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经纪》深浅叙

7、第七章

　　谢音希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寒意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冻在原地，她努力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把鼠标滚轮一路拉下来，每一条都仔仔细细地看。黑热搜高高挂在热搜前列，各大营销号争先恐后转发，生怕错过这乏味的一天里难得的热点。

　　夜色里充满噪点的九宫格图片传播得到处都是，江瑞辰姿势亲密地靠在陌生女人的身旁共同走向豪车，号称段星觉前女友的女人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被人渣抛弃面临打胎，一张张图片像飞舞的雪片般飞向各处，很多人在吃瓜的同时都不忘问上一句：爆料好精彩，这两个人是谁？

　　段星觉还有几个人认识，江瑞辰就几乎没人知道。热搜里乱糟糟一片，各方赶来的吃瓜路人七嘴八舌，粉丝从遮天蔽日的恶言恶语中勉力辩解，很快被淹没在路人的口诛笔伐里。

　　［段星觉劈腿？是不是那个《情书投递屋》的男二，居然劈腿啊，我看剧时还挺喜欢他呢。］
　　［说了多少遍，三十八线不要买这么高热搜位，江瑞辰是谁？哪个没眼光的还潜规则他？］
　　［他俩是队友啊，江瑞辰不就是段星觉的洗脚婢，怎么一起上热搜了，物以类聚？］
　　［一个劈腿一个潜规则，晨风娱乐风水可以呀，锤这么实，死定了吧？以后还敢蹦跶？］
　　［这种小角色最红的时候恐怕就是今天了，大家多聊一会儿，让他们感受一下红的滋味……］
　　［这么垃圾的艺人居然还有下家？？看得我满脑子问号，赶紧封杀算了！］

　　［能不能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些照片挑这个时间发出来，明明就是解约后恶意给艺人泼脏水，还请不要造谣传谣！］
　　［来来来大家快看，活体脑残粉，机会难得，参观一次一元。］
　　［你喜欢卖身劈腿的明星你爸妈造吗？现在还在蹦跶，真不嫌丢人哦。］
　　［就算有人想整他们，那照片总不是别人逼他们拍的吧，要不你来认认这是不是你偶像呢？呕。］
　　［段星觉和江瑞辰这两个人渣都在我手里，点一个赞我骂一声人渣！］
　　［都别给楼上点赞了，看这个点赞数他嘴皮子得磨破到明年……］

　　热搜评论区已经成了沸腾的海洋，无数人像狂欢一样聚在一起，对着他们刚刚认识的人劈头盖脸地痛骂。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要滴出水来，谢音希无声地呼出一口颤抖的叹息，有人终于打破沉默，小声问：“……是不是真的啊？”

　　［……是不是真的啊？］

　　江瑞辰的粉丝群里，管理员开启了全员禁言，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有一个管理顶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还是将这句话发了出来。这个开头像是暴雨倾盆中死死支撑的堤坝开了个豁口，山洪从里面倾斜而下，淹没了提心吊胆的每一个人。

　　［我喜欢他三年，三年了，结果现在告诉我他是这种人渣，是在搞笑吗？我是不是像个笑话？］

　　消息框的一片寂静里，平时活泼搞怪的粉丝群四号管理发泄似地刷着屏，其他管理没有踢她出去的权限，有的劝她冷静，有的骂她疯癫，还有的试图从中劝架，作为粉丝总要对他多一丝相信……不等其他人发言，几个管理先吵成一团，谁也劝不住谁。

　　他们不是成规模的正式粉丝组织，江瑞辰实在是太透明了，粉丝数得过来，唯粉更是寥寥无几。个中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每个人都是因为喜欢他才留在这里，这样为爱聚集的力量纯净而脆弱，稍稍经历风雨就动摇西晃。

　　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句话，篇幅不长，却让吵个不停的管理们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相信他就给他证明清白，不信他就找证据让自己彻底死心，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活在任何人的嘴里，想看什么自己去找。］
　　［看澄清或是看证据，都要自己去找。连这都做不到，怎么能说自己喜欢过他？］

　　发言的ID最近上线不多，很多人却都在默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海中挣扎之际抓住了一块木板，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希希……

　　草莓冰奶希言简意赅，简单而坚定地说：［我一定给他翻个清清白白的真相出来。］

　　“我一定给你翻个清清白白的真相出来。”

　　即便是这样兵荒马乱一团糟的下午，谢音希也没有停下日常拍摄。一个中午的时间，关于热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公司，这是音桦成立以来经历过的最严重的公关危机，在陶珊的铁腕镇压与矢口否认下，办公室的闲言碎语并没有在明面上铺得太开，不过谢音希去洗手间的功夫，都能听到洗手池前两个姑娘兴致勃勃地互相八卦，传播得不可谓不广。

　　屋漏偏逢连夜雨，临到送他们去参加比赛的档口出了这种事，原先安排好的计划完完全全被搅得七零八落。之前联络互利互惠的几个公司都开始言辞闪烁，更要命的是节目组那边也给出了口信，要是这件事的影响翻不过去，节目组不可能留他们两个到下一轮晋级，之前谈过的什么待遇什么镜头，通通做浮云散了去，一切糟糕的事情都压到一起。

