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故人》苏暖青

4、第 4 章

　　第二天一大早的会议，语叶困的要流泪，陈实一边催促一边调侃她：“昨晚约会太晚？”

　　“看来战况很激烈。”露露接了一句。

　　语叶看到露露，就想起昨天看到的她对秦迹热烈的告白短信，悄悄打量了一下她。一个年轻鲜嫩的小姑娘，就这么不懈的追求着，换了是别的人，不会心动么？
　　当初，就是有这么一个热情积极的女孩，把秦近从她身边夺走。
　　而秦迹身边，又哪能缺少不懈的追求者，虽然他似乎到现在都还是单身。
　　为什么单身？他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她脑子里磕磕碰碰，会议上发言也不太好。好在她人缘好，大家没有指责。安心刚想说什么，秦迹就把他周末做的营销案打开，让大家看投影：“这是林语叶和我一起做的方案，我先讲一遍。”

　　明明是他自己做的啊！语叶心里呐喊。他这样子，不是跟替她写作业一个德行吗？他向来深恶痛绝，现在倒是转性了。

　　她强撑着眼皮开完会，安心又给她们布置了一堆任务。她刚走回到位置坐下，秦迹就又叫她去他办公室，他找了工作的理由，众目睽睽之下，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敲门进去了，还没开口，秦迹就走过来，试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生病了吗？”

　　语叶有些僵硬，但许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他的手指微凉，碰上她热乎乎的额头，让她不由得一颤。语叶抬头看了一眼他，对他笑笑，避开了他的手：“就是没睡好。”

　　“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知道吗？”

　　她嘴上敷衍地应了，不想跟他在公司总同处一室，说要去工作了，准备开溜，结果秦迹又把她叫住，表情自然地问：“晚上一起吃个饭？你想吃点什么？”
　　“不了不了。”她连连摆手拒绝。

　　秦迹看着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忍了一下，又重新温和地开口：“昨天尝了你的手艺，今天也轮到我请客了啊。”
　　“我真有事，”语叶拿大宇当挡箭牌，“我今天约了朋友呢。”

　　她在他沉默注视的目光中一溜烟跑了，还不忘给大宇发短信：“今晚请我吃饭，我要吃江南菜馆的糖醋小排，谢谢。”

　　十分钟之后，她收到大宇的回复：“七点钟，北湖广场浙里香，不见不散。”

　　一整天都忙于工作，万幸也没有和秦迹见到面。她吸取了前几日的教训，今日穿了运动鞋和羽绒服，下班后正轻松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突然听到秦迹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叫她：“小语，等等。”

　　她心里长叹一口气，换了一个笑脸，停下来转过身：“怎么啦？”

　　秦迹的外套都还没拉好，他应该是匆匆追来的，见到她的笑脸，他的表情和语气不由得也柔软起来:“你不是和朋友一起吃饭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去北湖广场，那边开车太堵啦。地铁就五站路，还快一点。”一阵冷风灌过来，她一缩脖子，朝他挥挥手，“走啦，秦迹哥拜拜。”

　　秦迹来不及开口，她就像个小兔子一样轻盈地一溜烟跑了。结果到了目的地，大宇见到她，热情的招手，她旁边坐着她男朋友阿阳，对面赫然端坐着之前要给她介绍的同事雷原，他们见到她都远远的露出笑容。语叶大为窘迫，恨不得转身就走。大宇已经深谙她在陌生人面前脸皮薄的特性，跳起来几步就抓住她，把她往座位上拉，手劲大得惊人。

　　语叶尴尬的坐下来，正对上雷原的热情的笑脸：“hi，林语叶。”

　　“你好。”语叶回了一个笑，跟阿阳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大宇没说你们也在，我以为就她一个人。”

　　“切，我要提前通知，你还敢来吗？”大宇对着雷原说，“我告诉过你，她就是以前学习学傻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陌生人就躲，你别介意啊。”

　　雷原打趣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是朋友，我跟林姑娘见了第三次了，怎么也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你别听大宇胡扯。”林语叶有点尴尬。

　　雷原咧嘴一笑：“没关系，其实我也很宅。”

