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乱影》谢池春慢

2、第 2 章

　　她后面的话似是因为羞涩而小的连楚瑜都听不清了，但听那老爷的笑声就知道，他定是已经被自己夫人的这一点欲说还休而取悦到了，他也不再问起楚瑜，只是一笔带过的说：“这孩子的事，就全交给夫人了。”说完了这句，又将手覆在了楚瑜嫡母抱着楚瑜的手上才继续道：“只是我几日不曾考教过玦儿的功课，晚上定是要去夫人那里打搅了。到时若是玦哥儿和大姐儿恼了我这个做爹的这么久都见不着人影，还请夫人帮忙分说一二啊！”

　　“你今晚要过去？”楚瑜的嫡母语气中略有些惊喜的说道：“那敢情好，玦儿这几日老跟我念叨说父亲怎么不来看他呢！他这几日先生刚教了论语，正粗粗会背了，就想着等你考教时让你刮目相看呢！哎呀，瞧我，答应了要给他保密的，这下他又要和我闹了。”

　　楚瑜发现，自己这个新出生的五姐儿，只在刚被抱出来的时候两人问了几句，而之后就仿佛被遗忘了似的，两人话语之间再没提过，而自己的生母也未曾得到几分关注……假如宅斗也是分功力深浅的话，那自己这位嫡母的功力定是高深的很了。

　　楚瑜心想，也不知道有个这么厉害的嫡母，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人都是不能决定自己的父母的，楚瑜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心中一叹，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这二人已经从玦哥儿谈到了大姐儿，楚瑜也被换了几回手之后，这两人的对话终于结束了，楚瑜这辈子的父亲总结说道：“碧桃她们总是有下人看顾的，你要小心别累坏了自己，这五姐儿你若喜欢就报到自己屋里养着，只是你已经养着大姐儿和玦哥儿了，若是再养一个我也怕你累着了，不如就让她与三姐儿一般，先让姨娘养着，等能记事了再请几个教习回来也就是了。”

　　就这样，楚瑜又被放回了抱着她出来的纤雪手里，只听楚瑜的嫡母说：“几个孩子罢了，能累到哪里去？不过既然是老爷心疼我，我也便不硬撑着，就让孩子先跟着她生母住着吧。说到底，养在我这儿，我每日事多，就连大姐儿他们俩也多只是丫鬟婆子帮忙看着，丫鬟照料的哪里会有当娘的悉心！我倒是想白得个女儿，可想想自己的事总是多的忙不过来，还是算了吧。对了，这丫头的名儿我也想好了，不如就取单字瑜如何？”

　　楚瑜就听自己的父亲念道：“瑜？钟瑜？夫人取得这名字不错，可有什么出处不曾？”

　　楚瑜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辈子是姓钟的。

　　楚瑜的嫡母说道：“并不曾有什么出处，只是瑜意为美玉，盼她明澈剔透，看八字这孩子似是命里缺火，因传火神祝融是楚国之祖，我就给她另取了个小名叫楚楚。”

　　钟老爷（此后楚瑜的父亲都称为钟老爷）抚掌赞道：“妙，母为子女计，计之深远。只是夫人，咱们家的惯例，女孩子得到过了七八岁站住了才能有名字，你现在给五姐儿又取了大名，又取了小名，就不怕大姐儿和你闹吗？”

　　楚瑜的嫡母做不在意装道：“这又有什么，大不了咱们给大姐儿也早早取了名儿便是了。”

　　说完，她又伸出了葱管子一般白皙的手指，戳了戳楚瑜刚出生后还是红红的脸蛋，对着那抱着楚瑜的纤雪说道：“钟瑜，楚楚，真是个乖孩子，这么久都没哭上一声，想当初大姐儿可是被抱上一阵就哭个不停的，看这小脸红的，将来长大了，定是位美人。快抱去先让奶娘喂了奶，再让你们姨娘哄着她好好睡一觉。告诉你们姨娘，我们可是惦记着她的席面呢，倒是不必她亲手做，但这吃席面的银子可是要她来出的。”

　　知道钟瑜（以后都为钟瑜）以后是要养在原姨娘身边，纤雪自然是欢喜万分，她千恩万谢的行了礼，抱着钟瑜又回到了那个生下了钟瑜的原姨娘身边。

　　钟瑜的生母原姨娘本名碧桃，原是刚刚抱着她的嫡母萧氏身边的丫鬟。

　　当然，也并不是什么特别贴心亲近的丫鬟，而是大户人家主母专门为自己姑娘准备的备选要做通房丫头的那种。

　　因为当年钟瑜嫡母萧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偷偷想爬床，被撵了出去，萧氏身边的嬷嬷见原碧桃人虽生的妖妖乔乔，性子却还算老实，又不爱掐尖要强，就先提了她放在身边做丫鬟，等萧氏生了玦哥儿和大姐儿之后就把原碧桃给了老爷做通房。

　　萧氏这么做，一来是让长相身段不俗的原碧桃分了些钟老爷对其他姨娘的宠爱，二来也算是绝了那些说自己善妒的口舌。

　　却说纤雪回了屋里，先头被原姨娘指使了去派赏钱的纤絮也已是回来了，钟瑜还未进屋就听着那吴嬷嬷在和原姨娘说话，这吴嬷嬷哀求道：“姨娘，我家里托人来信说我家小子哭个不停，我想和您告个假回去瞧瞧，也不多时候，一两个时辰就回。”

