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追月图》南国水

2、洞里有惊喜

　　当那个黑影来到办公室门口，“哒哒”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天地瞬间又安静了。

　　对方没有说话，崔世华却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谁在门外？”他沉不住气了，急促地问，声音异常低沉。

　　“哦，是我，是镇守使陈大人让我留下来照看督军大人的。”门外传来一个清澈的男中音。

　　崔世华却并未放下手/枪，但也没有扣动扳/机。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谨慎地把门打开了。没想到手中的枪口指向的是一个精致的黄铜茶果托盘。上面一碗热汤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由于持托盘的人弓着身子低着头，所以崔世华不能看到他的脸，而对方也由于鞠躬的动作，看不见崔世华手中的短/枪。

　　虽然听到陈家印的名字，崔世华有些放松了警惕，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这时他开始努力回想，似乎陈家印在离开前确实问过他要不要留下人照顾他。可他当时答应了吗？噢，他已经记不得了。或许是答应了吧。

　　刚想完，他准备想看看来人的样子。这时那人也似乎领会了他的心意，在直起身子抬起头的瞬间，手中的托盘也顺势放低了些。崔世华这才看清他手中的那碗热汤盛得很满，似乎马上就要到碗口了。

　　而那人在抬起头后，才忽然发现黝黑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额头。崔世华留意到，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恐惧，但只是一瞬，他的眼神就变得坦然安静。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之时，那人手中的托盘依旧纹丝不动。刚才看起来已经满到碗口的热汤，依然平稳如镜，因为他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

　　这下崔世华放下了手/枪，他知道这人训练有素，而且心理素质超强，必是陈家印的人无疑。所以他把那人让进了房间。

　　那人熟练地把热汤放到崔世华的桌子上。“大人，这杜仲汤是我刚刚为您熬好的，陈大人交代下了，喝这汤能滋补肝肾，强壮筋骨。”那人说完就退到了崔世华的左前方，毕恭毕敬地站着。

　　崔世华没说话，看了一眼那碗汤。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给自己送汤的人。在白亮的灯光下，崔世华这才看清这人的脸。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帘低垂着，看面相不过二十开外的年纪。由于皮肤/很白皙，所以额头一抹漆黑的灶灰看起来分外抢眼。

　　或许是他刚才在炖汤的时候不小心抹到了灶灰。崔世华这样想着，就下意识地去看了看这人的双手，而他也似乎感觉到崔世华在看他，所以双手不由自主地往背后缩。

　　“崔大人，”那人的嗓音此刻有些干涩，“您快趁热把汤喝了吧。”他说。

　　“哦，好的，这就喝”崔世华应着。从他的身上收回了眼光，“你也别站着了，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坐下。”

　　“不用了，我是下人，站着就好。”那人边说，边盯着崔世华端起热汤的右手。

　　崔世华对着杜仲汤吹了一口气，好让它快些冷却下来。却没想到透过眼前丝丝的白气，他看到站在自己前方的那个年轻人双腿竟然有些微微发抖。难道是刚才受到了惊吓，所以还没缓过神来？崔世华想着，又不好询问，就放下手中的汤，走到门口去把门关上了。“你很冷吧。”崔世华随意地说着。

　　“哦哦，是的。”那人听了崔世华的话，彷佛受到了启示，一边把双手攥起拳头，嘴巴往上面呵着热气，一边紧张地答话。但随即又忽然发现崔世华正盯着自己沾满灶灰的手指看，就又猛地把双手缩到了身后。

　　“关门这种事以后还是让我来吧，大人。您快喝汤吧。”他又开始催促崔世华。但没想到崔世华却端着那碗汤向自己走过来了。他抖得越发厉害了，眼里也开始逐渐充满了恐惧。

　　崔世华走过来把那碗汤递到他的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紧张。”崔世华说，“我不会怪你的。”看着他的眼睛，崔世华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

　　“来，你把这汤喝了吧，看来今晚熬夜的不止我一个人。”崔世华说，“熬夜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但你们小年轻就不一样了。”说着就扶着他的胳膊，“来，你就去我的椅子那里坐着喝吧。”听到这些让自己受宠若惊的话，那个年轻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端着热汤，怔怔地站在那里，彷佛被定住了一般。

