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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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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KE战队的大本营实际上只是竞技场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一层的一大间办公室。很久以前,李刚买下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这里是竞技场中相当不繁华的边缘地带,多年后竞技场空间越来越大,这里被划入中心商圈,地价变成了十倍。
阿卡lin陪着鸦走进挂着“LUKE”字样鎏金标牌的房间,大约六十平米的房间内,队内所有职业选手悉数到场,就连正在接受培训的几位非职业选手新人,也磨蹭地留在这里看热闹。
队长银蛟,真实姓名为陆升,尽管今年才二十四岁,但从六年前李刚沉睡战队陷入混乱之时起,就临危受命,成为LUKE的第二任队长,如今已经相当成熟。在这六年里,他苦练技术,不仅一步步将自己的排位打到了第四,又带领战队两次超过强手如林的楚天,实为LUKE现今的灵魂人物。
银蛟见到鸦的时候,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果然还是只有阿卡lin找得到你。”
李想面无表情地说:“他只是在我家门口找到我了而已。”是只有他找,而不是只有他找得到。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李想的意思,之前与她关系不错的男选手擎天圣和雷雨交融显得略有尴尬。剩下的一位女选手心外无物靠在桌沿,听见这话看了银蛟一眼,不耐烦地踱步出屋,“你们慢慢谈,我出去抽根烟。”
银蛟直说:“鸦,我还有赞助商,其实都觉得你很棒,而且你的存在对于LUKE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如果你可以配合,接受一点条件,不管在重赛的时候你是输是赢,我们都希望你可以继续留在战队效力。”
这就新鲜了。
李想走到墙上内嵌的巨大屏幕下,上面正毫不留情地滚动着对内所有成员几年来的排位历史。作为元老和竞技场曾经的黑马,李想的排位绝对值一直不算低,然而最高值却是在八年前——那时她排在第14位。之后她就一直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波动,今年达到了低谷。对比她缓慢下滑的曲线,其他选手的数据确实漂亮得多,就算现在不如她高,却也是一直在上涨的。
而大屏幕的旁边就贴着银蛟和赞助商代表老金签名的队规:排位前二十之外,连续三年不见进步者,解约。当李想输掉同刘信达的比赛时,她的排位注定更降一步,如果能在重赛中取胜,她倒还有回升的机会。
李想问:“输了也留我?队规到我这里失效,让人知道了不是要笑话死?”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金哥说:“你状态下滑,我们本来已经失去了一个得分手,楚天那边前十位的老成员又挖不来。现在的新选手也普遍乏力,对比一下今年和两年前的上一次排位赛就知道,不管是战队阵容还是排位情况几乎没有变化。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帮我们训练新人。”
阿卡lin听不下去了,“你们直说想让她给你们当奶妈呗!”他看了看李想的脸色,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继续帮她问,“当奶妈你们打算给多少钱?”
银蛟委婉地说,队里一直以来没有固定的教练,所以也没有给教练的固定待遇。现在的打算是,按照手下新选手的比赛成绩来分成。当然,原本就有的职业选手工资也还是会有的。
李想一听,低头笑了。银蛟想要用委婉来掩盖真实,却是瞒不过她这种老油条的。
竞技场有两种类型的对战。一种是业余队战,另一种叫职业对战,不论是不是职业选手,都可以自由参加两种类型的对战。不同的是,业余对战中可以使用增加能力的道具,因此游戏性更强,不会那样耗费精力,当然成绩不会记入排位。只有职业对战的成绩会记入排位,其中不可以使用任何道具。
为了保证选手的精神安全,竞技场规定,一人参加两场职业对战,中间至少要间隔一天,业余队战则随意。所以为了训练选手,教练们都选择在业余队战模式下与新人对战,无限透支精神压力,却没有任何一次记入自己的排位成绩。这样下来,排位一定是直线下降的,说不定一年内连丈级都保不住。还说什么“职业选手工资”呢?
