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逃亡指南》夕诛

46、暴风都市（15）

　　她对地球音乐是没什么了解，但这首儿歌还真在她的曲库里。

　　《小星星》居然是那位“莫扎特”写的吗？

　　虽然是她点名要听“莫扎特”的曲目没错……但今天这么大的比赛，这么多观众，表演这首真的好吗？

　　茶风歌瞥向四周，果然也有不少人听过这首儿歌。

　　观众席响起了哄笑声，还有窃窃私语。有人觉得童真，有人怀疑是故意卖丑，更多人在质疑演奏者的水平，浪费了这么好的古董钢琴。

　　议论声并不算小，台上的莫扎特却没有受到影响。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他认认真真地唱完了整首儿歌，然后指尖的节奏倏然一变，旋律加快。仿佛叮叮咚咚落下的雨滴，溅落在夏日池塘里，俏皮而又活泼。

　　茶风歌与台下观众皆是一愣。

　　莫扎特却闭上眼睛，抬起嘴角，浸入了音乐的世界。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仿佛在跳一首华丽的舞曲。

　　而在这欢快的几分钟后，旋律又柔和了下来。就像是雨势缓和，转为绵绵细雨，包含着一种缠绵的温柔。

　　快慢转换，听者的心情也忍不住随之起伏。

　　台下的议论声消失了，可琴曲的变化并没有到此为止。伴随着莫扎特左右手的交替快速演奏，旋律又一次加快，茶风歌隐约听见了笑声。

　　但这笑声显然不再是嘲弄，而是单纯的欣赏与乐在其中。

　　——“莫扎特”的C大调作品第K.265/300e。

　　包含了主题旋律与十二变奏。其主题旋律经由填词，成了脍炙人口的儿歌《小星星》，因而本作又有《小星星变奏曲》的别称。

　　主题旋律的经典不必多说，变奏部分更是令人惊艳。

　　前半段时而轻快，时而华丽，中间段转为C小调，逐渐变得雄壮庄严，后半段又转回C大调。渐至末尾，速度转为柔缓，准备迎接最终变奏的到来。

　　这一场夏雨，迎来了激昂的结尾。

　　连绵不断的音符如同奔涌的泉水，伴随着莫扎特指尖的飞快跃动，从舞台流淌向四方。

　　华丽反复的旋律中，作曲家毫不吝啬地挥洒着他的才华，以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带着听众一起漫游星空。

　　跨过时间长河，越过种族差异，音乐轻快又浪漫，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这就是地球古典音乐家，永恒灿烂的天才“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绝非其最出色的作品，却一定符合他留给世人的印象。

　　茶风歌不了解古典乐，对“莫扎特”也是只闻其名。但即便是外行，也不影响她去感受这首曲子中的快乐。

　　她抬头望向舞台上，钢琴前的莫扎特闭着眼睛，脑袋随着旋律快慢摇晃，全情投入在演奏中。他笑得很开心，从未有过得开心。

　　这一刻，茶风歌仿佛透过那层变幻液的伪装，看见了那个银发蓝瞳原本的他。

　　她忽然意识到，莫扎特其实一路上没笑过。他总是紧张、害怕，偶尔会好奇、同情，却始终不快乐。

　　直到他们来到暴风都市，直到他重新登上舞台。

　　在那个晚上的酒吧，他找回了自信自在；而在今天的舞台上，他又找回了乐趣。

　　茶风歌不知道分别的这两天，他经过怎样的思考与挣扎，但从这一首曲子中，她感受到了他的释然与成长。

　　一曲终了，莫扎特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睛，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没有动，仿佛还没从演奏状态中抽离，台下却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观众们纷纷起立，这是他们献上的感谢。

　　茶风歌也由衷微笑，庆贺地鼓起了掌，作为他的同伴与有荣焉。

　　“真是一首美妙的乐曲……”

　　正在舞台边待机的贪狼走了出来，毫不掩饰对莫扎特的欣赏。按照节目的流程，他还要和莫扎特聊两句，才能放他回后台休息。

　　然而就在他走向钢琴时，一直端坐的莫扎特忽然歪头，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从椅子上栽倒了下去。

　　贪狼倏然一愣，观众席响起了惊呼。

　　“——啊！！”

　　茶风歌也是一怔，但她的反应依然迅速，立刻冲向了舞台。主舞台离地足有两米高，可她伸手一抓一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翻了上去。

　　她甚至比同在舞台上的贪狼，还要先一步赶到莫扎特身边。

　　“莫……大小姐，你怎么了？”

　　茶风歌拍了拍莫扎特的脸，他没有反应。她立刻将手伸到他的肩膀与膝弯下，将他横抱起，准备赶去医疗组。

　　但就在此时，她注意到莫扎特皱起眉头，几不可闻地挣扎了一下。

　　“……？”

