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修]27克的触碰》伊风乱枫

1、[伞修]27克的触碰

　　和嘉世签约后，叶修却高兴不起来。每当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后，活跃不已的大脑皮层总会在巨大的白光后还原出苏沐秋的车祸现场，人类的身体被铁皮机械打造而成的怪物碾压过去，满地的鲜血让人忍不住打从心底里颤抖；医院冰冷的白色还有消毒药水味道不可抑止的扼住喉咙，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让叶修无法控制地被那份残酷而惊醒。

　　那个人微笑的模样还在记忆里不耐烦地晃来晃去，可是，笑容温和爽朗的苏沐秋却再也不会说出清朗温柔的话语，身边的电脑也不会再有人开启然后坐在那里拿着鼠标激烈搏斗，错过了饭点也不会再有人贴心的送来一份热乎乎刚出锅的面条，就连想要看看时间都不会再被他毛茸茸的黑发挡住视线……

　　——为什么，你会那么简单地就死了呢？

　　苏沐秋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十八岁，那份无需置疑的死亡化作了黑白的遗照和漫天的白菊，浓厚的黑白色调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伴随着苏沐橙悲拗的痛哭和叶修麻木的脸孔，苏沐秋这个人正式成为了历史里渺小的一块墓碑，石刻的名字和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便成为了这个人的全部。
　　他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实，却残酷到心惊。

　　黑夜之中，叶修猛然睁开了眼睛，细碎的额发被汗水打湿，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无措却又痛苦万分的神色在眼波间流转。浓烈到喘不过气的悲哀气味萦绕在鼻尖，从气管爬进了他的肺部，甚至让叶修的心脏都在隐隐抽痛着。

　　“沐秋……沐秋你别睡，振作点啊！”
　　“病人的情况很不妙……”
　　——医院的白色天花板和明亮的白炽灯，在眼中烙下了痛苦的痕迹。
　　“哥哥……会死吗？”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病人的伤势过重……”
　　“不要啊！！！哥哥！哥哥——”
　　——被他们两个人视作小公主一样看待的妹妹，伸出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只能泣不成声的窝在叶修一个人的怀里。
　　“叶修你要点脸，我下次肯定会赢过你，谁输谁洗碗！”
　　——明明之前还对自己露出了灿烂鲜活宛若向日葵那般明亮的笑容，和自己愉快的定下了日常中一个再微小不过的约定，但是，你却再也无法回到家里认命的捋起袖子去洗碗。
　　“沐橙，别哭，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看着怀里哭到崩溃的苏沐橙，叶修麻木的抬起手抚摸着苏沐橙柔软漂亮的长发，良久，这个堪堪成年的大男孩都没有落下一滴泪水。
　　“叶修，我……”
　　——你死去的时候，究竟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叶修哥，你要是难过也哭出来吧……”
　　——最后，从那巨大到几乎崩溃的情绪之中缓过来，天真乖巧甜美懂事的苏沐橙，颜色明快的眼眸里弥漫着强烈的悲痛，却伸出手抚摸了叶修的眼睛，如此说道。

　　“不是故作坚强啊，沐橙，你知道吗？我根本就，哭不出来。”

　　噩梦里的声音在耳畔边缘回响，但是那与其说是噩梦倒不如说是对悲伤现实的映射。如果可以，叶修宁可自己没有出现在车祸现场，直面了那样鲜血淋漓的现场让他连欺骗自己都办不到……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从梦中被惊醒，叶修叹了口气，没有开床头灯，却也顺顺利利地摸黑翻到了打火机还有烟。熟练地叼着烟然后翻开打火机的盖子点火，漆黑的房间里唯有叶修嘴边的那一个红点分外惹眼。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的叶修捂着脸，手掌下的脸孔麻木苍白就连泪水都无法流出，低低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世界里清晰可见。

　　“为什么……你会死了啊……”
　　“………………沐秋。”

　　呼唤着再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那个人的名字，叶修独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同样属于青少年清澈的嗓音却被数不清的悲伤浸染，化作了暗哑的悲鸣。

　　——死去的人，活着的人
　　——被迫离开的人，留在现实的人
　　——全部，都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在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天，就连意义本身，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叶修抽着烟，低垂在漆黑房间里的那双眼睛失去了青涩的温度，显露出了一种让人寒毛直竖的危险，雪亮的眼睛就像是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利刃，仅仅是稍微碰触就会划伤。如同苍茫雪原之中站立在小丘之上凝视夜空的狼，安静、而危险。