阿卡lin压抑着自己的公子哥脾气。他原本以为是真的来了转机,可是现在看来,将鸦带回战队竟然是一次更大的侮辱。
银蛟见鸦不说话,劝道:“从你父亲沉睡开始,我们一直都在等你恢复状态,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所有职业选手都在学习官培选手的对战方法,快准狠,得分高。你的优势是心理分析,确实,对战的故事发展很有观赏性,但不适合比赛。鸦,当教练吧,你现在的状态,其他战队也很难接受你,除非你不想再做职业选手了。申诉重赛之后——”
“我有说过我要申诉吗?”李想一句话打断了银蛟,接下来的话更让满屋子的人震惊,“不用等到赛季结束,如果现在就解除战队关系,我就去申诉重赛,否则我可以接受输掉的结果。”
银蛟的喉头动了动,看了看金哥的眼色,后者垂着眼睛没有任何动容的意思。银蛟低下头,不忍看鸦。
阿卡lin拽着鸦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鸦的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毫无辩驳余地,“不肯?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不会申诉,你们让我当奶妈的计划,也可以省省。再见。”
李想戴上连帽,转身便走。出了门,她望着门上的战队名字忍下眼泪,对追出来的阿卡lin说:“你回去吧,和我走太近会得罪银蛟。”
“鸦,没有战队的支持,你无法做职业选手。”金哥的声音从屋里轻轻飘出来。
李想朗声回道:“这轮不到您说了算。”
仿佛长久的拉锯战终于被一锤定音,鸦与她太不想放弃所以一直回避的LUKE之间,终于还是有了个结局。李想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一层那间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金哥背对着她观看屏幕上的数据,其他所有人沉默地目送着鸦戴着连帽的黑色背影。鸦的身后跟着甩不掉的小尾巴阿卡lin,对面站着一直在等她的皮夹克少女翼,她仔裤上的铆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李想定定地望着左非梦,有一瞬间很希望她能变成现实中那个有些颓废的长发姐姐的样子,并且闭上眼睛演出昏厥,自己可以抱着她再哭一场。在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惧。原来为了说点狠话,她手心里早已全都是汗,脚下也虚浮得不行。
左非梦笑了笑她那怂得躲在自己连帽里的样子,走过去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不许低头。”
李想的眼睛红红的,然而还是忍不住吐槽:“大神你长这个样子的时候做这种事,我感觉自己被少女攻撩了。”
左非梦没有搭理她的吐槽,双眼亮亮地说:“我听见你对那人说的话了。你不会放弃做职业选手了是不是?”
“……我想走走。”当时气极了,说出那样的话,她自己都为之震惊。
李想数着地砖向前走,左非梦抱了芦荟在她身边跟着,阿卡lin开着跑车在路边以蜗牛速度相陪。沉默地走了一阵,李想停下来,问:“Z神,我哪里好,值得你费那么多心?银蛟都说了,我不适合现在的竞技场。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呢?”
“你是我醒来的理——”
“你俩说啥呢!”阿卡lin鸣着笛在车里大喊。
李想、左非梦:“闭嘴!”
然而被阿卡lin这么一打断,左非梦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突然想起了父亲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事情,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然后整个人的画风猛然变成了一把刺刀。
“你拒绝了申诉?”
李想说:“我现在还是LUKE的人,如果重赛赢了,会利于战队的排位。可我现在不甘心被他们利用了。”
左非梦点点头,“在我看来你拒绝申诉是很明智的,因为之前那场比赛,你的状态本也不配赢。”
李想以为自己听岔了。她茫然地看着左非梦,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丁点安慰的意思。但是找不到,全都是认真的批评。
“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刘信达最想的就是迅速结束比赛,这样他就可以用上半场的分差直接赢你。如果我是你,我会拖,不会冒险打狗——刘信达放狗出来就是想咬死你。侥幸打死了狗你却还是没有搞明白,你应该按照原本的故事发展去软化刘信达的心理防线,而不是搞幺蛾子刺激他,让他更想快速弄死你。”
李想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天她一直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时运不济,却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其中有积分是偶然几分是必然。
“你明明有能力推断出这些,可你没有。因为你很急躁。你脑子里很乱,想着不可以输,想着如果输掉会有什么后果。我猜你还在想如果用快准狠的方法给对方制造陷阱,但因为你其实并不擅长,所以连本来最擅长的心理分析都没有做到位。”左非梦的声音冷得像是面对差等生的班主任,“这些年你输掉的比赛中有多少比重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吗?”李想终于忍不住了,也不想忍,泪水开了闸,“你是大神,当然会把我这种不上不下的角色的挣扎当做是无关紧要的事。就连我这个人,应该也是无关紧要的啊。”
李想不顾奔过来的阿卡lin,马上退出了系统,她现在只想躲左非梦远一点。在程桦身边醒来的时候,程桦正在帮她擦眼泪,纸篓里扔了一堆的纸巾。
“我在店里等了一会儿,你一直不来,我就退出了,然后发现你在哭。”程桦没有询问她原因,这很温柔,完全不像某个大神一样满身是刺。
可即便满身是刺,即便渴望逃离,李想发现自己依然无法讨厌那个人。毕竟是追逐了多年的偶像,是在自己被战队抛弃的时候等在阳光下迎接自己的人,是毫无顾忌一边挽留自己一边指出自己的无能的人。李想知道,之所以自己会那样逃得毫无章法,是因为左非梦说得太过正确。正视自己是一件何其痛苦的事啊。
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李想收到了来自阿卡lin的短信:李想你怎么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道:青春路和南大街的交叉路口,红领巾蛋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