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诉衷情》曾嫒歌

2、二

　　窗外的阳光有点耀眼，她趴在床上不想动弹，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梦里宁致那张脸。
　　裴隽在厨房里做好了早餐却久久不见墨琪出来，进了卧室却看见她还趴在被子里发呆，心里一动，悄悄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小懒猫，该起床啦。”
　　墨琪脸一红，“讨厌！”正要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上，却被裴隽抱了个结实，裴隽刻意在她耳畔呼着气，看她耳廓涨红的样子就觉得心满意足。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吻你啦。”他在她耳边耳语，他知道，她最爱这样。
　　说实话，他没想到宁致会回来。
　　当年，他12岁，宁致13岁，墨琪10岁。墨琪小时候长得就很好看，穿着碎花裙子，抱着泰迪熊，整天跟在他和宁致身后跑，他们朋友间最喜欢逗弄小墨琪。
　　那天，他抢了小墨琪的泰迪熊，作势要威胁小墨琪把泰迪熊扔到湖里，谁知道不成想，小墨琪一不小心竟然自己摔了下去。他当时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宁致一头钻进水里去把小墨琪就上来，管家和女佣们连忙去通知医院和沈临安夫妇，而他就站在一边，脑海里满是小墨琪跌进水里的样子。
　　他跟着沈临安夫妇去了医院，看着他们忙里忙外，内心无比愧疚。沈临安夫妇见他这样，听了管家的话也知道是个意外，倒是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可是他却不肯原谅自己，那是他心里唯一的结。
　　要是墨琪就那么死了......
　　裴隽不敢再想。
　　那次落水不仅仅是沈墨琪的梦魇，也同样是他的，每当他看见墨琪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墨琪把落水的事忘了不少，还把他当成了救命之人，对他来说，幸也不幸。
　　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墨琪护在自己身边，这样自己也能安心些。而宁致，好巧不巧，宁致将墨琪救上来不久就随父母移居国外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他可以安心了。

　　墨琪的妈妈一直都是圈子里的交际达人，一手操办了圈子里的不少聚会，她自己的生日，更是要办场聚会好好庆祝的，更何况，沈家夫妇伉俪情深，也是圈子里有名的眷侣。生日会在沈家的宴会厅举行，作为主人家，墨琪穿着宝蓝色礼服站在福光满面的母亲身边迎接客人，而裴隽已经进去和一圈朋友们聊天了。
　　她脸上挂着笑容，却有些心不在焉地两眼放空，直到一个身影映入她眼帘。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湖蓝色领带，衬得他整个人如同夜空繁星中最绚丽的那颗。
　　宁致没有带女伴，他独自走到沈夫人面前，向寿星问好并递上了手中的礼物：“沈阿姨，生日快乐，这是我上次去拍卖会看见的一副玉镯，想着很适合您，就买下来了。”
　　“谢谢小致，你有心了。”沈夫人眉开眼笑，宁致也浅浅地笑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到墨琪身上，他的目光柔和得像是夜幕下的湖泊，闪耀着熠熠的光，他的薄唇抿起，弧度好看得无可救药。墨琪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耳廓红了起来。
　　“阿姨，墨琪！”
　　听见自己的名字，墨琪转过身去看，是周凌若。周凌若走过来抱了抱沈夫人，递上了自己的礼物，沈母和周凌若亲密地聊着天，墨琪看着二人，笑容晏晏。
　　回过头去再看宁致，他已经走进大厅的人群中，一片星光璀璨之中，他依旧是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那般耀眼。
　　舞会开始，沈临安与夫人跳了开场一舞以后，人群慢慢涌向了大厅中央。一般这种情况下，墨琪会找个角落吃点点心或者和凌若聊聊天，不过此时，凌若被人邀去跳舞了，裴隽正陪裴父和圈子里的长辈周旋，墨琪便打算端点点心去露台乘凉，还没来得及走到餐桌边，宁致走了过来，优雅地向她伸出了手。
　　“沈小姐，可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宁致看着她，目光恳切。
　　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伸出手去，“好啊。”
　　宁致拉着她的手走进舞池，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墨琪舞跳得不错，此时却只能被他带着走，她的注意力全在那碰到自己的两只手上，微微用力带着她的身躯和意识，又那么轻柔不至于弄痛自己。
　　她低下头去，脸上又泛起红晕来。
　　宁致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嘴角勾起了微妙的弧度。
　　另一边，裴隽和裴父正和沈临安聊天，沈临安突然提起墨琪来，“小隽啊，我家墨琪不懂事，还要你多照顾着她点了。”
　　裴隽礼貌地笑，“应该的，沈伯父，墨琪比我年纪小，我自然应该照顾她。”
　　“说起来我家裴隽才是让你费心了。”裴父笑道，“墨琪这孩子懂事得很，可不像我家这小子。”
　　“懂事就好了，你看看，这一到这种时候就不见墨琪这孩子的人影。”沈临安叹了口气。
　　“哪有，墨琪这不是在那边跳舞吗？”
　　三个人向舞池的方向看去，墨琪被宁致搂在怀里，翩翩起舞，宁致脸上的表情柔和，墨琪羞涩得脸颊通红，两个人说不出地相配，一曲终了，宁致突然低下头，在墨琪耳边耳语几句，然后便离开了，而墨琪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令人吃惊的话，呆愣在原地没动。
　　裴隽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碍于身边的长辈，他不好发作，只得礼貌地向沈临安和裴父道了别，然后向墨琪走去。

