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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对牛弹琴求向化,不奏圣乐奏百戏 ...

  •   曹荃骑马凑近曹寅,用手遮住脸抱怨:“你他妈发什么颠?干嘛要替我应下来?我也就会画点水墨花鸟,又不会工细楼台,又不会人物,哪画得了那玩意?”
      皇帝的南巡队伍走到野外,走着走着就没了形状。随从们三五成群,或密或疏,断断续续穿过江南的山林溪水。
      曹寅打马经过小桥,歪头瞥他弟弟:“可当时那个情形,你不答应多不好看?大家伙都下不了台。”
      曹荃急得呲牙:“那现在怎么办?我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了!咱俩可是谁都没有张择端的本事。”
      “先别急,横竖又不要你立即画完。要是问起来,就说要回去慢慢地画。有个叫胡静夫的人,在金陵出画册画谱的,认得不少画家,到时偷偷请到家里……”
      “回去慢慢地画啊?”皇帝突然从背后出声,两人都吓了一跳,屏住气回头看他。
      只见他仰面笑道:“我也不是不懂!知道这种青绿山水、楼台房舍是必要用工笔界画的。何况从北到南这么大片地方,这么多的房子和人,你也不可能全照着画下来。”
      曹荃赶紧点头推脱:“是啊,是啊!那清明上河图也只是一城之景,这沿途行来差不多是半国之景了,却叫人如何画呢?皇爷不如再找找高人吧!”
      皇帝就指着他看向曹寅:“你瞅瞅,这么好的差事他倒不稀罕。”
      曹寅冲弟弟挤眼睛:“想想东晋顾恺之、南唐顾闳中、北宋王希孟……”
      曹荃苦笑:“可惜我又画不了。”
      “自然不让你独自卖力。再说真照实画,肯定也画不出来,肯定也不像个东西。”皇帝单手攥住缰绳,缓缓行在山路上,摇着头笑道,“你这一路只要琢磨琢磨该取哪些景,画什么人,干什么事,想好删繁就简,虚实详略,回去有的是人手使唤。”
      曹寅抚掌大笑:“这下省事了!宫中不缺画师,有焦秉贞、冷枚他们你还愁什么?”
      皇帝却忽然沉默起来,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用宫里的画师啊……”
      曹寅一见,忙皱起眉问:“皇上是觉得他们也画不了吗?”
      “倒也没有,画是能画出来。我只是想,画这么一幅画,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自己关起门来玩就没意思了,最后画成了也没几个人知晓。那江湖上的文人都能到宫中来,山野中的画家就不能到宫中来吗?”
      曹寅笑了笑,从马背上向周围望去,苍翠山林一层叠过一层,掩映着鸡犬茅舍,竹篱曲溪,自眼前无穷无尽延伸到远处。
      几片白色花瓣飘进船舱里,带着幽香从眼前滑过。
      张英乘船过太湖,行至光福一带,眼看着岸边的梅花渐渐多了起来,红红白白一团团堆在山上,便忍不住撺掇张玉书:“此处景色甚美,不如咱们也上岸去看看?”
      两人弃舟步行,走了数里已经气喘吁吁,那山顶的梅花仍旧是看得见摸不着。前方吏部尚书席尔达在路边石头上坐着,扶着松树直喘。
      张玉书也走过去坐在旁边,擦着汗问:“皇上呢?你没跟他一块?”
      “皇上,爬到马家山上去,看梅花了。”席尔达粗声粗气回答,“我实在爬不动,他说,先去圣恩寺等他。”
      张英又问:“那圣恩寺有多远?”
      “刚才过去个樵夫,我问了,还有三里地。”
      张英深深叹了口气,脱下鞋子开始揉脚。
      正歇着,就看见几顶小竹轿从山路上抬过来,三个穿官服的人坐在上头,摇摇晃晃舒坦得很。
      张英正在傻眼,他家小厮阿二先冲了出去,指着轿子上的人就骂:“呔!你们七品的顶戴,见了二品长官怎不行礼!”
      三个人犹犹豫豫看向他们,交头接耳磨蹭了一阵,阿二又呵斥:“尔等都是什么官!速速报上来!免得我家老爷怪罪!”
