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再婚录》南粥

3、转机

　　这一头，驿长看了看双方，也出了言解释道：“差爷，边关的驿站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边关好多地方都是大漠，驿站对所有过路的旅人来说是救命的，官与民共用是这边的惯例。相比起来，小老儿这里来往的百姓比官差还多些。”

　　这是在提醒他他们人更多、更占优势？
　　谢九没来过边关，不知道这个惯例，他也不喜欢这种被人软硬兼施的滋味，但他更不想惹麻烦。
　　将手上这个任务尽快完成，他才好安心。

　　于是，他忍了，挥手示意手下都过来吃饭。
　　剩下的匪徒自然听他的吩咐，纷纷围坐下来。

　　霍成双戴着一副冰冷结实的镣鏁，被生拉硬拽地跌倒在四个匪徒的桌子旁。
　　她跌倒时磕伤了膝盖，叫身体伤上加伤，不过她只是闷哼一声而没有叫痛。
　　皇伯父说过，没有心疼你的人，叫了痛也是白叫，还不如省点力气积蓄实力！

　　没一会儿，跑堂的就上了饭菜。
　　霍成双面前也被扔了一个馒头。
　　她赶紧拾起来，快速啃着。虽然馒头已经脏了，但好歹是热的，饥饿的胃总算有了一点慰藉。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已经吃过了比这更难吃更简陋的东西。
　　为了活着回去见皇伯父，她忍了！
　　等以后皇伯父将这些人抓了，她一定要叫他们天天吃猪食好给自己报仇！还要一天照三顿地用缏子抽打！

　　饿的不光是霍成双，还有赶了一整天路的谢九四人。
　　驿站虽小，好酒好肉倒是不少，一行四人吃得满嘴油光，好不痛快。霍成双啃完一个馒头时，他们才吃吃喝喝了一半不到。

　　霍成双没有吃饱，但她知道这些人不会再给她吃食。
　　——这一路上都是这样，他们叫她饿不死，也不给她吃饱，叫她越来越没力气。

　　她也没有闹，而是暗中环顾着驿站里的这些人。
　　好不容易这个驿站里还有除了官差以外的其他人，她必须抓紧每一次有可能脱险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的侧影上。
　　外头天寒地冻，老者却只穿着一身并不厚重的银白长袍，白发白眉，还有一溜长长的白胡须直直垂到胸前，至少有一尺长。老者红光满面，脸上皱纹也极浅，忽略了那白发、白眉和白须，那脸看起来竟像是四十许人，真正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只不过，他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剥着花生米喝着小酒，嘴里还轻轻哼着小曲儿，这般市井的做派却又生生地破坏了这份不似凡人的外表。

　　这个做派、这个眉眼……
　　叫霍成双一下子想起了儿时结识的一个人。
　　顿时，霍成双双眼亮得摄人！

　　就在这时，老者喝完了最后一口小酒，打了个舒服的酒嗝，便慢慢起身离开桌前，往楼梯方向行去。

　　霍成双紧紧盯着老者转过来正对着她的面容，心中一阵狂喜。
　　真的是那个人！

　　她迸发出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箭一般冲向老者。
　　“老神医——！”

　　谢九四人正享受地吃着酒和肉，根本没想到霍成双会在这时候发难，暗骂一声连忙起身追过去。
　　但此时，霍成双已经冲到了老者跟前，躲在老者身后快速道：“老神医，救救我！他们不是官差！是将我绑了的坏蛋！”

　　老者——老神医愣住了。
　　他愣住的原因不是突然有个女囚莫名其妙地向他求救，而是他本姓老，名字不为外人道也，因自诩医术世间无人能敌，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个号，就叫“神医”。

　　所以“老神医”这个听起来很像神棍的称呼——确实是他的名号！
　　但平日里为了避免麻烦，他的名号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才知道！

　　“老人家，”谢九压下了狰狞的愤怒，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温和，“此人是朝廷的重犯，要被流放到晋州军中为军妓。她大约是受了打击，所以脑子有些不清楚，老是说胡话。冒犯您了……”

　　“老神医！我是双双！小棉袄双双啊！”霍成双急切地打断了谢九的话，她没有昏头到当众喊出她的公主身份，而是说出了叫老神医浑身一抖的话，“我皇……我伯父请过您给我治病的！在十一年前的襄京城！您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老神医眼角一抽，好想扶额。
　　他记得！怎么不记得了？！他听这个脏臭得不行的女囚喊出“小棉袄双双”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不过这个“小棉袄”可不是他老神医的小棉袄！

　　及至她说出了“十一年前的襄京城”，他就再更加确信了她的身份。
　　那时候他在京中的行踪是保密的，只有将他困在皇宫中的流氓皇帝和他身边的心腹才晓得。
　　以这女娃娃的年纪，就只有当初他从阎罗王手里抢回命来的那个小公主才符合。
　　正是为了救活这个被流氓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棉袄”，他才被那流氓皇帝强行押在了大兴宫中整整四百三十一日！直到这“小棉袄”完全痊愈了，他才得以离开。