　　他倒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并没有对语叶特别殷勤，只是一直在跟阿阳聊游戏。语叶很快从一开始的不自在放松下来，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们事先点好了菜，没多久就大盘小盘的端上来了，雷原又把菜单递给二位女士：“看看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们再点几个吧！”

　　说着就招手让服务员拿菜单。语叶明白，这顿饭必然是他要请客了，连连说不用再加菜了，内心盘算着怎么还他这样一个人情。

　　大宇扒拉着手机，说：“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啊。我已经买好票了。”

　　语叶还没来得及拒绝，大宇就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等一下你去买饮料。”

　　大宇为了她煞费苦心，她不想拂了朋友的好意，就笑着答应了。大宇对她挤眉弄眼：“不错啊，有进步。”

　　语叶给了大宇一个日后再找你算账的眼神，吃完了饭，又跟他们到商场楼上看最热门的电影。

　　跟朋友在一起，时间非常好打发。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语叶跟他们坐上不同线路的地铁，没一会儿就到家了，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电影情节，结果出了电梯，被吓了一跳。

　　秦迹正盘腿坐在她门前，他还是白天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落寞地坐在那里，见她回来，抬起头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语叶真被他吓到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秦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你回来了。”

　　语叶内心震惊，好在秦迹不是什么恶劣的别人，她并不害怕，只开了门，请他进来坐，犹犹豫豫地问：“秦迹哥，你找我有事吗？”

　　秦迹的目光像一张网，无声无息地笼罩着她，想从她身上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语叶点点头，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好歹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嘛，吓了我一大跳。”

　　“对不起，吓着你了。”秦迹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我就是想问问，我能见见你朋友吗？”

　　语叶沉默了，因为秦近的缘故，大宇对姓秦的都没有好感，只好摇摇头：“抱歉啊秦迹哥，我朋友估计不愿意。”

　　她心里面预感了他的不对劲，看了看时间，对他强笑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回去吧，我想睡觉了。”

　　秦迹不动，只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询问：“那明天我约你，你愿意吗？”

　　语叶心里大惊，知道有些话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委婉地开口：“瞧你这话说的……在我心里，你跟我亲哥哥一样，你叫我吃饭，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别突然来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迹模仿她的口气，也轻松地说：“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看到她眼中的震惊和不解，他只感觉嘴里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脏里。他本来打定主意，要徐徐图之，可是跟她近距离接触了几次，心里的不满足在与日俱增，他发现自己完全丧失了耐心，不愿意再苦苦等下去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还小，想等你长大。可是现在我真的等不了了，小语，哥哥愿意一直照顾你，守着你，你就答应我一次吧，我一定让你开心。”

　　他的声音带着诱哄，还有她最熟悉的耐心和坚定，仿佛他说的话都有着让她绝对信服的力量。但这一次她没有被蛊惑，只是面上带着笑，含含糊糊的推脱：“秦迹哥，我小时的糗事你都知道的，我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突然来这一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突然，是从很久以前，我就清楚，我的未来，只有一个结果。”秦迹无奈地淡淡一笑，在他的目光中，她忐忑不安地垂下头，像个鹌鹑一样，他心里面又爱又怜，克制住往前一步的冲动，只说，“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但是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你不妨给我一个考察期，万一我就能考验通过了呢？”

　　“秦迹哥，”她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他漆黑的双眼，“其实今天我见了另外一个男人，是我朋友的好朋友，我觉得他挺好的。想先考验一下他。要不，你还是算了吧？”

　　秦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一瞬间，语叶都在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是很快，他又重新露出微笑：“没关系啊，我可以排队。”

　　“……”

　　“以前我就想问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备胎。”秦迹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迷茫，“但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了，我怕吓到你。”

　　语叶差点给他跪下了：“哥，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我跟你实话实说，秦近劈腿的事情对我的伤害太深了，我真不想跟他再扯上半点关系了，我知道连坐是可耻的行为，但是你也明白我是什么性格的人，跟你在一起，他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多恶心啊，我就是不乐意！”

　　她越说越气，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走吧，我要睡觉了。再见。”

　　秦迹若有所思地开口，声音很平静：“原来你这么讨厌他啊。”