      “……我们就是本地县官,得了消息预备上山觐见的。”
      “快下来!快下来!”阿二伸手拽他们,“我们征用你这小轿了。”
      这边三人一看竹轿让出来,忙喜不自禁坐上去,伸直双腿,舒松筋骨,口中连声感叹。
      那边三个地方官立在路边,眼巴巴看着他们被人抬走了。
      天色湿湿冷冷,不时有细凉的雨丝打在脸上。
      皇帝走到梅树底下,伸手掠过被雨水浸湿的红色花瓣,几滴水珠便沾在指尖。
      “这要下的是雪,该有多好看?”
      “留下住着,多住几天,说不定它就真变成雪了。”
      皇帝回头望着曹寅发笑:“疯了吗,若是总不下雪怎办?”
      “那就给方丈许多银钱,让他管咱们吃喝,一直住到冬天。”
      济石和尚一听,忙接茬陪笑:“本寺乃前朝皇庙,确实有精舍禅房,皇上可以住得的。”
      “你少听他瞎扯。”皇帝摆摆手,继续往梅林深处走。
      烟雾般的粉白红霞,衍亘数十里,一座座山头窈无穷际,人包裹在花海中,芬芳沁人。
      皇帝一面赏花一面问济石:“你们这座庙既然叫圣恩寺,却是哪朝哪代得的圣恩呢?”
      “贫僧看庙志上说,前朝洪武皇帝是和尚出身,所以很是看重咱们寺院,一早给过不少笔墨赏赐。圣恩寺的匾额是到正统年间才给的。”
      老和尚眯着眼回完话,悄悄瞅皇帝,却见皇帝折了一支红梅拿在手中,嘴里轻声念:“邓尉知名久,看梅及早春。”又皱起眉,“可惜没有雪。”
      济石和尚仰头笑道:“贫僧这里雪景虽无,雪水却有。凡遇上大雪天,我都叫弟子们把这花上的白雪收在罐中,专门留着煮茶用。”
      “当真?”
      “自然当真。”济石弯下腰,伸出胳膊,“请皇上大人进梅花亭品茶。”
      皇帝就抬高嗓门喊:“保清,保成!过来了!”
      胤禔和胤礽从前方树林里绕回来,走进半山腰一座凉亭里,坐在石凳上,看那个老和尚带着徒弟折腾炉子烧水。
      曹寅把自带的茶具摆在桌上,先用热水烫了一遍。
      胤礽看了会问:“他这茶格外好吗?比我们带的好?”
      皇帝对儿子说:“茶自然是本地茶叶,咱们出来玩应该尝尝新鲜。而且雪水煎茶是效仿古人风雅,白居易苏轼都写过,你们师傅没教?”
      胤礽低头看桌子。
      皇帝又扭头看曹寅:“但是话说回来,这雪水到底是哪里喝着好呢?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曹寅想了想:“雪是天上甘霖,应该比地上的水干净些。”
      “不一定吧?试过才知真假。”
      “……皇爷又想怎么试?”
      皇帝两手比划:“还是老办法,隔水煎干,看剩下的盐卤渣滓多不多。”
      曹寅苦笑:“出门没带器皿。”
      “我带着呢,就在船里。”
      “船在山下湖里泊着,离这里六七里地,爷们等得吗?”
      说话间济石已经沏了茶上来,两人便停止口角,都捧着茶开始品。
      皇帝边喝便笑眯眯问济石:“老和尚高寿啊?”
      “八十四岁了。”
      “哟!那你在山上不少年了啊。”
      “可不是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你在这山中可见过龙虎么?”
      曹寅听见,默默翻了个白眼。
      和尚打量他俩,捋着胡子笑道:“虎是时常见的,龙是今日始见。”
      皇帝闭嘴闷笑,又开口问:“在山中修行,不觉得枯燥吗?就没有老婆陪着睡觉?”
      曹寅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皇帝挺直腰杆坐着。
      老和尚轻轻叹气,低下头对他拱了拱手:“贫僧也有老婆,有两个老婆陪着睡。一个姓汤,一个姓竹。”
      皇帝笑得捂住半张脸。
      “皇帝老爷!我冤枉啊!”