　　茶风歌的动作骤然一顿。

　　她仿佛想到什么，转头瞥了旁边一眼。莫扎特吐得那口血颜色异常鲜艳，还“刚刚好”避开了钢琴。

　　这家伙，不会是……

　　茶风歌停顿的这一秒，贪狼正好走到两人身边。

　　他认出了茶风歌，关闭麦克风，低声问道：“茉莉小姐怎么了？”

　　“老毛病，体质虚弱。”茶风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带她去后台休息，麻烦你向大家解释一下。”

　　贪狼嘴角微妙一抽，然后点点头，“行。”

　　他重启麦克风，转头向观众解释起来。茶风歌则抱着莫扎特迅速离开，走时“不经意”地伸出脚，踩了地上那摊血渍。

　　她飞奔走下舞台，经过员工通道，来到后台。

　　韩森领着一名“医护人员”正等在通道口，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赶忙领路来到莫扎特的休息室。

　　茶风歌将莫扎特放在沙发上，扭头走向门口，以诊疗为名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将门反锁上，她才抱胸转向身后，不冷不热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

　　沙发上的莫扎特尴尬地睁开眼睛。

　　“病人没事啊？”旁边的“医护人员”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走向门口，却被茶风歌从身后揪住了衣领。

　　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答案早已确定。

　　假装吐血博眼球这种“馊主意”——莫扎特和韩森可没这个脑瓜。

　　“小猫？”

　　被识破的影猫转过身，乖乖地变回了原形，一脸讨好地看向茶风歌，“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玫瑰……”

　　茶风歌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这点小事我想就不打扰你了。”影猫赶忙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莫莫的人气考虑，别看这招老套，效果肯定有！”

　　“你对他的表演没有信心吗？”

　　“有信心，但是……他毕竟是个新人。就算拿了第一，这可是娱乐行业。不争不抢哪来流量，耍点心机也是必要的。”

　　影猫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看，莫莫靠实力拿名次，我帮他炒作搞人气，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茶风歌被她说动了，“可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很简单啊，就说是莫莫身体不好，加一个病美人和敬业人设。”影猫得意地一指韩森，“我们通稿都找人买好了。”

　　韩森咳嗽了一声，委婉地附和道：“这类操作，其实在业内挺常见的。”

　　……行，那是她不了解行情了。

　　茶风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他们已经准备周全，她没什么好说。不过——她转头看向莫扎特，“你就同意了？”

　　他这道德水平可真是江河日下啊。

　　“我一开始是反对的。”莫扎特硬着头皮回答，“但影猫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又真的很需要拿下名次……”

　　“看，他都会给自己找借口了。”

　　影猫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茶风歌的肩膀，“莫莫跟你离开之后，长进不小啊。”

　　……不要把她说得像带坏小孩子的恶人好吗？

　　茶风歌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分锅的环节到此结束，四人躲在休息室里看起了直播。

　　在导演组和贪狼的控场下，刚才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比赛进行。倒霉的只有原本压轴出场的最后一名选手，完全被莫扎特的“事故”抢了风头。

　　一百名选手的才艺展示环节结束，评委们给出评分排名。

　　莫扎特的钢琴演奏技惊四座，一举拿下头名。梅蒂尼的节目是椅子舞，成绩也算不错，排在第四，同样顺利晋级。

　　影猫高兴地蹦了起来，急忙打开粉丝站，关注数已经突破了50w。

　　其他人都十分惊喜，只有她自己略显失望。

　　“唔，好像还是低了点……”

　　比赛官方的关注数有800w+，莫扎特初赛头名出线，怎么也得有个百万粉丝吧？

　　茶风歌安慰道：“毕竟初赛结果才刚出来，再等等吧。”

　　影猫朝她摆摆手，独自走向房间墙角，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这时，莫扎特拉了拉茶风歌的衣角。

　　她低下头，对上他略显期待的眼神。

　　“所以你赶上我的表演了吗？”

　　“嗯，很精彩的演出。”茶风歌毫不吝啬地夸奖，弯了弯眼睛，“谢谢你，带我领略到了地球音乐的魅力。”

　　莫扎特忍不住跟着一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下、下次我可以再给你弹别人的。贝多芬、肖邦、李斯特……别的乐器我也会，你喜欢的话，还有歌剧！”

　　茶风歌眼神微亮，免费的演出谁不喜欢。

　　“好，我很期待。”

　　两人正交谈着，休息室的门忽然响了，四人同时一惊。

　　“可能是组委会来通知晋级了。”

　　韩森就站在门边，抬手就要开门，却被茶风歌拦下。

　　演戏演全套，她一把将莫扎特摁在沙发上。又向影猫使了个眼色，影猫立即变回了刚才假扮的那个“医护人员”。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向韩森点点头。

　　韩森会意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却是贪狼。他朝韩森礼貌地笑了笑，开口说出一句更令人意外的话——

　　“请问，山茶小姐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