　　他上前一步，想从身后抱住她，又忍住了，毫不避讳地提起她跟秦近的过往：“以前我一直都很嫉妒他，觉得他不配。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眼里却只有他一个。现在你成熟了，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值得的人，这是好事情啊。”

　　他环住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嘴唇在她的长发上若有似无地亲吻：“宝贝，你长大了，懂事了，哥哥应该嘉奖你，明天带你去买礼物，好不好？”

　　他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都会特意给她带礼物。大多数是好吃的，放在客厅的玻璃柜里，等着她欢天喜地的发现。他在繁华的帝都读书，秦近便常常拜托他给她买礼物，她书包上挂的成串的玩偶，脖子上戴的项链……大多都是他买的，他享受着这样隐秘的快乐，把买礼物当成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渴望着有一天能被她发现。

　　秦迹的妈妈没有女儿，小时候几乎把语叶当女儿养，管她叫宝贝。现在听到秦迹这么叫她，语叶只觉得毛骨悚然，挣扎着从秦迹的臂弯里逃脱，他没有用力，轻而易举地让她逃离了。

　　她站在他十步开外，警惕地说：“我不需要你嘉奖，我只想过我的生活。秦迹哥，我希望你尊重我，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你走吧，我要睡了。”

　　他站在玄关明亮的灯下，漆黑的头发，清俊的眉眼，带着一点哀怨和不舍，向她道别。

　　语叶不被他的外表蛊惑，他走了之后立刻关上门。手机里有大宇和雷原给她发的信息，她心乱如麻地回复了几句，就把自己快速的泡到浴缸里洗澡，只想赶快把满身的疲惫洗掉。

　　第二日闹钟响了，她还没睡够。想到秦迹跟她一个公司，更加无心打扮。勉强画了一个淡妆，放弃了满柜子漂亮的高跟鞋，挑了一双挤地铁专用的平底鞋，拖拖拉拉地出门了。

　　没想到秦迹就坐在她楼下，还是昨天那身装扮，见她下楼，眼神微微一亮，朝她走来：“走吧，我们一起上班。”

　　语叶猝不及防见到他，被他身上的烟味熏的连咳嗽几声。
　　“对不起。”他打开一旁的车门，抽了几张湿巾，细致地把手指擦拭干净。
　　他的手指生的极好看，她却无心欣赏，只无语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想着昨晚回去也半夜了，不如在这里等一等，还能早点见到你。”他冲她笑起来，打量了一下她粉色的外套和包包，“你今天好可爱。”

　　他拉开了车门，语叶却没有上车，只是站在那里蹙眉说：“以后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在我家门口或者这里等着，连个预警都没有。我心里面不舒服。”

　　“好的。”他爽快地答应了，语叶敏锐地发现，经过了昨天，他们俩的关系好像变了很多。小心翼翼的、下位者的人变成了他，又或者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她心里忍不住有一些施虐的快感，坐上了车，凑到他眼前不怀好意地闻了一下，然后又故意坐的很远：“你抽了很多烟？”

　　被她突然凑近，秦迹的语气果然乱了，他按捺不住，追着她贴近的方向挪了挪，打开空气净化器，喑哑地说：“很难闻是么，等一下我回公司洗澡。”

　　她不再搭理他，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等到了公司，他往地库的方向开，她才睁开眼睛，让他停车，冲他一笑：“我先上去，免得被别人说三道四。”

　　没想到她一踏进办公室的门，陈实就伸长脖子问她：“听说你跟秦总一起来上班的？你们同居啦？”

　　语叶感觉办公室空气瞬间一凝固，大家都仿佛支起耳朵偷听，没好气的推开她：“路上碰到了而已，你少胡说八道。”

　　“唉。”陈实有点惆怅的叹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还以为你终于被他搞到手了呢。”

　　“我跟他就是邻居而已，拜托你，别再信那些谣传了。”语叶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昨天的工作，没多久行政部的小王来通知他们开会，语叶抱着一大堆资料，到了会议室门口恰好撞见秦迹，他走过来把文件从她手中接过去。