　　“不不，大人，您还要忙工作，小的，小的到外边喝。”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如同被吓傻了一般，也不知道拒绝，端着汤就退到了屋外。看得出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在他关门的时候，借着屋里明亮的灯光，崔世华看到他的眼睛里亮汪汪的，彷佛是泪水。而那种眼神充满了哀怨、迷茫、感激，甚至还有更复杂的东西。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反正崔世华觉得自己读不懂。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用那种眼神深深地看了崔世华一眼，似乎要向他传达什么。却又随着大门的关闭，他也合上了眼帘。此刻再犹豫该不该向他询问点什么，也已经是多余。但这个不经意的眼神让崔世华彻底震颤了。

　　当崔世华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刚才给他送汤的那个年轻人也已经再次站在了自己的左前方，随时候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崔世华抬眼看他，只见他的面色平静如水，彷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风中乱摆的树枝在窗户上印下一幢幢闪动的黑影。那个年轻人站得很直，眼睛忽然看向窗外，似在漆黑的夜风里寻找着什么。

　　他的这个举动崔世华并没有在意。而是觉得现在工作彻底忙完了，这样站着有点尴尬，就想和他说说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崔世华问。

　　而那个年轻人似乎没有听见。他如同灵魂出窍，整个人屏气凝神，一脸紧张望向窗外。崔世华正疑惑间，他大喊一声：“什么人，哪里跑！”说着已破门出去。

　　崔世华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第一反应就是追出去看看。难道说真有人夜闯都督府？难道被陈家印说中了，都督府的夜间安全有问题？如果是这样，今天可真得感谢这个年轻人。崔世华想着就起身。但刚才那人破门而出时，来不及关上房门，一阵狂风卷入，把书桌上的资料全都吹到了地上。未关的是左边那扇房门，所以乱七八糟的资料全都躺在书桌左边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这该如何是好？崔世华一慌，只得赶紧去收拾地上的资料，也顾不上追出去看了。

　　过了一会儿，崔世华把地上的资料都捡起来了，在手中握成一沓。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一支冷箭嗖地一声从门口飞了进来，速度很快，直逼自己，眼看就要射入自己的心脏！

　　糟糕！来不及避让了！崔世华以前上过战场，知道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口忽地从高处窜进来的一个黑影，居高临下对着暗箭轻踹一脚，速度相当快，快到崔世华都看不清楚。同时那人还一把把崔世华推开了！

　　崔世华刚刚避让开，那只冷箭也同时嗖地一声射在了月牙桌的侧面。由于月牙桌很薄，所以侧面很细，只有一公分多。那只箭却正中中心！而且射进去足足有三四厘米！

　　这种结果始料未及，崔世华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还好是虚惊一场！他在心中默念着，但由于惊吓过度，他此刻一身冷汗，脸色发白，都没意识到有个人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胳膊扶着自己！此人正是刚才破门而出的那个年轻人。

　　“原来是你救了我！”崔世华惊魂未定，说话也显得中气不足，“你的功夫真好，今晚多亏你了，谢谢！”

　　虚弱地说完了这些话，崔世华抬起手来，“十多年来都督府一直都很安宁。”他的语气有些飘渺，“今晚究竟是怎么了？”

　　“大人，有刺客！我刚刚追出去看到了，可在围墙上被他跑掉了！”那个年轻人一拍大腿，很沮丧的样子，“我明天就禀告镇守使大人，看来以后真得加强都督府的警卫。”他斩钉截铁地说。

　　崔世华没有说话，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崔大人，您看”，那个年轻人唤醒了沉思中的崔世华，“箭上有张纸条！”他激动地说。

　　崔世华赶紧起身，和年轻人一起走过去。看来刚才自己确实被吓傻了，以至于没有看到箭头陷进月牙桌的同时，还带进去了一张纸条，由于暗箭射入太深，纸条的主体部分已经陷入桌里，只有两端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

　　年轻人赶紧拔出箭，拿出纸条递给崔世华。

　　虽然纸条由于箭的重力撕扯几乎快断成两截，却丝毫不影响阅读。只是在摊开纸条的那刹那，崔世华惊呆了。只见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两排字：

　　速至梨花峰黄岩洞，洞里有惊喜。
　　若天亮前不来，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