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永恒的油画》伊风乱枫

1、[黄叶]永恒的油画

　　马车有些颠簸，乡间小道自然不如城里的道路平坦，车轮磕磕绊绊碾过冒头的碎石，遮光性良好的厚重窗帘将马车罩得严严实实。夕阳的余晖很快沉入地平线，待到银月升起，这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才终于驶进夜雨伯爵在乡下的庄园。戴着纯白丝质手套的手掀起窗帘，睡眼朦胧的伯爵挑挑眉，饶有兴致的欣赏夜景。
　　这片广阔无垠的农田全都是他的财产，虽然没能见到白天在阳光下金灿灿的麦穗，但是晚风里如波浪般起伏的麦浪，却也在月光的照耀下弥漫着静谧的美。

　　“什么时候才能到庄园？”
　　“很快就到，阁下。”

　　马车夫低下头，一甩缰绳便令马匹继续前进。路旁的农居都已熄灯，唯一还有些亮光的，却是一栋耸立厚重十字架的教堂。
　　瞥见那亮光，车内的男人便不喜的放下窗帘。哪怕隔着一层车厢并不能看见车内人的表情，车夫却还是敏锐察觉到伯爵的不愉快。

　　“这里居然还有教堂？”
　　“是的，不过请您放心。这间教堂的规模很小，而且里面也只有一个前几年才搬来的神父——他的性格很懒散，只在礼拜天的时候才会给周围的人进行礼拜，表现也很平庸，完全不足为虑。”

　　车夫的回答很显然缓解了车内伯爵的心情，一时间连空气都松快不少。

　　“那个神父是外来的啊，他叫什么？”
　　“唔，似乎是……叶、叶修。对，就是这个名字。”

　　伯爵淡淡的嗯了一声，很显然，他大约会有个轻松的乡下生活。伸手摩挲自己的唇畔，金发的青年笑起来时，露出的那双犬齿倒是有些过分闪亮。

　　***

　　小小的教堂里，居住着一位前几年来到这里的神父。虽然这位神父的长相不错，但是性格实在是过于惫懒，即使是礼拜也仅仅在礼拜天才会举行，平时就只能看到这位神父懒洋洋的躲在教堂里偷懒。不过对于这个乡下小地方的人们来说，这位神父还是很可靠的。
　　名为叶修的神父偶尔兴致起来会教附近孩子们识字，在教堂里礼拜时念诵圣经的声音也很好听，然而更为重要的，却是这位神父医术不错——乡里人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请神父诊治，顺带喝一碗味道糟糕但是见效快的汤药。也正因如此，农夫们还是很尊敬神父的。

　　“神父您早啊！”
　　“唔？啊，早~”

　　叶修懒懒打了个哈欠，他的外貌出人意料的年轻，虽然脸色看着有点大病初愈的苍白，但是整体看着却绝对不会超过30岁。

　　“对了，神父您知道吗？伯爵大人！就是这片土地的伯爵大人，在昨晚来这里的庄园啦！”
　　顿了一下，叶修垂下眼眸：“……伯爵？”
　　“是的。哦，看我，忘了您是前几年从外地来的——我们居住的、耕耘的这片土地，全部都是属于夜雨伯爵大人的！”
　　“诶——，这样啊。”

　　直觉令他意识到了什么，句末拉长的尾音暧昧不明。告别神父的农夫前去侍弄他的庄稼，徒留下叶修呆坐在教堂，身后十字架的投影一点点拉长，最后覆盖住神父的身体。虽然表面上看着年轻，可神父的眼睛却被暮色沾染，沉甸甸的叫人看不透。

　　“……或许……该去‘拜访’看看……”

　　***

　　对外宣称来乡下疗养身体而谢绝了一切拜访者的伯爵早早便入睡了。他十指交叉相握放于胸前，五官俊美而迷人，沉眠的模样好似一尊大理石雕像。
　　突然的，原本沉睡的伯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的眼睛流露出兴味残忍的光。

　　“……哦，居然有访客？”金发的英俊伯爵离开房间，很快在大厅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发现了“访客”。

　　宽松的黑色神袍堪堪及地，与那片黑相映的却是青年苍白的脸色。
　　那脸色是不正常的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只会理解为是神父总是懒惰不爱出门才会令肤色如此苍白，但是这一切却逃不过金发伯爵的眼睛，落入他血色眼眸里的青年更是散发出令人无法抵抗的味道——

　　“唔？血咒？”
　　“没错，看来‘伯爵大人’也深谙此道嘛~果然是吸血鬼，对吧。”

　　青年无所谓的笑笑，左边袖口内的手腕翻转一圈，便落出数截钢铁质地类似九节鞭的东西，袖袍一抖，本还软趴趴的数截铁管立刻化作一柄长枪的枪身，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不知何时起便摸出一块银光闪闪的枪头，前后组装的时间不过一秒，一柄毫无瑕疵的长矛便落在他的手里。