      说笑间忽闻一声尖叫,从梅林里冲出来一个女人,嚷着就往这边扑。
      众人吓得赶紧过去挡。待隆科多领着侍卫们奔来护驾,胤禔已经拔出剑指着她的头了。
      妇人口中喊冤不止,跪着直叩首。
      皇帝十分扫兴,拉下脸质问道:“你们怎么干的活?连个婆子也挡不住。”
      隆科多边鞠躬边解释:“整座山头都清过场了,所有小岔路都围得水泄不通,真不知她是如何上来的。”一面拿出绳索预备捆人。
      曹寅赶紧上前将胤禔护住,又指着她骂:“你这种刁民我见多了,是不识字吧?不知道越级上告要抽鞭子吗?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告御状?若是进山上香走错路也罢了,实不该看见贵人就鬼迷心窍闹事!”同时对方丈使眼色。
      济石忙吩咐徒弟:“德和,你领她出去!寺中今日不接外客。”
      那妇人却不领情,仍挣扎着喊:“咱听不懂老爷的话!坏人就是地方官,我要是不能往上告,又往哪去告!只有白白等死吗!”
      曹寅噎住,顿了一下才小声说:“你可以找个御史告。”
      “我不认得什么御史!就是听说皇帝老爷过来了,逛了山塘街,爬了虎丘山,跟好些人说过话呢!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他啊!这天下的事他总不能不管吧?”
      皇帝坐在石凳上,握着茶杯瞧了半晌,终于开口出声:“就是他说的那样,笞五十鞭,流放两千里,你还告吗?”
      女人使劲点头:“我告。”
      皇帝无奈笑笑:“朕向来不接御状,因为接了也未必管用,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但这里是佛门净土,你还能找上门,可能也是天意吧。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婆子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说道:“我家本是撑船的买卖人,平日都在河上进出,要过钞关的税卡。那浒墅关收税的人,每回都多要银子,不给便又抢又打,我男人着实不服,带着儿子去巡抚那里告,结果判了两人死罪!皇爷,你说这是什么国法?这还有天理吗?”
      皇帝点头问:“你丈夫叫什么?”
      “徐长民。”
      “行,朕知道了。”皇帝冲隆科多摆手,侍卫们便将女人捆住带了下去。
      他又问曹寅:“你怎么看,这事能查吗?好查吗?”
      “听着倒不难。案子既判了就应该有案卷,不如先找出底档来看看怎么回事。若连案卷也没有就更明白了,肯定有问题。”他紧接着压低嗓音,“虽说皇爷不喜欢告御状,但当众办几个贪官给人瞧瞧,也未尝不是好事啊。”
      皇帝挑眉叹气:“那确实得在苏州多待几天了。”
      一众官员士绅围在圣恩寺门口,等到太阳快下山,终于看见了皇帝的身影。
      他大步走进庙宇,环顾左右,先冲着尤侗招招手:“老名士,许久不见啊!”
      “圣上还认得出老朽呢?”尤侗赶紧趋身上前,稽首寒暄。
      “你一点不见老,愈发精神了,哈哈!”皇帝笑着扶老头,拍他的手,“你儿子也很好,在朝中很是勤快。”说完又去人群中牵汪琬,亦是鸿词科旧臣,如今病归在家养老的。
      尤侗便接着向曹寅拱手:“哎呦,曹公。”
      曹寅轻捶他肩膀。
      尤侗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撞他。
      皇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清清嗓子,对住持济石说:“寺中有纸笔吗?”
      周遭人等听见,皆拍手欢呼不止。
      此时春雨已歇,夕阳将落,新月当空,湖光掩映,皇帝略一思索,便挥笔写下了“松风水月”四个大字。
      济石和尚急忙吩咐徒弟:“快,抓紧叫人制成匾!把那原来那块换下来。”
      “不用,留着吧。”皇帝摇摇头,抬起脸笑道,“圣恩寺是临济正宗禅院,曾受数朝香火,必有真佛佑护。朕不能白来,也该捐些香火钱。”说完吩咐曹寅,“拿二百两银子。”
      济石忙率众僧叩首,又捧出一条大鲤鱼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将鲤鱼扔进放生池子,接过手巾擦擦手,玄墓山上便传出一片叫好声。
      张英一面望着寺前的松梅山水拍手,一面小声对张玉书说:“春秋时节,若能带着妻子来这里住上一两月就好了。”
      张玉书苦笑:“您先别惦记夫人,先想想今晚上住哪吧。”
      “什么?”