　　江瑞辰身处漩涡中心，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别这么一脸低气压，对身体不好，来希希，笑一个。”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下来，他们之间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更像是走得很近的朋友。江瑞辰按住她鼓鼓的脸颊，向下压出两个小坑，对她笑得依然一脸阳光：“大不了就这样下去，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我再努努力攒点钱，到时候约满了就退圈去开个小超市，想吃什么都用，还不用控制体重。”

　　谢音希的低气压酝酿到一半，被他的自嘲弄笑了：“这点出息，开超市还要开个小的。”

　　江瑞辰也跟着笑：“够两个人吃就好了，小小的一家人。”

　　谢音希拍怕他的肩膀：“那要是这次的事没搞定，我就去你的小超市办个年卡会员，天天过去买东西，记得给我多打折。”

　　江瑞辰笑容稍稍收敛了些：“还没放弃啊？我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喝醉了，没什么印象。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谢音希问他：“那这是你的本意吗？”

　　江瑞辰慢慢摇头，看着她不说话。

　　“那为了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我也会努力的。”谢音希说，“我不光是你的粉丝，还是你的宣传经纪，维护你的名誉是我的职责和使命，这不是我该谈放弃与否的事情。”

　　“我会加油的。”她说，眉眼间初初显露锋锐美丽的灼灼光华，坚定地说，“你好好向前走就是了，我在你身后担着。”

　　江瑞辰看着她，有片刻的恍惚与发怔，而后眼眸垂下，低声说：“我何德何能……”

　　“……谢谢。”

　　谢音希和江瑞辰的粉丝们分成几个小队，澄清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首先是当天的照片比对，根据江瑞辰照片里穿的衣服判断，当天时间是半年以前跨年晚会的时候，因为有段星觉带飞，难得有地方台请了他们三个一起上台唱歌。段星觉还有自己单独的部分，但对江瑞辰和他的粉丝来说，这样的露脸已经实属难得，当天超话里难得热闹非凡。

　　卓叶飞当天跟了行程，不光拍下了江瑞辰的舞台表演，还拍到了他跨年结束返回主办方提供的酒店休息。根据相机记录的时间对比，演出结束到江瑞辰被工作人员扶着回酒店，间隔大约三个小时，堪堪够吃饭喝酒的时间，并不是众人八卦里的一夜春宵，回酒店时也不是女性陪同，多半江瑞辰当时并没有上那辆车，晨风是故意掐头去尾，放出这几张照片搅浑水。

　　粉丝把搜集到的信息做成长微博大字报，在热搜广场上努力澄清。应对来得迅速而及时，在很短的时间内整理好了澄清内容，谢音希亲自题了个标题党，进行病毒式刷屏，取得了一定效果。不少路人吃瓜吃得兴起，连带着也看了粉丝的澄清博，有些理智路人开始游移不定，觉得热搜最开始一边倒的内容另有隐情。

　　段星觉那边的工作要更麻烦一点，虽然流产是子虚乌有，但这个爆料的女孩确实曾经是段星觉的前女友，不知道晨风从哪里挖出来的这段往事，这种真假混杂的谣言最难澄清。

　　好在两人在一起时段星觉才刚出道，在演网剧走红之前就已经分手。陶珊经验丰富，棋高一着，首先澄清的不是段星觉劈腿，而是爆料的前女友假流产，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线中女方没有怀孕可能，分手后还火速另觅新欢，以点挑面，将段星觉翻转成被渣女耽误的情圣，出道都没有分手，最落魄时女方绝情离开，在段星觉走红之后又悔不当初，想要再来纠缠。

　　路人总是充满质疑精神，对送到眼前的结论并不全信。放大了其中的疑点之后，一旦真话掺水，真的部分也会显得虚假。段星觉的热搜底下吵得更厉害，两方人互相没法说服，越讨论越激烈，热搜一路向上，却已经绝非一边倒的谩骂。

　　从上热搜到力挽狂澜，个中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时间却只过去了短短两个小时。

　　“好几个营销公司今晚都要通宵加班。”徐晏临眼底倒映出电脑屏幕冷白色的弧光，谢音希坐在对面，眼睛控制不住地往电脑上飘，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江瑞辰这边的舆论有没有再改善一些。

　　“进步不小。”徐晏临难得的夸了她一句，又说，“和陶珊的差距你要看见。”

　　陶珊掀起的翻转更大，路人吃瓜的情绪更加高涨，随着诸多细节的扒出，几乎已经把握住了舆论的大方向。陶珊现在已经把热搜的事交给其他三个公关处理，自己去和节目组及合作公司重谈细节，谢音希则还被圈在这里，江瑞辰尚不能算转危为安。

　　看见了。谢音希抿紧唇点头，脸绷着，显得眼睛更大，流转的情绪一览无余。徐晏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收回视线：“个人能做到的都做得差不多，战争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谢音希一愣，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一颗心跳得很快：“什么战争？”

　　“被人抹黑然后澄清，太被动。”徐晏临说，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松开，向上卷了三折，“浑水才好摸鱼，混战在即，谁也不配在岸上。不让泥菩萨下次水，总还当自己是金身。”

　　谢音希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徐晏临冷冷地哼笑一声。

　　“敢拖我下水，真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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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如斯如诗同学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