　　原姨娘还未说话，那纤絮便已经快言快语的说了：“您什么时候告假不行，偏要逮着这时候去，您家小子要是病了，那您还回不回来？”

　　吴嬷嬷被纤絮噎个正着，纵然她自己知道自己这假请的不是时候，可自己一个当嬷嬷的却被个小丫头顶了话却是咱们也抹不下面子来。

　　吴嬷嬷正要说纤絮几句，就听着原姨娘道：“嬷嬷心里着急，不回去瞧瞧定是放心不下的，你家小子要是好好的，你嬷嬷就下午回来当差，你家小子要是病了，就让门上递句话进来，你家小子瞧病的钱我来出了。”

　　这奴才病了，是不能再伺候主子的，怕过了病气。因此，若是吴嬷嬷家的小子病了，她也是不能在回来院子里伺候了，至于钟瑜的奶妈妈？这么多的丫鬟婆子，又哪里真的缺了那一个？

　　吴嬷嬷也是知道这点的，她咬咬牙，仍是狠心谢了原姨娘。

　　吴嬷嬷谢过了原姨娘就出了门，等她走了，抱着钟瑜进来的纤雪才开口说道：“姨娘大喜呀！”

　　呆在床上的原姨娘抿嘴一笑说：“我今日最大的喜事就是生了咱们姐儿，还能有什么大喜？”

　　纤雪说：“这可真真是喜事的，我怕姨娘知道了得乐晕了。”

　　纤雪见原姨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怀里的钟瑜，边说边把孩子递了过去，才继续道：“咱们太太给五姐儿取了名儿。大名叫钟瑜，说是瑜意为美玉，盼咱们姐儿明澈剔透，又因为看姐儿的八字，似是命里缺火，因传火神祝融是楚国之祖，又取了个小名叫楚楚。”

　　原姨娘果然惊喜，她喃喃的念了几遍钟瑜的名字“瑜姐儿，楚楚。”

　　她念了这名字几遍，似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又问纤雪道：“姐儿的名字，竟是从了斜玉旁吗？”

　　纤雪还不曾说话，旁边的纤絮就已经开了口说：“纤雪既然说是太太取得名，那还有假的不成？！咱们家这一辈的男孩子才用得斜玉旁的名儿，如今咱们五姐儿这样叫了，那怕是除非太太再生个姐儿，否则咱们家这一辈的女孩儿，就只有大姐儿和五姐儿能和家里的男孩一样了。”

　　纤絮这一说，原姨娘怎么能不明白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钟家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了，家中习俗，女孩只有到了七八岁上很少会夭折的时候才会取名，之前就只是序齿，且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是分开的，男孩自有家中传下的辈分，而女子只是随着家里主母的意思取名了。

　　太太与其是说要给钟瑜取名，倒不如说是要给她的大姐儿取名，只是大姐本就是嫡长女，若是再单单的给她随着男子的辈分取名，那几个生了女孩儿的姨娘虽不能给太太下个绊子什么的，可是她们要是在钟老爷跟前说些什么，众口铄金，也是怕钟老爷对大姐儿心中有什么看法。

　　要知道古代女子嫁人前靠父兄，嫁人后说是靠丈夫，可实际上也还是要靠着父兄的。

　　对于钟瑜的嫡母来说，与其等丈夫可能对女儿有了意见，再想法子扭转过来，还不如干脆早早的就先立个靶子出来，吸引住那些姨娘的目光。至于这个靶子，自然就是钟瑜了。

　　原姨娘虽是明白了，可还是有些惊喜的笑道：“是啊，这可真是件喜事，纤絮你去打听着些家里大姐儿的名字，若是咱们院里名字有冲撞的，也好能快些改了。”

　　纤絮听了原姨娘的吩咐刚要出门，却被纤雪拦下了。

　　纤雪道：“诶，好姐姐，你可先别走，还有个好事呢！”

　　纤絮白她一眼说：“有什么好事你不能一齐说了，偏爱卖个关子，姨娘，咱们可说好了，纤雪再说的这事要是不够好，咱们就扣了她下月的月钱打酒吃。”

　　纤雪听到要扣自己的月钱嗔道：“纤絮姐姐就爱说要用我的月钱打酒吃，可惜你这次也是吃不到这酒了。”

　　她说完，对着原姨娘行了一礼说：“恭喜姨娘了，咱们太太说，五姐儿就在您身边养着呢！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比天还大的好事儿？”

　　听了纤雪的话，原姨娘一阵激动，颤声问纤雪道：“此话当真？！”

　　纤雪知道原姨娘实在是太过高兴了，才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毕竟当时太太准原姨娘有孕的时候可是漏了口风要把原姨娘所出的女孩养在身边的，现在这样的意外之喜，她又哪里能不高兴？

　　遂给了原姨娘一颗定心丸道：“当然是真的，太太说的时候我就站在跟前，一字一句都听得真真的！”

　　纤雪边说着边就把钟瑜嫡母所说的字字句句都说了一遍，又道：“太太出口说得话，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姨娘就把心放进肚里，好好养身子要紧。”

　　她这话一说，原姨娘更是激动的落泪，被纤雪和纤絮一左一右你一句“姨娘月子里不能落泪”我一句“这样的喜事姨娘快收收眼泪”才劝住了。

　　原姨娘睁着已经揉红了的眼眶说道：“我是自知自己身份出身的，更是知道五姐儿跟着太太长大，不管怎么说都比跟着我这个做姨娘的强，我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可是到头来看见这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又怎么也舍不得让她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