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Life Goes On》轩戀陌稀

6、心结

　　那之后，餐厅店长急忙跑出来稳住气氛，先是扣留了加害者的学生证，而后迅速送纱季两人到附近的诊所去。
　　幸好咖啡在从后厨拿到餐区的过程中有所降温，纱季的烫伤并不是很严重。

　　“……还好不是很严重，下次要小心啊。”护士将药装进纸袋里递出去，再三嘱咐道，“伤口不能沾水哦，按里面的说明吃药，记得两天后过来换药。”
　　“好的，谢谢。”纱季刚伸手，西谷便往前凑近了些，话也没说就把护士小姐递出来的纸袋接住。几个动作在行云流水间结束，自然得纱季也愣了两秒才有所反应。

　　“谢谢……”纱季动了动受伤的右手，烫伤起泡的地方虽然擦了药水包着绷带，疼痛感却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她不知道这个伤口会不会影响写字，毕竟下礼拜英语老师会做一次期末前的摸底考试，她不想考差。

　　“别客气啦。”西谷见纱季皱了皱眉头，赶紧伸手稳住她的肩膀，“还是别乱动吧。”
　　“我会小心的。”纱季朝他笑了笑。
　　少女虚弱的笑容像枚没有攻击力的子弹，猛地戳中西谷的心脏，他窘迫地放下手，慌张地朝左右探探，“我、先去拿你的书包，外面等你。”

　　年轻的护士看见西谷落荒而逃，忍不住偷笑地揶揄她，“好可爱的男朋友呢。”
　　纱季听见这话，稍微有了些精神。她跟着笑起来，却没有当即否定。

　　她把右手扶正，动作轻缓地走出诊所，西谷已经拿好东西站在外面等了。他背着两个书包，还有一个放运动服的斜挎包，手里抱着医生给纱季开的药，东西多得好像随时能压垮他似得。
　　纱季有些愧疚让他拿这么多，纠结着要不要拿回自己的书包。

　　“这位同学、真的非常抱歉——”早就站在门口的店员，这时突然拼命向纱季鞠躬道歉。“店长有事先回去了，我们一定会向那个女生的学校投诉。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啦，也不是你们的错。”谁能料到某个客人会在自己的店里发狂呢？纱季在心中自嘲，却仍保持温和的笑容，“你们都赔偿医疗费了，我也不会斤斤计较啊，请开开心心的回去工作吧。”
　　店员离开前还不忘再三道歉。
　　被对方这样真诚地关怀道歉，被西谷这样小心地守护。纱季因遇到不想遇见之人的阴郁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她既然不再拘泥于过去，又何必拘泥于过去之人的纠缠呢。

　　“真是家好店呢。”纱季目送那店员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吧？”
　　“当然可以啊——”西谷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随即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有些犹豫地询问她，“可是你的朋友……”

　　纱季指了指去公车站台的方向，率先迈开步子，西谷紧随其后。

　　“经过今天这遭，她大概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不会再期望我回到她的世界吧。”纱季边走边说，为了清洗咖啡污渍而被水濡湿的发尾，懒懒地耷拉在她肩膀上。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歪歪头就将对话岔开了，“西谷拿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累？要不、把书包拿给我吧，反正左边也没受伤。”
　　“怎么可以让伤员拿东西！”西谷轻而易举地踏入她设置的圈套。他拿紧手里的东西，生怕纱季上前来抢似得。
　　“好好、那就麻烦西谷啦。”

　　两人又向站台走了一段，西谷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岔开话题了，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侧头认真地凝视纱季，“关于东野你的朋友……要是她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少年的关心，无论如何也无法让纱季感到讨厌。

　　“她真的不会了啦，就算会，也有西谷在我身边啊。”纱季只是把心里的想法顺势说了出来，在西谷看来却像是少女抛出了一颗石子，噗通一声掉进他脑海里，荡起阵阵涟漪，流转不息。

　　“那个……虽然我会尽力保、护东野……”这句简单的话，西谷说得咬牙切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在你周围啊，其他时候……”
　　“这个啊……她可是名校白鸟泽的学生呢，大概没空找我麻烦吧……”就算真找上了，纱季也不觉得害怕，比起那个孱弱的病娇少女，从小就在学防身术的自己更有优势。她不对西谷说这个，只是想在他面前更少女一些罢了。

　　两人运气很好，刚到站便拦到回家的巴士。
　　西谷护着纱季先上车，她付完钱后，则找了个并靠的位置，招呼西谷过来。

　　“我不怕她，只是无法理解她。”刚坐下没多久，纱季便继续先前的话题，“她想要记住北岛是她的事，我想要忘记是我的事，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想要从悲伤中走出来，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暗恋之人死在眼前的回忆，她真的不想刻在脑子里。
　　纱季忽然想起她曾在某次扫墓时，碰见北岛生前的好友，那人同她一起回忆着关于北岛的事时，曾提起北岛启介喜欢的人。她记得自己当时又悲伤又渴望地询问对方“那个人是谁”。北岛的友人却也不知其详，只记得北岛某次说过自己喜欢名为“saki”的人。
　　东野纱季的纱季，的确读作saki。
　　但纱季知道，北岛启介有个小他一岁的青梅竹马也叫作saki，他们关系极好，好得纱季在听说这件事时，强烈地预感少年所恋之人只能是青梅竹马不可。
　　可直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真相。
　　直到现在，她也不想知道了。

　　“可是……‘想要从悲伤中走出来’，某种程度上讲，不正表示无法释怀吗？”西谷低垂着双眼，“就像吃肉包一样，因为太想吃但是吃不到，所以想要拼命忘记肉包啊。”

　　少年以极其通俗可爱的方式，刺穿了纱季最薄弱的防守处，将她的谎言与伪装的坚强不屑全都暴露在空气之下。她本应恼羞成怒，羞愧得无地自容，此刻却反倒像是卸下一身重担般，松了口气。
　　这一刻，纱季更加清楚明晰地感觉到了，身边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给予自己的力量和变化。他让她下意识剥去伪装，他让她的心脏为此加速。

　　从前说着“试试看”而与之展开交往的人们，都无法给予她任何动容。彼此之间的交流、那些笑容、那些约会，她也都是用完成任务般的态度去进行，就算表现得再完美，毕竟也是没有陷入恋爱的表演。或许因为如此，一开始说着“我喜欢你”的人，到最后都会用“和想象中不一样”“东野没有喜欢上我”作为理由同她分手。

　　友善可爱的性格只是她慢慢伪装出来的，面对不喜欢的人无法做出恋爱少女该有的行为，让对方产生落差也在情理之内，让对方提出分手也在意料之中。
　　她不会责怪对方，却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直以这种想法、这种模式重复生活的东野纱季，却未曾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人。
　　真诚、干净、纯粹，像毫无瑕疵的宝石，照亮周围，驱赶她心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