　　——而，无法被听到，无法被传递的话语，也是没有丝毫的意义。

　　“叶修你看我，我就在这里啊！”
　　“叶修，我在这里……”
　　“叶修……”
　　“…………叶修…”

　　不属于活人的身体是无法被看见的，虚无透明的手哪怕是一块最轻薄的纱也无法掀起。操纵着仅仅只有27克重量的身体悬浮在床上，苏沐秋心疼的伸出手，却始终无法触碰到叶修的眼角。

　　破旧简陋的出租房里，曾经笑容灿烂肆无忌惮的少年已经连同苏沐秋的身体一同死去，现在的叶修，有着一双孤狼般凌冽眼神，还有绝对不会轻易打破的坚实硬壳。

　　这个世界，在苏沐秋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从某个地方发出了最根本的悲鸣。如同那张伴随着苏沐秋的骨灰一同埋葬在墓园中的账号卡，枪系精通的[秋木苏]再也不能和【一叶知秋】在荣耀的世界里并肩作战，只能被岁月无情的掩盖，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再也不会被记起。
　　不，或许还有叶修和沐橙会一直一直的记得他。但是，对此刻已经死去的灵魂状态的苏沐秋来说，他宁愿自己最爱的妹妹和最爱的叶修忘掉自己。
　　至少这样一来，他最爱的两个人不会那样痛苦。
　　他、苏沐秋！亲眼看着自己的遗体被推入火炉之中烧成灰烬，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妹妹哭得声嘶力竭宛若世界崩塌，看着自己最爱的叶修身形瘦削了一大圈脸色苍白，悲痛到连泪水都无法流出。
　　他只能看着，除此之外便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想要拭去沐橙脸上的泪水，想要摸一摸叶修的头顶……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一个灵魂的苏沐秋，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啊！！！

　　“别这样好吗，叶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苏沐秋靠近了那个低着头默默抽烟的少年，唇边挂着苍白无力的微笑，哪怕明明知道叶修根本不可能看到他，苏沐秋却还是像个笨蛋一样环抱住那个在黑夜里独自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叶姓少年。

　　谁会想死呢？

　　如果可以，我也想继续和你，还有沐橙，三个人一起窝在廉价的租房里，磕磕碰碰为了生活费努力在网游里拼搏，偶尔为了一块肉片互掐互喷垃圾话把彼此都惹到炸毛，挤在沙发上一起看着只有妹妹沐橙才会喜欢的言情偶像剧，在沐橙去上课的空闲时间里进行深深的亲吻，交换彼此肺部之中温暖潮湿的空气……

　　但是那些都做不到了——就算是在网游里叱咤风云的枪系精通秋木苏，在脱离了虚拟电子世界后的苏沐秋本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个渺小的人类罢了。

　　只要是活生生的人类，就必定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死亡。区别只在于离开世界的时间长短，而他很不凑巧，离开的太早了一些。

　　将自己的头抵在叶修的额头上，苏沐秋叹了口气，近乎贪婪的感受着属于叶修身上的那份活人的温度。

　　就连苏沐秋自己也没想到，他自己的死亡会来的这么早又这么突然……而且，还是在叶修的面前发生。

　　如果这是命运的捉弄，那也未免太残忍了点。

　　“沐秋……”

　　坐在床上抽烟的叶修还只是个成年不久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小年轻，可是他现在却像是个失业的中年大叔一样颓废。

　　“叶修，别这样……振作起来好不好？”

　　虽然残忍，但是已经死去的苏沐秋无法干涉现实，他未竟的梦想、珍视的妹妹、心爱的少年全部都已经无法再去触碰。

　　其实他比谁都还要不甘心自己的死亡，可是现在，更让他揪心的却是叶修的变化。

　　相互贴在一起的额头虚幻却也真切，苏沐秋倾听着叶修的呼吸和心跳，眼底里全是揉碎的月光。

　　“不去投胎也不去转世……叶修，我就这么陪你好不好，等到你头发全白躺在摇椅上的时候，我们两个再一起……一起愉快地……”

　　而打断了他的话的，却是那个独自抽烟的少年寂寥的低喃：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沐秋。”

