他身上狼狈不堪地，估计也不是什么人物。因这样定了论了，便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只顾着继续和鹿金搭话：“傅家！那傅家确实财大气粗，足足压了全场一成！”

　　傅家？

　　乔桥没把林姑对自己的忽略放在心上，心想：看来那块阴沉木很抢手啊。那外国老头竟然都没搞到手。

　　鹿金哦了一声，没细问，只道：“你去拿医药箱来。”

　　“哎哟都这个时候了还拿什么医药箱啊！”林姑还不去，她急得跺脚：“少爷！我们就是为了那块乌木才从千州赶过来的啊！这次徒手回去老爷是要责怪的呀！要是再让他知道是给傅家买走了，那岂不是要……”气死吗！

　　“你去不去？”鹿金直接打断林姑的话。

　　林姑愣了一下，猛地意识到自己早逾了规矩，急忙开口：“去！去！少爷、我、我现在……去拿！”

　　“不用了。”鹿金却懒得再看林姑一眼，声音一沉：“你出去。”

　　乔桥站在一旁，见老人被鹿金弄得战战兢兢的模样，便开口打圆场：“算啦鹿金。人家奶奶也是着急你们没拍……”到东西。

　　后面那几个字在鹿金眼风扫过后立刻没了。

　　我操可怕啊！乔桥暗地打了个抖：这大哥眼刀能杀人啊！

　　乔桥又看了一眼林姑，还想安慰，却直面迎来了林姑一个冷瞪。

　　哇这奶奶脾气倒是不小啊！乔桥悻悻地揉了揉鼻子，突然又觉得鹿金赶她出去也没什么错。

　　于是他选择幸灾乐祸地目送着林姑出去。

　　片刻后，偌大的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这颗含香玉露丸是清朝乾隆年间香妃服用的驻颜固香丸，自河北遵化出土。虽然1979年香妃墓就被考古学家们多番考证过，墓穴里全部陪葬品都入住博物馆，但有些东西，它的存在就是等待被人证实与发现的。就譬如这颗含香雨露丸。要说起它的来历，还得追溯到那天那位结束了工作的、姓为欧阳的女士……”

　　安静的贵宾室里，解说员正在进行下一件拍卖品解说。

　　鹿金所在的贵宾室地理位置远要比西洋老头那间还好，乔桥根本不需要看房间内的提供的3D投影仪，就能纯凭眼睛看见展示物品。

　　只见那含香玉露丸被玻璃罩盖着，乳白泛着金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桥总觉得还能够看见周围萦绕着的袅袅白雾。

　　“那个是真的吗？”乔桥情不自禁问。

　　要是放到之前，乔桥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含香玉露丸、阴沉灵木之类的东西。但是阴犬袭人这事他经历了，阴牙甚至就还在他身上。乔桥已经很难用正常的、往常那种科学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了。

　　鹿金此时正在找医药箱，听见乔桥这么问了，半晌才答：“有就是真。无就是假。”

　　“噢。”乔桥点头，没懂：“什么意思？”

　　鹿金皱了皱眉，一幅不想多答的样子。

　　乔桥“哈？”了一下，见鹿金态度这么冷酷，更加好奇了，他装作没看见鹿金的冷漠脸，只顾追问：“所以那个含香玉露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别和我打哑谜啊，我听不懂的。”

　　鹿金听见乔桥这么问了，才瞟了一眼拍卖台，吝啬地给了两个字：“假的。”

　　“竟然是假的！”乔桥又震惊了，他想了想问：“可是阴沉灵木为什么是真的？！”

　　鹿金显然不想再和乔桥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看了一眼乔桥，没回话，沉默着把乔桥的身体被掰向自己，一边把刚才草草缠起来的绷带解开。

　　乔桥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简直智障。他张口想挽回一下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思索了好几句自认比较有营养的话想开口，对上鹿金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又吞了回去。

　　算了。说多错多。乔桥揉着鼻子，最后决定闭嘴，凑去看刚被鹿金打开的医药箱。然而，入眼就是润滑剂和避孕套，各种款式各种味道，应有尽有，还有几瓶疑似助兴剂的东西，唯独没有止血带和纱布。

　　乔桥盯着那几瓶违禁助兴药物，心里嗤笑世嘉不怀好心。

　　鹿金在医药箱里翻找了一下，并没看见自己用惯的药品。他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乔桥还在流血的伤口，拿起了医药箱唯有的用品，盯着说明书看了起来。

　　几秒后，又沉默地把东西放回去。

　　“……”乔桥目瞪口呆。

　　这大哥看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啊！他心想。

　　“你的伤这里没法处理。”鹿金道，他把箱子合上：“要去医院。”

　　“我不能走啊！”听到这里，乔桥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还在上班。”

　　鹿金皱着眉看了乔桥一眼。

　　乔桥被鹿金看得有点发怵，解释说：“我是世嘉的工作人员……现在还是我的工作时间，工作的时候根本不允许随意走动的。我刚才能在洗手间碰见你，还是因为我跟的那个老板赶我出去的。不然我就是疼死，没允许之下，我也不能乱动的。”

　　乔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要是擅离职守，要扣很大一笔钱的。”

　　鹿金问：“多少钱？”

　　“额……一天工资的十倍。五万块。”乔桥回答。

　　“知道了。钱我出。”鹿金点了点头：“你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让人打五万给你。”

　　！！！乔桥震惊了。

　　——这年头有钱人都是这么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