　　安心踩着高跟鞋从他们身边蹬蹬地走过去，秦迹面无表情的推门坐下，他又恢复到了在众人面前一贯的模样，冷然，平淡，极大的疏离感。语叶坐好位置，把策划部刚确定的方案分发给大家，分到秦迹面前的时候，秦迹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语叶拔腿便走，赶紧把资料分发完成，陈实代表她们部门阐述工作内容，她的话刚结束，安心就大声合上自己手中的文件，高声说：“不行，推售方案一塌糊涂，广告语又没有新意，策划部门要重新做。”

　　陈实反驳：“安经理，这份方案昨天秦总和安总都已经通过了，今天开会只是为了讨论具体内容，落实到各部门。”

　　“这是什么流程？”安心气愤地说，“我身为组长，却没有事先看到小组的方案！”

　　陈实涨红了脸：“那是因为您不在公司，您的秘书曾经嘱咐我，安经理您不在公司的时候，有急事可以直接请示你们销售部安总。”

　　“第二天才开会讨论的事情也叫急事吗？你们连邮件也不会发？”

　　语叶悄悄拉了一下陈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知道安心对她们部门有意见，而且大部分原因估计是她对自己的敌意，于是对安心说:“安经理，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和要求不妨具体一点提出来，正好开会，我们一起讨论掉。”

　　安心似乎忍了一口气，不屑的撇撇嘴，板着脸，翻开文件逐条提意见，其他人也立刻跟进讨论，仿佛刚刚的那一场争执不存在，只是各中心情，人人不同。陈实小声嘟囔了几句抱怨，语叶桌子下面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秦迹几乎一言不发，只安静地听大家讨论。语叶拿余光看他，大约是昨晚没睡觉的缘故，他脸上有一些倦色，他右手边有一杯已经冷掉的茶，他也不喝。一直到了午饭点，行政姑娘及时的买了盒饭送过来，大家才止住了话题。

　　大家端着盒饭纷纷找地方吃饭，语叶打开了自己的那份，四菜一汤，还挺丰盛的。她打开手机，准备边吃边挑一部剧看看，秦迹却端着盒饭坐到她身边来了，语叶还没来得及赶他走，秦迹已经把她的汤打开，替她挑她最讨厌的葱花。

　　语叶大为窘迫：“不用不用，我不喝这个汤。”

　　她立刻站起来端着饭和手机，逃之夭夭。把秦迹独自晾在那里。

　　吃完饭，她洗手，路过走廊的时候，瞥见秦迹靠在楼梯口的窗台边抽烟，听到脚步声，他对上她的目光，眼神燃起微弱的光芒，想走过来，又停下。

　　语叶主动跟他打招呼：“秦总，你烟瘾这么大啊。”

　　秦迹站在原地，向她解释：“平时不抽的，今天有点累，提提神。”

　　关心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语叶朝他一笑，毫不留恋地朝办公室走去了。秦迹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抽完了一整根烟。

　　工作的间隙，大宇向她询问对雷原的印象，她违心地回答：“还不错。”

　　“太好了，”大宇乐不可支，“我们今天继续四人小组出去玩啊。”

　　“别，你跟阿阳去约会就行了。”语叶推脱，“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谈恋爱呢，你别老把我跟别人凑一对。”

　　“谁叫你现在谈了，只是叫你多接触社会，交点朋友。”大宇苦口婆心，“你除了上班就在你的小窝里带着，除了我，一个亲朋都没有，我要对你负责啊！少废话，今晚吃什么？”

　　她正跟大宇聊着，内线电话响了，秦迹的秘书请她去办公室。

　　她拿着要交的材料推开了秦迹办公室的门，他已经洗过澡了，甚至换了一身衣服。清爽的模样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见她来，他站起来，递给她一个非常漂亮的盒子。

　　她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串珍珠手链，颗颗个头饱满圆润，散发出美丽的色泽，是她很喜欢的牌子。

　　“昨天我说要给你礼物的，”秦迹笑着，打量着她的脸色，“这是之前在日本买的，觉得你会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等会儿下班去挑个别的，好不好？”

　　“无功不受禄，心意领了。”语叶笑着把盒子放到他桌子上，“我待会儿还有约呢。”

　　“那，跟别人约会结束了，我们再去买，也来得及。”秦迹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执拗，“我等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