　　被识破本体的金发伯爵捂住脸孔，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喉间流出：“中了血咒居然还敢来袭击吸血鬼，你的脑子是进了水吗？明明应该衰弱到站不起来才对，可是你居然还能挽出那么漂亮的枪花……人类，你很有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干嘛？”犹豫了一下，手持战矛的青年神父站在一楼的大厅中央，和位于二楼的金发吸血鬼遥遥相对。
　　“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嘛~反正我记住你了——对了，我是夜雨伯爵，不过我允许你叫我黄少天。”
　　“……呵，我也允许你叫我叶修。”

　　出乎意料的，两方都没有任何一方主动动手。

　　——那头金发真漂亮。
　　——那个人类真有趣。

　　这场意外的“拜访”就这样无疾而终，但是不可否认的，无论是身为神父的叶修，还是身为吸血鬼的黄少天，都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印象。而后来，这两个不同种族的家伙还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哟！叶修你来啦！”金发的伯爵看到叶修进入庄园后，立刻露出了闪亮亮的眼神，“上次说给我带礼物，是什么？”
　　“看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啊！！！”

　　递去一块被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物品，而黄少天拿到手后撕开包装，看到内容物后立刻呆在原地。

　　那是一幅油画——用阳光的金色、小麦的金色、田野的草绿，还有远处森林的深绿，以及无边无垠的天蓝组成。

　　——那是吸血鬼永远都看不到的，属于光明的风景。

　　“……谢谢。”
　　“声音太小了。”
　　“你！！！”

　　相处越久就越无法离开对方，内心狩猎的欲望在不断扩大。看着叶修越发苍白的脸色，黄少天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血咒，很痛苦吧？”
　　“嘛，也就那么回事吧。怎么？小看我？”
　　“没有。只是在想，帮你解除血咒……”

　　充盈在教堂的药草味道除了给农民们使用，更多的却是叶修为自己准备的药物。曾经被吸血鬼诅咒而中了血咒的身躯正在不断破败，状况也是一日比一日恶化，漆黑的神袍下是衰败的身躯，而叶修本人也如同他的眼睛一样渐渐被暮色侵染。

　　“怎么，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啊！叶修你脸大的很，我才没有舍不得呢一丁点都没有……好吧好吧，看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还、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舍不得的啦……”
　　“就算救了也没用，我是人，顶多再陪你4、50年就是极限。”
　　“我不管！”

　　察觉到金发吸血鬼眼里涌动的情绪，叶修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敞开怀抱。

　　“……随你高兴吧。”

　　黄少天拥住他，尖利的牙齿深深刺入叶修的脖颈右侧。大动脉里奔腾的血液正在流失，身体逐渐冰冷，但是和那份烦恼相比，另一种美好的感觉正在苏醒——

　　细微的“噼啪”电流从黄少天刺入牙齿的地方渗入脊髓，而后沿着血管和神经向四肢流动。指尖开始麻痹，双腿也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若不是黄少天从一开始就揽住了他的腰，只怕此刻他早就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可是从身体传来的感觉，真的是非非常非常的奇妙。

　　“噼啪”作响的电流仿佛只是幻觉，可是手指却在微微颤抖，皮肤下代表生命力的猩红色液体正在不断流失，然而在体内温度逐渐流失的同时，另一股冰冷却柔和的东西正在向体内注射。叶修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迷蒙的双眼想去看清什么，却发现了黄少天正在咬自己的手腕。

　　“……啊……”

　　还未等叶修作出反应，黄少天的獠牙早已覆上他的肌肤。唇齿在脖颈上流连，属于吸血鬼的血液被他反喂进口中、在血管里吞噬人类的部分。

　　冰冷而温柔，仿佛是银色的月光在血液里流淌。叶修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只是一点小技巧。”黄少天带着得意的神情，仿佛偷到糖果的孩子，“不用你成为吸血鬼，你还是人类，只是和我分享生命力而已。”
　　“……这是秘法吧。”
　　“………………反正我不想让你太早就死。”

　　吸血鬼任性的发言让叶修叹了口气，他伸手抓住黄少天的手，稍稍红润的脸颊难得的带了些羞赧。

　　“喜欢就直说，你见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诶……诶诶！！那那那、那叶修你真的愿意和我……？”
　　“从送你那幅画的时候就一直在等了，啧，平时聊天话茬停都停不下来，怎么这会儿就死活不说话了？”
　　“没有没有！”

　　金发的吸血鬼颤抖着手拉起神父的手，对方身上属于人类的体温还有阳光晒过的暖呼呼的味道都令他眷恋无比，而且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属于他的了。

　　“叶修，我喜欢你，请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