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一饮

1、虫爱

　　[ IF1 ]

　　跳海的一瞬间，我没有后悔。
　　我从高架桥上跳下来，闭上眼的那瞬间，难得的解脱。
　　沉到海里时，我没有挣扎。
　　真难受。被海水淹没，呼吸困难。呛鼻，真难受。
　　我依然没有挣扎。
　　即便我在心里想着“死的感受是‘真难受’”，我也没有挣扎。
　　人生如若可以再来一次，那给我安眠药吧。
　　跳海这种死法，真的好难受。
　　意识昏迷前，我后悔选择“跳海”这一死法。除此外，并无太大感受。

　　[ IF2 ]

　　是泪。
　　怎么是泪？
　　有两行清泪，在我的面颊流下。
　　我还没死吗？一定是错觉吧？
　　从心底的压抑又窜了上来，卡在喉咙里。委屈、不甘、愤怒，接踵而来。可是，并没有人听我诉心事。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活着，也一个人死去。
　　还有人比我活得更糟糕吗？
　　没有吧。
　　我活得真失败。

　　[ IF3 ]

　　那件事又钻到我心头。
　　曲解，不断的曲解。
　　或许不是曲解，是故意的吧。
　　明明她知道那件事的真实轨迹。可她为什么不站出来？
　　拉我，拉我……
　　无边的黑暗，有好心人站出来拉我一把吗？
　　我好冷，我真的好冷啊。
　　从脚底到心底，冷到刺骨。
　　这黑暗的地狱，我一刻都不想呆着。

　　[ IF4 ]

　　光明，这世界上有光明吗？
　　没有，没有啊……
　　手指上有密密麻麻的一点痛觉。像是爬虫在我的手指上行走。它有十八只脚。有点刺。
　　我动了一下食指：
　　小家伙，我察觉到你了，快滚开吧。我要独自回忆那荒唐的人生。

　　[ IF5 ]

　　虫没有走。
　　它顺着我的手，爬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无比确认我活了下来。
　　但是它要做什么？
　　杀死我吗？
　　欢迎！热烈欢迎！下手时一定要重，别让我又苟且活了下来。

　　[ IF6 ]

　　爬到我脖子上了。
　　贺喜！贺喜！
　　快拿出大毒牙，咬我，杀了我！
　　我绝对心甘情愿地死去！我绝对心甘情愿地沦为虫的猎物！
　　咬我！快咬我！快杀了我吧！
　　我再也不想回忆起那件事了！这世间全是虚伪的人！他们假善！披着文明的外衣，一群高贵冷艳的无情的刽子手！
　　他们！他们才是该死的人！
　　我还记得那些冷漠的人，争先恐后冲上前：踩！踩！踩！
　　即便我死去，他们也根本不会动容！
　　这世间如此丑恶。若有神明，让那些人承受地狱之火！承受我加倍的痛苦！

　　[ IF7 ]

　　虫并没有咬我的脖子。
　　我有一丝丝庆幸。
　　要是我能苟且活下来，我一定会手刃他们。向邪恶宣战。是的，他们才是邪恶。
　　只要一想到那些人会被火活活烧死，我就痛快！万分的痛快！
　　虫爬到我嘴上了。
　　我想我再也没有可能活下去了。
　　其实我后悔了。
　　凭什么我死了，他们还嘻嘻哈哈？我不甘！我不甘啊——！

　　[ IF8 ]

　　泄露密码的并不是我，是那个贵族女孩。
　　唔——
　　我的嘴——
　　虫伸出舌头，在我的嘴唇上亲吻着？
　　一只虫？
　　它将我的朱唇撬开，将舌头伸了进去。
　　不是吧？
　　连虫都有春天？
　　我被动地和虫接吻。脑海里一片空白。

　　[ IF8 ]

　　与虫接吻，好像也还不错。
　　我心底的那块伤痕，就淡忘了去吧。
　　虫的舌头和我的舌头缠绕在一起，莫名我竟得到安慰。像是麻醉剂一样，将疼痛忘却。如果我能重获快乐，即便对方是虫，那又怎样？
　　我不能、不能够在沉迷里过去的伤疤中。
　　活下去吧，活下去吧。
　　新的人生开始吧。

　　[ IF9 ]

　　当我醒来时，我面前看到的虫是一位美少年。
　　我们成为情侣，我享受着麻痹过去的痛楚。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孩又闯了进来，我的记忆顿时翻滚。杀了她！杀了那个女孩！
　　“啊——虫啊！！”
　　那个女孩指责我的伴侣，大声尖叫“虫啊！！”
　　明明他化身为美少年，那个女孩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那个女孩的瞳孔，那瞳孔的倒影确确实实是一只虫。
　　我转身看他，在我的眼里确确实实是一只美少年。
　　这是怎么回事？

　　[ IF10 ]

　　我们自然而然没有提起，为什么他在外人眼里是虫，在我眼里是美少年的事。
　　那个女孩在那天落荒而逃。
　　等一个星期后，我看到她的尸体，还有那些曾数落我、曾对我落井下石的人的尸体。一个不落。我没有对他们下手。
　　我惊讶地转头看虫。虫淡漠地看着尸体们。
　　虽然不知道它怎么得到我过去被诬陷、被欺凌的事，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些人的死是虫做的。
　　日子长了，我渐渐感受到虫的爱。
　　我沉沦虫给我的爱。即便知道它在外人面前如此丑陋，也知道它给我的美是不真实，我对此仍报以无所谓的态度。
　　“我需要安慰、精神依靠，哪怕对方的真身是丑陋的虫，我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