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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谢杭 ...

  •   谢杭坐在办公室里低头看着面前的几份调动文件,声音阴沉地问:“这个李春亭不是去年底才升上财务部的副总监么?怎么现在就要升他做总监?”
      助理袁晓敏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这是星期一高层开会时讨论通过的决定,那天您也出席了的。”
      谢杭努力回忆着星期一会议上的相关内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正要翻出自己随身的记事本查看一下,袁晓敏又怯怯地补了一句:“而且李副总监是前年就上任了的,已经工作了快两年了……”
      “我让你提醒我了吗?”谢杭突然拔高了声音,语气凶得吓人,“你很了不起啊,连这些都记得!你想跟我炫耀什么?还是想要挖苦我?”
      袁晓敏一不小心又触到了谢杭的逆鳞,战战兢兢地跟他道歉:“经理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您别生气……”
      “出去!”谢杭顺手抄起桌上的笔筒用力一摔,笔筒砸在了袁晓敏的脚边。
      袁晓敏连忙缩起了半条腿,快步走到门边,不忘又回过头说道:“经理,您消消气,我这就走……”
      外面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袁晓敏走出来后,一个同事用口型无声地问她:又发火了?
      袁晓敏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当初袁晓敏知道自己要成为谢氏集团二少爷的助理时,难免还怀着点幻想。然而她运气实在是不好,这个二少爷虽然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瘸子——当然这并不重要。
      主要是他性格阴鹜古怪,十分难搞,不说话时森冷的眼神能看得人心里发毛,嘴里阴阳怪气的没一句好话,还经常莫名其妙就突然发火。袁晓敏跟了他两年多,时至今日依然摸不透他的脾性,每天上班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这位尊贵的二少爷大发雷霆。
      袁晓敏总听人说,哄坏脾气的动物要顺着毛摸,可这二少爷身上长的不是毛,全是刺,一根一根尖锐的冒着寒光,叫人不敢靠近不说,多看两眼晚上还要做噩梦的。
      但她也听前辈们说起过,这位二少爷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当年老董事长还在时,二少爷放了假会跟着他来公司里实习。那时候的他聪明开朗,意气飞扬,带着一点天之骄子的跋扈、一点被宠出来的骄纵,从头到脚都是光彩夺目的,没有这颗总也记不住东西的脑子,也没有这条行动不便的瘸腿。
      四年多前接连发生了两件令谢家深受打击的事,先是谢泰明多年积劳成疾重病离世,几个月后,谢杭又因为醉驾引发了车祸。
      据说当时谢杭的车祸现场相当惨烈,他在酒醉中以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追尾了一辆大卡车,被从车里拖出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血肉模糊。
      出事后他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出院后,他的右腿留下了永久的残疾,大脑也严重受创,不仅丢失了好几年的记忆,记忆功能也大大减退。不管他多努力地去牢记一样东西,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办公室里的谢杭余怒未消,他双手撑着脑袋,低头看着记事本上自己的笔迹,上面写有周一高层开会时所讨论的内容,可他现在都不记得了。他愤恨地抓了一把头发,把手边的笔也狠狠摔了出去。
      他从小就骄傲好强,事事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从不甘于人后,可四年前的车祸彻底摧毁了他。
      他的脑子被撞坏了,腿也被撞瘸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头脑,现在连记一点日常事务都觉得吃力。曾经能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却只能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在巨大的落差中,他把自己封闭了整整一年,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阴郁、孤僻、暴躁、刻薄,自虐般地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别人。

      后来他进了自家的公司工作,在人力部任经理。每天无非做点签签字的工作,跟他大刀阔斧的哥哥完全无可相比。再后来,于北川回来了。