　　苏沐秋说不出话。
　　看着那样沉浸在夜色中默默抽烟的叶修，近乎祈求的想要再见自己一面的叶修……
　　虚无的幽灵，许下了唯一一个恳切到极致不含一丝杂质的愿望。

　　“……啊，我就在这里喔。”

　　那一瞬间，强烈而又悲伤的感情呼唤了奇迹降临，冥冥之中近乎于叹息一般的祝福降临在了互抵额头的两个十八岁少年。

　　除了奇迹，再也找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能够形容这一幕······

　　空气开始躁动不安，金光闪烁的星点宛若夏夜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在四周飞舞，最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一样全部窜进了苏沐秋的身体里。

　　然后，从那一刻起，虚无飘渺的幽灵之躯一点一点被涂抹上了神秘的色彩，身形逐渐能够凝实起来。而本该空无一物的叶修的眼睛里，却渐渐浮现出了那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颤抖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一下，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叶修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干涩的喉咙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是最后，蠕动的喉咙也不过是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而已。

　　“沐……秋……？”

　　句尾的疑问让苏沐秋忍不住心疼，钝痛敲击住他的胸口，让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但是，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苏沐秋死了，而死人……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呼吸的存在。

　　冰凉的双手接触到叶修脖子上肌肤的时候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寒冷，但是他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温柔，仿佛……

　　在拥抱他的世界。

　　“嗯，我在……阿修……”

　　双手搂住叶修的脖颈，尽管尽力放轻了动作，但是苏沐秋冰冷的身躯还是让叶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是，谁都没有放手。

　　无论是察觉到叶修颤抖的苏沐秋，还是感受到苏沐秋深入骨髓般寒冷温度的叶修，谁都没有做出结束这个拥抱的动作。

　　冰凉而细碎的吻落下，从前会让叶修浑身灼热的动作如今依然该死的有效，可是，现在能够提高身体温度的，就只有叶修自己了。

　　将叶修唇边的那截烟随手掐灭然后按死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苏沐秋心疼地伸手自下而上抚摸着叶修的脸颊。

　　同样是十八岁的年纪，叶修的脸孔却较之以往少了些天真多了几分沧桑。苏沐秋死亡的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是深入骨髓的伤痛，懒洋洋像是晒着太阳的惬意猫咪如今却好似一头孤狼，在自己的四周建立起了绝不容许任何人侵入的绝对领域，任由自己被黑暗笼罩也不管不顾，不间断的用香烟里的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拥抱的力度逐渐加深，死去的苏沐秋即使得到了再次出现在叶修面前的奇迹，但是他的双手依旧冰冷无比。

　　冰冷的、僵硬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是与苏沐秋温柔表情完全相反的另外一个极端。而将那样强烈的冰冷和温柔至极的微笑所结合在一起的，恰恰就是这样的苏沐秋一人而已。

　　即使是死亡也未曾从他的眼中夺走对生活的希冀，无法让他脸上的温柔微笑被侵蚀。
　　是啊，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苏沐秋啊！

　　“抱歉呐，阿修。”

　　“少来……说起来，沐秋你在那边的世界有没有哭瞎？见不到哥这么帅气的一面是不是快要哭晕在厕所？”

　　“……你这嘴贱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吗？”

　　“没啊，我是很认真的在问哦！”

　　叶修的眼睛里闪烁着漆黑的夜空之中特有的闪烁星光，无尽的悲痛早就在苏沐秋的灵魂状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余下的就只有奇迹一般的欣喜。

　　只要能够再见眼前这人一面，不管是怎样的奇迹都甘之如饴。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苏沐秋低下头，温顺的眉眼承载着的是逝者的痛苦与生者的留恋。他微笑着亲吻了叶修的额头，不带一丝□□，而是蕴含着深深的祝福。

　　“啊啊，是啊，我很想你，想得不得了——想要看着你，想要触碰你，想要安慰你，想要像这样吻你！”

　　——舌头，是冰凉的。

　　在意识到这个概念的时候，叶修便已经失去了吞吐语言的能力，他那张总是会让人气到跳脚的嘲讽嘴被苏沐秋温柔又坚定的舌头占据，缠卷的温柔在口腔内壁搜刮着生者的37°温暖。

　　尽管像是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块冰，但是叶修却并未作出什么明显的抗拒，凑近的头颅轻微撞在了一起，额头和鬓角边的碎发扫过肌肤，蹭的叶修有些发痒。