      “方丈刚才说,寺里的禅房只够御前几个人住,剩下的都得自己出去找房子。”
      张英傻眼,茫然看了看周围。
      边上正是致仕老臣缪彤,凑过来小声说:“愁什么?去我家呗,我在山脚有个庄园。”
      皇帝也挥挥手:“诸位爱卿,不必跟着我,想玩就去玩,想吃酒便吃酒!别出了门畏手畏脚的,回去再抱怨朕拘束你们。”
      众人大笑着散去。

      在苏州住到第四天,都已经玩得有些忘形,是爬山的爬山,逛园子的逛园子,听曲的听曲。
      索额图请了一班优伶,带着满洲诸臣漂在阊门外,边吃船菜边看昆曲。
      《会真记》里的法聪和红娘才刚登场,岸上就跑来一个笔帖式,大声嚷嚷:“皇上急召!皇上急召!”
      船上的朝廷大员们一阵手忙脚乱,有的撑着竿往岸上跳,有的从窗户里往外爬,都问:“皇上人在哪呢?”
      “织造府行宫!”
      “昨天不还在虎丘听戏吗?”
      “嗨,别问了,你们快过去吧!”
      待诸臣骑马乘舆赶赴行宫,织造府门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看那些人的打扮,又仿佛只是些普通的商人百姓。
      官员摸不着头,俱不敢出声。
      只见皇帝领着徐乾学和郭琇出来,将巡抚金鋐拿链子锁了,戴着枷晾在一旁,对众人说:“前日有民妇周氏叩阍,状告钞关诳派民船银两。今已派刑部和都察院查实,系巡抚金鋐捏造无影之款,故将金鋐撤职,流徙奉天充军。”
      老百姓听了自然议论纷纷。
      皇帝又问部院诸臣:“大理寺少卿张鹏翮,居官素善,为人颇优,补巡抚的缺可好?”
      大家当然不敢异议,频频点头。
      皇帝于是笑了笑,接着说:“原先那个无锡知县徐永言,准备降级调任的,因沿途听闻百姓都说他做官很好,就按原级留任吧。”
      索额图很是诧异,小声同高士奇耳语:“他什么时候打听的这些事,怎么一路上没见着?”
      “兴许早派出人去了,咱们不知道而已。”
      最后皇帝展开双手大声说:“民为邦本,休养宜先!因此前连年战乱,朝廷多有加征,江南颇受苦累。从今日起,便将历年积欠钱粮一概免除了!”
      曹寅和祁国臣立即喊了声:“好!”用力拍巴掌,看热闹的百姓便陆续跟着欢呼叫好起来。
      曹寅又冲前排几个人挤眼睛,他们就赶紧捧着米酒果品上前:“皇上难得来一趟,好歹带些土产回去吧!算我们山野之人的心意。”
      皇帝弯下腰,拿起一只菱角,一颗稻穗,冲远处挥挥手:“大家都不容易,心意我领了!我收这一点礼就足够!”
      老百姓呼喊万岁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皇帝顺着乌央乌央的人头向远处看去,有人站在人群最外面,高高举着状子,他立即将眼神别开,只对着周围的几个人微笑。

      遇上倒春寒,天越来越冷,等走到杭州的时候,还真就下了场雪。
      皇帝领着王爷大臣近侍公侯,对大禹的陵墓三跪九叩,奠酒祝祷,将靳辅给他的治河书也摆在供桌上。
      靳辅跪在后面人堆里抹眼泪。
      下山路上,毛奇龄又站出来叩首,高声赞道:“从来出祭历代帝王,皆遣官行礼,已经尊崇之极。今皇上亲祭献礼,真承继道统,合于治统,远迈前圣,树万世之令典!”
      仇兆鳌亦近前说道:“圣上视阅河道,访民生风俗,又亲祭前圣神禹,乃万载难见之奇遇。伏乞留跸杭州数日,以尽臣民欢喜瞻仰之心。”
      皇帝瞅着对方笑:“你师傅黄宗羲还好吗,怎不出门见人?”
      仇兆鳌结舌,先瞥了曹寅一眼,方低头回答:“师傅老病,腿脚不大灵便了。”
      皇帝也不搭话,只高声吩咐左右:“取二百金,修葺帝陵,叫地方官多添些守祀的人。”又说,“浙江是文人荟萃之地,以后将入学生员额数酌量加增。朕这一路经过的地方,有在监的人犯,若不是十恶不赦官员犯脏这种大罪,也都释放了吧。”
      底下臣民便再次山呼呐喊起来。
      接着过江到灵隐寺,皇帝又攀上灵鹫峰去看三生石,盥手焚香写匾额。
      他运笔写出个雨字头,再往下却不是“靈”字,看着倒是个“雲”字。待“雲林禅寺”四个大字写完,众僧都不知所措,方丈试探着问:“谢万岁新赐寺名。却不知如何解?”