      谢杭和于北川同一年从大学毕业,毕业时谢杭出了车祸,于北川远赴国外求学。当二人再见时,一个成了脾气古怪的残疾人,另一个成了体面优秀的海归才俊。
      这狠狠刺激到了谢杭那颗自卑又脆弱的心。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于北川不过只是个司机的儿子,这十几年都在依附谢家生活,凭什么最后他变成了这副光鲜优越的样子,而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少爷竟远远及不上他。
      谢杭对于北川嫉恨得发狂。他就像是一面镜子,一边映出了所有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一边映出了自己现在的凄惨可憎。
      谢杭从小就比不过他,处处喜欢挑衅他、针对他。当初还只是年少好胜的不服气,现在则变成了深入骨髓的厌恶。他讨厌他的才学,讨厌他的谦逊,讨厌他挺拔出众的外表,讨厌他彬彬有礼的笑容,讨厌他无论怎样挑拨都不会发火的好脾气,更讨厌的是——
      谢杭捏紧了拳头,忽然听见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是洪静芸打来的电话。谢杭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刚才的火气,接通了电话:“妈。”
      洪静芸打来电话是为了提醒他别忘了今晚的事。她很清楚谢杭的逆鳞所在,因此并没有像袁晓敏那样不知分寸地提醒他,而是说:“今晚你大舅过生日的地方在祥泰酒店。我现在已经到了,下了班后你跟你哥哥一起过来吧。”
      谢杭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
      今天是谢杭的大舅洪展盛的六十大寿,特意在本地的高级酒店办一场生日宴。要是在以前,谢杭一向喜欢这种方便他出风头的热闹场合,但现在他避之不及。他不想接触任何外人,更抗拒他们自以为好心的关切。
      “阿杭,站那么久你顶得住吗?”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坐外面吧。”
      “哥哥你走路好奇怪啊。”
      “哥哥的腿受了伤,走路很辛苦的,你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管是刻意的关照,好奇的目光,还是眼神里不自觉流露的同情,在谢杭的眼中,这一切都是最最不堪的羞辱。只要出现在公共场合,这种羞辱就从来无可避免。今晚上他只打算去露个脸,等到客套的祝酒结束后就趁早离开。
      这几天已经临近春节,外面到处是辞旧迎新的氛围,宴席上的人们也都格外欢乐。谢杭在热闹的谈笑声中烦躁不已,他应付地跟大舅敬了酒,又随便吃了点饭菜,拿了外套和拐杖就打算离席。
      还没走出大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里虽然带着欣喜,听起来却有点油腻:“谢杭?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谢杭头都懒得回,那人却几步追上来,殷勤地想要搀扶他。谢杭狠狠甩开他的手,斥道:“别碰我!”
      那人嬉皮笑脸道:“别这么凶嘛,再皱眉头可要长皱纹了。我都没见你笑过呢,笑一个,嗯?”说着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一只手已经搭到了谢杭的肩上。
      谢杭正要发作,突然又一个声音叫住他:“二表哥!”
      唐朴诚刚从卫生间出来,一看到谢杭就热情呼唤了一声。
      谢杭朝唐朴诚走过去,说:“刚好,你送我回去。”
      “哎?我还没吃饱呢。”
      那人赶紧接话道:“我来送你吧,给我个机会。你也让人家好好吃个饭。”
      谢杭怒道:“我是让他送我,你没听见吗?”
      那人立刻赔笑:“好,那你们路上小心。”
      谢杭和唐朴诚一起来到楼下。谢杭平时不能自己开车,今天是坐谢柯的车来的。唐朴诚正要去停车场取车,谢杭拦住了他:“不用了,我叫司机过来。”
      唐朴诚摸不着头脑道:“那你刚才干嘛还非要我送你?”
      谢杭冷冷道:“为了甩掉刚才那个人。”
      “王青钟?看他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们俩挺熟呢。”
      谢杭问:“你也认识他?”
      唐朴诚摸了摸脑袋:“算是吧,这人名气大着呢。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听说其实人挺狠的。还有人说他们王家是黑/道起家,一直到现在都还不太干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着又忍不住八了一卦:“而且他好像口味还挺重,平时男人女人都玩。前不久有个女人抱了个刚出生的孩子去找他,非说孩子是他的。这事在本地圈子里都传开了,也不知道他后来认没认那个孩子。”
      谢杭从不关心这些,转身摆摆手道:“行了,你继续上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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