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伐谋－－《士兵突击》之后》石黛儿

4、第三章

　　史今的目光转向许三多，自重逢伊始，两人这才第一次，四目相对。有一种东西同时在两个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许三多垂下了眼睑，而史今则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六一啊，他在我那儿呢，他挺好的。”
　　啊？！甘小宁成才马小帅许三多外加高成，几个人都是一脸惊喜，高成马上接过话头：“伍六一在你那儿？怎么回事？你说说你说说。”
　　史今笑道：“我公司稳定下来后，就给他写了封信，请他来帮忙，我跑外面的事，他给我打理内务，挺不错的。”
　　“呦呦呦，好啊好啊！”高成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俩小子能整啊，这日子过得带劲，好好干！”
　　“六一还真是挺能整的，”史今继续说，“我都不知道，这小子哪儿练出来一修鞋的手艺，你说我们公司的客人吧，都是登山走路的，虽然脚上都是好鞋，可要是经六一的手再修修，那穿着的感觉，就跟长在脚上似的，六一这手艺在我们那儿都出名了，一绝！好多客户都冲他来的。”
　　成才给史今夹了一筷子菜，道：“伍班副到哪儿都是能人，错不了！”
　　史今又看了成才一眼，然后抿了抿嘴，吃了口菜，才道：“谢谢你啊，成才，你现在是，又回七连了？”
　　这个问题一出，桌上的人都一起哑然。
　　原来史今，并不知道，七连已经散了。
　　成才看住许三多，忍不住问：“你没给你们班长写过信？”
　　许三多无言，他看看小宁，又看看小帅，结果最后说话的，却是史今：“不光是他，谁都没给我写过，包括六一。”这话听来淡淡的，可每个人的感觉都仿佛当头着了一闷棍。
　　“那伍六一没跟你说什么？”高成不能置信地问。
　　“六一？”史今的表情有些惊讶，“他哪儿是写信的人，就有时候打打电话，问个平安什么的，说不了几句。后来我给他写了一封信，邀他来我这儿，他连信都没回，几天之后，人就突然出现了。不过他来我这儿后倒是说过，您升少校了，三多小宁他们还在七连，白铁军提前退伍了，就这些。”
　　“他没说他的腿怎么伤的？”甘小宁睁大眼睛。
　　“说了啊，”史今不明所以，“他说是全军大比武时拉伤的，所以他才退伍的。”
　　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一向直来直去的伍六一，竟会在他退伍之后，对他最好的朋友，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大家彼此看了看，还是马小帅勉强笑了笑，向史今举一举杯子，道：“史班长，您不认识我，我是在您走后才来三班的。。。。。我是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也是钢七连的，最后一名士兵。”小帅的声音低了下去。
　　史今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楞了半天，才缓缓地放下手，眼光从许三多开始，一一扫过去，最后停在高成脸上，有如喃喃自语般地说：“最后一名士兵？七连。。。。没有了？不在了？”
　　高成看也不看史今，大口把杯中酒喝完，往桌上一顿，道：“吃菜！喝酒！扯什么玩意儿？谁没了？咱们人不都还在吗？少谁了？谁趴下了？都给我把眉头打开，乐呵呵的！”
　　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散了开去，大家的表情都轻松许多，而史今，却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对高成举起杯子，道：“连长！我敬你！”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忽尔都有些潮意，彼此转开。
　　许三多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班长，和他的连长，他看着这两个人在喝完酒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聊着吃着，觉得自已心里，有什么东西，很沉很沉。
　　时间过得飞快，几乎还没觉得吃了什么，桌上的酒已经没有了，坐在靠门边的马小帅刚想站起来去再拿点酒，包间门却被人推开了。
　　“史领队，”来人是个衣冠楚楚的胖子，他举着一只烟，有些不耐烦地站在门口，道：“这都一个小时了，我们早吃完了，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史今楞了楞，忙站起道：“哎呀，这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了，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等等！”高成不乐意了，他已有了些酒意，有点晃晃地站起来，道：“你是谁啊？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你知道吗？你急什么急？”
　　史今一把扶住高成，低声道：“连长，这是我客户，你别管了。”
　　成才一拧身站起来，走过去笑道：“这位先生，真对不起，你看，你们领队是我们老战友，难得见一次，您先回，我们过会儿就把他给你们送过去，好不好？”
　　那人显然不太知好歹，继续很不高兴地说：“他负责带我们出来，是收了钱的，这是他的工作，工作的时候可以干私事吗？当过兵的就可以有特权吗？”
　　这后一句话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迅如豹子般跳起来冲过去的，居然是许三多。
　　许三多的鼻子几乎对上了那个胖子的鼻子，他的眼睛里满是让人觉得陌生的冷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先！出！去！”
　　那胖子本能地缩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道：“好，好，当兵的了不起！我先出去。。。。不过史领队，这次回去我要投诉你的，我明人不说暗话！”
　　“刘先生！刘先生！”史今将高成一把按回到椅子上，飞快地闪到门前，和颜悦色地说，“没事儿，我这就来，你告诉大家都先上车吧，我只要一分钟，就一分钟，行吗？”
　　胖子看了看史今身后一群如蓄势待发的老虎一样的人，强撑着点点头，撤身走了。
　　史今回过身来，看看所有人蓦然间布满悲哀的面庞，笑了笑，道：“他说的对，我是在工作，在哪儿工作，都得有工作的规矩。”
　　没有人说话，隔着人群，高成定定地盯住他最好的兵，再也禁不住，眼圈儿泛红。
　　史今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面对所有人，挺直身子，双脚一并，慢慢地，稳稳地，敬了一个军礼。
　　－－－－－－－－－－－－－－－－－－－
　　史今走到饭店门口，才想起来自已刚才光顾说话了，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但是由他带队的那三辆车，都已经打着了发动机在等他，胖子刘先生还摇下了车窗，探头探脑地往门内打量。
　　史今吁一口气，向自已的车走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他回头一看，是许三多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个打包好的饭盒。
　　许三多道：“班长，你在路上吃吧，垫垫肚子。”
　　史今看一看饭盒，再看一看许三多，笑起来，伸手揉一揉许三多的脑袋，表扬道：“行啊三多，会替别人着想了，真长大了。”
　　许三多咧开大白牙笑起来，可还没笑一秒钟，泪水便淆淆滚落。
　　“打住打住！”高成从门内走了出来，没好气地在许三多身边立着，看看天，道：“哎呀只要你俩在啊，我看这老天都不用下雨了，等于我兜里揣块云彩，走哪儿下到哪儿。”
　　许三多抹抹脸，看看史今和高成，三个人都“噗哧”一乐。
　　胖子刘先生的车上传来摁汽车喇叭的声音，史今面色一黯，高成立马掉头走过去几步，大声冲着那胖子喊：“就你那体格儿，吃完了最好多歇会儿，马上运动的话------开车也是运动啊我告诉你，小心得阑尾炎。”
　　“哎！你怎么说话呢？”胖子刘不干了，但与此同时，车外面的三个人都听见车内发出一声压制了的“啊”声，然后，胖子刘本来已伸出窗外的半个身子被人拽了回去，一个隐隐约约地声音似乎在急切地劝着什么，胖子刘渐渐安静下来，明显偃旗息鼓了。
　　高成和许三多都有些好奇，如果他们不怀疑自已的耳力的话，他们都已经听了出来，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属于一个女人。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