      “妙!”高士奇马上啪啪拍手,“是杜工部诗里的意思,江汉终吾老,云林得尔曹。”
      曹寅低头挠鼻尖。
      到了西湖,又打算上湖心亭看雪,皇帝正扶着船舷,细看这镀了层白琉璃的山川天地,就见不远处飘来一只小舟,舟上男子冲着这边使劲磕头,又把血写的状纸举过头顶。
      他脸上突然没了笑容,停了一霎,接着又笑起来:“算了,上岸吧,叫人知道我们一路玩乐也不大好。”
      地方官员不敢吱声,只能默默将皇帝送上孤山码头。
      玄烨一上岸就低声问:“那家伙跟了多长时间?”
      曹寅犹豫着回道:“我恍惚记得,在宿迁就看见过这人,大概有几百里地了吧。”
      皇帝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他,曹寅贴上去耳语了几句。
      玄烨双眼睁大,慢慢抬高了眉毛:“哦,原来你认得他?”
      “唉……这人多少也有点名气,实在不便把他怎么着。毕竟咱们是一路喊着减税施恩过来的。”
      皇帝冷哼一声,从鼻孔里往外喷气:“你不有的是办法,有的是托吗?现在没招了,啊?”
      曹寅立着不吭气。
      高士奇忙拉住皇帝:“小臣家的庄园离这也不远了,皇上要不要去逛逛?走啦走啦!”
      曹寅默默看高士奇把皇帝拉走拖上车,就咬了咬嘴唇,对他弟弟说:“带几个人,去偏僻地方把杨宾打一顿。别弄死弄残,揍到没法走路就行。”

      数日后皇帝再至明孝陵,依旧是亲诣奠酒,三跪九叩,礼仪严谨周全。
      扈从大臣也照旧下马步行,恭敬小心,大气不喘一声,已经不觉得是多么掉价的举动。
      前朝皇帝的享殿宝城,如今油漆一新,松柏楸槐都葱郁茂盛,神道和石像生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皇帝就牵着熊赐履的手往山下走。
      “老师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无非看看书写写字,除了笔墨就是纸砚。”熊赐履苦笑叹气,“老婆孩子天天抱怨我,说我自惹麻烦,落得这步田地,我也无话可说。好在祖宗还留了几亩地,加上蕨羹虾菜,饿不死罢了。”
      皇帝扭头看了看他:“可徐东海说你日日跟书生士子们游玩,坐卧江楼,春花秋月,滋润得很呢。”
      熊赐履霎时变得安静,深吸一口气,堆起笑容问:“皇上如今政事忙吗?都用些什么汉臣?”
      “能有谁,还不就是高士奇李光地他们。”
      “李光地啊,呵呵。”熊赐履又笑又摇头,“那个人真是……”
      皇帝微微皱眉:“他人怎么了,不好吗?”
      熊赐履便用手遮着嘴,放低嗓音:“当年落在耿精忠手里,后来又卖友求荣就不提了。学问也是掺了水的,哪有一丝一毫真东西?也就从书上剽窃点好话哄你。”
      皇帝眨眨眼:“我听闻,他还是懂点天文历法的。”
      “真懂假懂,去观象台试试不就知道了?”熊赐履直撇嘴,“我估计是丁点不懂。”
      皇帝正在颔首,一抬眼就看见御河桥对岸有人推着只独轮小车。
      那车上坐着个眼熟的男人,手脚都裹满了破布,不少深黑暗红的颜色透过布条渗出来,看上去实在有点恶心。
      他冲着皇帝费力举起一张状纸。
      曹寅不由睁大了双眼,使劲咽下一口唾沫。
      皇帝也眼珠发直,仍顺着刚才的话题木然说道:“老师丁忧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了。要是没有事,就回北京来吧。我身边缺人。”
      “好……好啊。”熊赐履舌头打结,点了一下脑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对牛弹琴求向化,不奏圣乐奏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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