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苏湄（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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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雪太冷，大抵是在这冰天雪地中呆得太久了，便连清言的心，也变得冷了。又或者说他本就是薄情之人，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多的思绪。
苏湄已逝，这世间，亦再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但这逝去的，又岂止是她一人？
无尘入了浩气盟，巴陵洛道，又或者是南屏昆仑，总归，是一些清言不想也懒得介入的争端。
便如最初的最初，苏湄亦只是打着秀坊女儿的名号，日复一日而又闲极无聊的泛舟于扬州又或者是西湖边上的河流之间。等待着某个不会回头的人。
而这时间的流淌，却又是如斯冷淡无情。一点点的将一切洗尽，终不留一丝痕迹。
苏湄会死，无尘会死，他清言，亦同样无法逃脱这生命的束缚。但若真正走到了这一天，又有谁，记得他们的出现记得那些曾经的曾经，所留下所拥有的痕迹。
他们终究，都不是吕祖那样超脱的仙人。
这世间，亦不会有真正的永恒。
虽然清言很想告诉苏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入江湖的小道士，这江湖的悲欢离合中，他也能护她一二。便不为其他，也让他偿了那份在他囊中羞涩之际施以援手的情谊。纵使他二人之间并没有那等风花雪月的爱恋，不过，求得一二心安。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
更遑论那午夜梦回之间，他清言，亦厌倦了这滚滚红尘。
这样的厌倦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便如某种印刻在骨子里的信念，经过漫长时间的发酵之后终于延展开来。成为最深沉的厌倦与无力。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所留下的，只是淡淡的牵扯。莫名的便懂了当日苏湄离去之际的心情。
清言与苏湄终是不同。
苏湄走的无声，却也潇洒。他却在这滚滚红尘间一留再留，难以离去。甚至只要丁点微不足道的理由，便能够再度投身其间。纵使是那华山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也难以阻隔。
心在红尘，终归，不够洒脱。
而那业已离去之人，午夜梦回间，在全然不同的世界里，想来也是过得极好的。
莫名的便想到了未曾真正踏入这江湖之前，所遇到的那个人。
将其带入纯阳宫，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过后的日子里，清言曾不止一次的想到：
以那人的脾性，大抵是不适合冰冷而没有多少人气的华山雪山的。便如苏湄总是泛舟在花红柳绿的江南，那样墨意深重的人，也只有青岩万花的土壤方可自在。
世间又有几人可得自在？
因着某种或明或暗的原因，那人跟随他来到了纯阳宫，同样的，拜在了纯阳门下，成为这华山雪山中的一员。
那人曾经，是他的师弟。
修行之道，法侣财地。纯阳门下虽是江湖中人，亦是遗世独立出过吕祖那般飞升人物的修道之地。
端着一副高冷独立不食人间烟火架子的清言道长，自是明白这四字的重要性。即使这其中的某些感情并不简单。
但恰恰，有那么些东西那么些感情是游荡世间的清言所不愿意也不想沾染的。
那是他失踪之后的某一个下午，从驿馆的信使那里接回一大捆一大捆属于同一个人的信件。熟悉的笔迹风格，所流露出的，却是使他心惊深意。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的不安与惊恐几乎从胸腔里喷薄而出。所带来的，惟有深深的畏惧与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逃一般的将所有的信件毁掉，甚至不曾看那只言片语。只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某些东西并不是他这样游戏人间的浪子可以碰触。
不管是苏湄还是无尘，又或者是他生命中所结识的其他的人，都是有情而又无情之人。骨子里镌刻的，是某些相同而又不同的特质。
曾经，他以为他那位师弟即使不同，也不当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可当手握着那明显出自同一个人的信件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这师兄弟情谊的尽头。
清言道长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甚至可以说，就某一方面而言他比自身所想象的更为冷漠。
江湖不见。
或许是冥冥中某种命数的牵扯，又或许仅仅是清言在处理与逃避某些事情是太过的老练与驾轻就熟。总之，他的生命中不再有那师弟的出现。高冷淡漠的纯阳道子，亦是惯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纵使是之后岁月里不经意的相逢，也能很好的将属于他面具挂在脸上，生不出半点波澜。
他清言，终究是那等冷漠无情之人。
也因此，他能在一边享受着苏湄“包养”之时，一边同那彼时业已远走西域的无尘保持良好的联系。更能够，在苏湄死后接手其所谓的遗产馈赠，不曾有太多的伤悲。
这便是江湖。
有的人离开，有的人死亡，同样的，亦有着不同的人，进入这其中。
清言已不再年轻，不管认与不认，他终究都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纯阳道子。但同样的，在某些方面而言，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纯阳道子又宛如论剑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般，太过洁白。
就像那任意涂抹的画卷，因主人的懒散懈怠而留下太多太多的空白。在纯阳宫也好进入这江湖也罢，身边总是有着那么一些人，愿意去宽容与容忍他这份空白。
苏湄走了，离开了这江湖，去往另一方世界。
未来的某一天，无尘也好清言也罢，又或者这江湖中清言所认识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放不下的人，都将离去。
便如同那年江南风光正好，泛舟河流的粉衣少女目光流转，掌中竹蒿撑过，一点点的消失在视野中。
这样的悲欢离合，人事变动，却是那位即使已经飞升成仙的祖师爷也无法阻止的。
道可道，非常道。
大抵，这便是清言心中所畏惧与不安的。
只是这样的畏惧与不安，终将在某一天化作内心的魔障，将自己，拖入那无底的深渊。
如此，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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