　　他有些想笑，嘴角便也稍稍向上扬起。苏沐秋察觉到他的动作，同样浅浅的微笑起来。

　　死亡、冰冷、黑暗、沉默……那些东西和一个还能够对自己露出微笑的苏沐秋相比，就什么都不是！

　　冰凉的指尖磨蹭着耳垂，捋开了耳前的碎发，苏沐秋冰冷的不似人类的温度让叶修暴露在被窝外的肌肤打了个哆嗦。

　　“抱歉，我感觉不到温度……是不是很冷？”

　　苏沐秋俯视着他，尽管被叶修感受到的地方全部都是冰冷一片，但是触碰到苏沐秋的眼睛，那些令人心碎的柔和温度就让叶修什么垃圾话都说不出来。他摇摇头，宅男苍白的脸颊被情欲染上了点点嫣红，安静黑暗的室内，压抑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明显。

　　“没……继续~…”

　　松松垮垮的T恤歪斜着露出了小半截肩膀，句尾的颤音更是增添了几分魅惑的风情。叶修波澜不惊总是懒洋洋的脸上、眼角带上了丝丝的嫣红，湿漉漉的黑色眼眸全部都被苏沐秋的身影所占满。

　　他低下头，亲昵地吻了吻叶修的眼角。这个少年的一切都让他这么的着迷，无论是在网游里的意气风发还是平时说话噎死人的嘲讽调调，他苏沐秋全部都爱到了骨子里。

　　“抱歉……”

　　越发怜惜的亲吻着叶修，结果苏沐秋却反而被叶修拉住了衣领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头槌。

　　“嘶——阿修你干嘛？”

　　这一刻，饶是苏沐秋这么好脾气的人都不能忍。任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马上就可以拉灯这样又那样，结果却被对方来了一击头槌，无论是相见的感动还是即将上演的基情片段都统统被砸飞了气氛好吗！！！

　　被叶修糊了一脑门恶意的苏沐秋瞪了他一眼，却被叶修一个浓烈过头的亲吻给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唔哼……沐秋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个男人啊……”

　　纠缠的唇舌主动在苏沐秋的口中翻滚，叶修一反常态的主动邀约实在是让苏沐秋被震惊到几乎要无法反应。

　　“阿、阿修？！”

　　——等等！这么主动的叶修是谁？！

　　攥住苏沐秋衣领的手蓦地紧了几分，叶修弯起嘴角，本来就差不到哪里的面貌更是在情欲的作用下显得格外诱人，他微微张口，含着少许湿气的话语更是直接击溃了苏沐秋所剩无几的理智。

　　“要做就做个彻底，别、别以为我这次在下面是让着你啊~”

　　懒洋洋却又略显青涩的语气里潜藏着的那份认真，混合着叶修主动凑近的气息，还有他搂住苏沐秋的双手……

　　“啊，知道了，那么就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把你艹到哭咯~”

　　“沐秋你滚蛋！谁说我哭了……唔嗯~”

　　&&&&&&&&&
　　和谐
　　&&&&&&&&&

　　等到叶修清醒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了。
　　“沐秋你个混蛋……”
　　叶修龇牙咧嘴地想要坐起来，奈何酸软无力的腰部却完全不给力。
　　“抱歉。”
　　苏沐秋站在床边，苍白冰冷的脸孔上露出了温暖又心碎的微笑，他就那样看着叶修，却没有伸手去拉他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服侍”的叶修抬起头，本来有些炸毛的羞赧面颊红润诱人，却在看见了苏沐秋后瞬间切换为不知所措的慌张空白。

　　——那个人，在消失。

　　像是夏日最后的萤火虫，点点的星光逐渐落下归为死寂。从苏沐秋的膝盖以下部位，已经空空如也……童话故事里的小仙女洒下了亮闪闪的魔法粉末，然而从苏沐秋身上掉落下来的，却是他赖以被叶修看见的祈愿。
　　没有永恒的奇迹，只有一场热切迷乱到极致的梦境。

　　“沐秋！！！”

　　叶修伸手去够，却被苏沐秋避开，然而叶修不死心地再次触碰的结果，却是彻底打散了苏沐秋左手臂——纷纷扬扬的金色粉末飘零落下，迎着夕阳的温暖霞光衬得煞是好看，却也让人心不由自主的沉下去，比晨暮的钟鼓还要具有震撼力，却也虚幻美丽的如同烟花。