　　当今那位天子，对外倒是英明睿智、一诺千金，实际上对着他这个小老百姓却是个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他一生的亏几乎都是在那个帝王那儿吃的，导致他现在一听到一丁点儿关于这位的话语，就想捂着耳朵当自己聋了！

　　谢九一看老神医的神情不对，心里就咯噔一下！
　　难不成真是认识的？
　　谢九虽不清楚霍成双的真实身份，但凭着他主子的孙女——那位宫装女子的身份地位，能叫她视为眼中钉的女子，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女子，很有可能跟主子的孙女一样，是襄京城中的名门贵女！

　　想到这里，谢九当机立断，将腰间的大刀刷地抽出一大半，威胁道：“老人家，官差办事，还请老人家勿多管闲事！”
　　其余三个匪徒也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刀，在身后虎视眈眈。

　　霍成双见状，赶紧扒拉在老神医身上死不放手，一边急道：“老神医，真的是我！你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伯父一定会为你搜罗所有你想要的医书！还有我伯父家里的珍奇药材，随你挑不要钱！”

　　老神医很想翻白眼！
　　天下之大，各类常见的、稀奇古怪的医书自然只有皇宫里的太医署最齐全，要找最罕见、最奇特的药材自然也非那里莫属。他很心动是没错，但他可不想再像十年前那样被拘在皇宫里四百三十一日不得出！
　　以他这桀骜不驯的性子，再来一次还不得疯？！

　　可是……
　　老神医望着这在场的这么多人……
　　那么多张嘴呢！瞒不住啊！
　　那位皇帝的本事不低，他毫不怀疑今天这一出很有可能会被他查到。

　　不管这位小公主是怎么被人拐到晋州的，只要那位护短的皇帝今后有一日得知了他曾见死不救，那自己今生别想安宁了！那位皇帝绝对会派人追杀他到死为止！
　　除非眼前这些假官差将在场的人都杀光了……
　　嗯，不行，那样估计他自己也被灭口了。

　　算了，还是救吧。
　　再说，刚刚惊鸿一瞥，这小公主还真是惨啊！

　　老神医不由怜悯地看了看四个假官差。这么虐待护短皇帝视若珍宝的宝贝小公主，以后可怎么逃过那位陛下锱铢必较的报复？
　　啧啧，是有多想不开啊！

　　老神医装高深地踌躇的时候，看着情形不对的杨家商队已经都围了过来。
　　杨家商队的胡老大暗中计较这情形，一边拱手客气道：“这位官爷，这老人家我先前是认识的，在你们来之前就住在这驿站了。这中间大约是误会。”
　　胡老大倒也不是要多管闲事，而是先前为他兄弟保住一条命的便是这老者，如今看官差为难，为着报恩才开口为其解围。

　　一听这话，霍成双却急了！
　　她今天闹了这一出，要是没有成功逃出来，那以后这些匪徒起了警觉，就真的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所以她必须成功！

　　见老神医一直没开口说话，她以为他还在怀疑她的身份，惊慌地说道：“老神医，我真的是双双！我给您说个只有我跟你、还有我伯父和伯母知道的事。当年您把一本《素|女|经》（见注1）随手放在了我伯父的书房，被我伯母看到了，她用怪怪的眼神看了我伯父很久。然后我伯父就赐了您八个年轻漂亮的美人儿……”

　　老神医想起糟心事，不由脸色发黑，说出了事情发生以来的第一句话并成功打断了霍成双，“好了！这种事你小孩子家家的记得这么久干什么？”
　　霍成双狂喜道：“您相信我的话了？”她赶紧澄清，“那您该知道我的身份！即使我犯了再大的过错，我伯父只会一根白绫勒死我，他怎么会将我发配去当军妓这么糟蹋我？！这些人假冒了官差，是为了顺利把我从襄京城劫出来。”

　　谢九脸色黑了又白，未免事态难以收拾，他猛地抽出了大刀，怒道：“都说了这女人犯了事，被关得脑子不清楚。你这老头子也跟着犯糊涂？！可是存心要跟官府过不去了！”

　　胡老大眼看事情不好，可一下也无法看出究竟到底是谁说谎，便只好先按着蠢蠢欲动也想拔刀的老四。
　　“大哥，”老四急道，“老大夫救过三哥的命，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先看看再说。万一他们真是官兵呢？我们无法跟官府抗衡，冲撞官差不是小事，闹大了便是家主也保不住我们。”胡老大轻声说道。
　　老四闻言，只好暂时在一边干着急。

　　老神医却哼了一声，严肃道：“口说无凭。这女娃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说她是囚犯，那可有她的刑罚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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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素|女|经》是古代颇重要的一本性学著作，主要讲述性|交和人的身体强弱的相互影响、优生道理、如何易于怀孕、提出延年益寿之法；还涉及性心理，强调男子在性|交时应有自信心，要破除现代性科学所提出的“操作焦虑”。
当做妻子的发现丈夫看这类的书，可想而知会有神马想法了~~
男主：所以……英雄救美的不是我，而是个老头子？
作者（对手指）：这个……这个这个……下次！下次一定叫你刷存在感！偶发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