　　墨琪不敢对上宁致的目光，她怕宁致会发现自己的窘态，宁致也没说什么，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直达她的内心，令她心神紊乱。
　　直到宁致停下，她才发现一支曲子已经结束了。
　　她以为宁致会直接放她走，没想到宁致突然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
　　“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气息从她的耳畔拂过，像羽毛一般撩拨着她的心弦。那感觉熟悉而又遥远，好像千百般梦回都会出现的一般。
　　怎么会？
　　墨琪吃了一惊，宁致却没再停留，向她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
　　“墨琪！”裴隽走了过来，搂住墨琪的腰。墨琪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裴隽心里咯噔一声，墨琪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裴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后不着痕迹地推开裴隽的手，走上楼去。
　　裴隽错愕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想追上去可是他知道这种时候拦着墨琪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只得让她去了。
　　从这天开始，墨琪和裴隽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冷战之中。
　　宴会结束以后墨琪就没回两个人的公寓，父母问她是不是和裴隽吵架了，墨琪也只是回答：“没有，平时你们嫌我回家的次数少，现在我在家多陪陪你们还不好吗？”这样一回答，沈家夫妇也拿她没办法了，只得放任她，毕竟他们本来也都觉得小辈之间的事情，长辈还是少管些好。
　　工作上墨琪和裴隽已经很少能遇到，不过最近和宁氏合作紧密，倒是能经常遇见宁致，大多数时候，宁致见到她都会报以点头微笑。墨琪最开始并不适应宁致这样的态度，后来习惯了，偶尔看到宁致也会抢先一步问好。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是真的熟了起来，宁致像是很早之前就很了解她一样，时常会让他身边的男秘书过来给她送些她爱吃的点心之类，偶尔宁致还会在墨琪加班的时候带着晚饭来探望。
　　周凌若从墨琪嘴里听到这些，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墨琪，你完了，宁先生看上你了。”
　　墨琪登时就红了脸，“这，这怎么可能？”
　　“啧啧啧，都脸红了，”周凌若做出无奈的手势，“难道你对他没什么想法？”
　　“我为什么要有想法？我和裴隽还没分手呢。”墨琪撇撇嘴，反驳道。
　　周凌若一脸不可置信，“你和裴隽这样还没分手？裴隽这人也没怀什么好心思，他执意和你在一起的原因就算你不清楚，我也是清楚的。”
　　墨琪一脸茫然，周凌若见她这样，却叹了口气，没有再提裴隽的事，只是说：“好自为之吧。”
　　说实话被宁致这样温柔的对待，墨琪还是颇为不好意思的，于是墨琪请宁致一同吃了晚饭。
　　墨琪选了一家地道的川菜馆子，宁致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却和其他人一样坐在热腾腾的火锅旁边，撸着袖子夹锅里的羊肉片。
　　墨琪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宁致看着她笑得那般开心，也笑了，一顿饭吃得无比愉快。
　　晚饭后，宁致送墨琪回家，路过公园，宁致停下车来，两个人下了车在公园里散步。公园里零零星星的几盏路灯照在林间小路，月光宁静地穿过枝丫洒在地面上，夏日夜里，蝉鸣声声，身边偶尔路过几个晚练的人，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公园里有个不小的湖，两个人走到湖边，清风吹过，湖面的涟漪打散了月亮的倒影，也吹乱了墨琪的心。
　　墨琪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宁致，却发现宁致也在看着她。
　　墨琪想了想，开口道：“那个，我小时候，似乎是和宁先生你很亲密的样子。”
　　宁致笑着，目光飘向远方，回忆着的样子，“是啊，那个时候沈阿姨经常带你去我家和裴隽家，毕竟墨琪小时候那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你。”
　　听宁致提起裴隽，墨琪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脚踏两只船一样，明明还没和裴隽坦白，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宁致，这样简直糟透了。
　　宁致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突然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俯在她耳边耳语道：“其实，只要你开心，我没关系的。”
　　墨琪红了脸，把头埋在宁致胸口，默不作声，胸口里的那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火热。
　　月光下，宁静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