　　“别怕，阿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苏沐秋还算完好的右手缓慢的抬起，指尖像是沙漏里的细砂一样缓缓流逝，但身体冰凉的温度还是贴在了叶修的脸颊上，明灭的金砂折射出闪亮的星光，仿佛轻轻一捏就会触碰到星空一样。
　　但是，即便是如此残酷美丽的景致，也还是比不上苏沐秋的笑容。
　　在笑着，即便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流沙消失，即便是看到叶修眼里闪烁着水光，苏沐秋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苏沐秋的温度虽然不再温暖而是冰凉刺骨，但是那个人温暖的本质却绝对不会被动摇。
　　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倒映着叶修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刚刚起床头发还乱糟糟的十八岁少年睁大了眼睛努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是那份咸涩的泪水却还是伴随着他愈发疼痛的喉咙被身体牢牢记住。

　　“我们的爱，我们的荣耀，还有我们的羁绊……这些都是无法看见的，但是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来的更有存在感，不是吗？”

　　冰凉的唇吻上了叶修的指尖，苏沐秋抬起头，虽然肩膀以下的部位都已经被抹去，虽然余下的身体部位还在不断流逝出美丽的金砂……但是，他的笑容和眼睛却会永远印刻在叶修的灵魂之中无法忘却。

　　“我可不想太早看到你来找我……”
　　“还有，我爱你！”

　　苏沐秋身上的金砂不断剥落，能够让他接触到叶修并且被叶修看到的奇迹已经如同沙漏一样失去了效用，彻底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召唤来了黑夜，失去了魔法的灰姑娘再一次被所有人遗忘，但是苏沐秋留下的那场疯狂至极的春梦还有那些温暖的爱语却被叶修死死握在手里，哪怕12点的钟声已经敲响也绝对不会放下那只脆弱梦幻的水晶鞋。

　　叶修跪坐在床铺上，抱着被子哭得淅沥哗啦。当初看到苏沐秋被鲜血染红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亲眼看着苏沐秋安静的遗体被送入火葬场化为灰烬都没有哭过的这个十八岁少年，却在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一半灵魂那样哭的撕心裂肺。

　　“混蛋沐秋……”
　　——给予了短暂的希望之后，再一次将它夺走。
　　“我…才是……”
　　——但是，依旧对这样的奇迹投以感激。
　　“最爱你……了……”
　　——黑夜再次降临，但是这一次却已经不会再被悲伤。
　　“我说我也爱你啊！苏！沐！秋！！！”
　　——伴随着发自内心的呼喊一同从身体之中奔涌而出的，还有自眼眶之中扑朔落下的大滴透明泪水。

　　叶修跪坐在床铺上，抱着被子哭得淅沥哗啦。当初看到苏沐秋被鲜血染红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都没有哭过的这个十八岁少年，却在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一半灵魂那样哭得撕心裂肺。自从苏沐秋死后就从未哭泣过的叶修，终于落下了足以淹没心痛的泪水，咸涩的液体打湿了被罩，晕染出了一片深色的印记。

　　失去了奇迹的包覆，再一次失去了降临世界的重量，没有了金粉覆盖的手臂再一次缓缓抚摸着叶修的脸颊，只是这一次却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论是谁都无法看见。
　　能够让灵魂出现在世界上的魔法，或许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

　　苏沐秋微笑着，轻轻吻上了叶修的眼睛，那个人黝黑的眼眸里清楚的映照出了房间里的摆设，却唯独不会映照出苏沐秋的身影；那个人能够感受到最微小的风，却也不会对自己的触碰有哪怕一根头发丝的感应。
　　不会被叶修看到，不会被叶修听到，不会被叶修接触到……
　　这样宛如无尽的折磨一般的日子，却已经不会再让苏沐秋产生一丁点的动摇了。

　　“你还有无尽可能的未来。”

　　清凉的月光穿透了苏沐秋的身体，温柔地抚摸着十八岁的叶修。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契合的两个人，一个人的时间就此停止，一个人的时间还要继续前进。

　　“即使那个未来不会再有我，但是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所以，也请你好好肩负起未来，连着我的份一起走下去！”
　　“呐，你说好不好，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