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死对头他暗恋我》小越儿

54、五十四个暗恋

　　年底，周成安又进了几次抢救室。
　　他现在已经连基本的说话能力都丧失了，整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让人分不清他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着。

　　班主任了解到他的情况后，特别批准，让他提前进行了期末考试。
　　而其他同学则于周三，统一进行全市统考。

　　考试当天，路予一身轻松，书包都没背，只随手拎了个透明笔袋。
　　他因为总成绩提升，考场也往前挪了好几位。

　　“哎呦，稀客。”坐在路予前边儿的，是隔壁班的体委，先前他们一块儿打过球赛，还被路予的球砸到过脑袋。
　　说来也是巧，原先这位体委成绩还行，可自打被球砸了头后，整体成绩都有了下滑，那段时间还有人说，是不是路予那一球，把人给砸傻了。直到路予亲自下场澄清：明明是他交了女朋友，心思不在学习上。

　　后来这位同学没过多久就和女朋友分手了。分手之后也没见他成绩再有回涨，反而自甘堕落的和一群坏孩子勾肩搭背，在破罐破摔的路上越走越远。

　　路予和他不熟，除了那次打球，也没再有任何交集，且那次冤枉他用球把人砸傻的事儿，多少也跟这人脱不开关系，这次坐了前后桌，路予根本也没想跟他深聊，便简单一点头，低头去看手机了。

　　昨日接近凌晨时，周成安又被送进抢救室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路予隐隐跟着着急，便赶在考试开始前，给周寰屿发去信息。

　　【路予：周叔叔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没有？你盯手术室也别忘了吃饭！】

　　“给女朋友发信息呢？”前桌的同学侧坐在座位上，见路予手眼放在桌肚里面，故意抻长了脖子往下看，“女朋友哪班的？我认识不？”
　　路予懒得理他，消息发完便揣进裤兜，两手抬起，平放在桌面上：“老师来了，你赶紧转回去吧。”

　　负责监考的两位老师，一个忙着拆文件袋，一个站在讲台前：“都把东西收起来吧，咱们准备发卷了。”

　　“别忘了关手机。”前桌的同学慢半拍的转回去，故意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引来前方老师关注。

　　“手机都关机，课本都塞在书包里——待会儿考试过程中，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的手机、课本出现在桌肚里。”

　　监考老师像是接收到了那位体委的暗示，眼神飘过来，言语点了路予一句。

　　路予早把手机设置成震动，规矩塞在裤兜里。
　　他不关机，是想第一时间收到周寰屿的回信，反正他又不会作弊，便没照着老师的话去做。

　　考前的提示做完，铃声打响，监考老师依次发下试卷。
　　一时间，教室再没了说话的声响，只能听到试卷翻动和笔尖接触卷面时，发出的沙沙响动。

　　“我们考试一共90分钟，大家答题的时候，多注意审题，按着顺序往后做，时间都够用。”监考老师一边穿梭在座位之间，一边小声地提醒，“拿到试卷后，先把名字、班级写上，可别费了半天劲，题都帮别人做了。”

　　路予现在被周寰屿调｜教的，已经养成了好习惯。拿到试卷后第一时间写好姓名，随后通篇阅读试卷。做题的时候，也会在题干上画出考察的重点，以免自己不注意，又被里面的干扰信息带跑偏。

　　他花了十五分钟，将前面选择题写好，最后一道选择题稍有难度，他多花了五分钟时间。
　　填空只有几道，路予耐着性子，十分钟做完，剩下大部分的时间，他都留给了后面的解答题。

　　监考老师背着手，从一侧慢慢踱步到路予这一侧。因为考前手机的事情，监考老师特别多关注了这名学生几眼。然而打从考试开始，他便老老实实，别说看手机，根本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尤其当她走到近前，看了对方的试卷，发现这名学生的逻辑条理也还不错，解题时还会在上面标画出重点，更是欣赏的点了点头。

　　然而当老师走过这一桌，走回讲台，路予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下意识绷直了背脊，隔着裤子攥住了手机。

　　震动的动静说不上大，却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路予本能地撩起眼皮，在确认两名监考老师的注意都不在他这边时，悄悄掏出了手机。
　　上面弹出一条未读，开头几个字是：我爸没了……

　　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

　　“嘿，嘛呢？”
　　前桌的同学突然靠向椅背，侧过一些头，似笑非笑地看他。
　　与此同时，讲台上的老师也听到动静，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路予心尖儿发麻，整个人都是懵的。随着监考老师走近，周寰屿绝望无助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一瞬间，他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起身，抓起透明笔袋便跑了出去。

　　身后的教室，还隐隐传来老师的呼唤，路予全然不理，铆足一股劲，飞速往校门外冲。

　　边跑边给周寰屿打去电话，可铃声响一两下就被那边挂断。

　　路予冲向路边，拦了辆车，不顾司机骂他“不要命了”。

　　到了医院，路予按照记忆跑至病房。可原本周成安那一间已经被护士手快地收拾出来。
　　他马上又退出去，一边心急一边没头苍蝇一样地转来转去。

　　“手续都办好了，东西你一并带回家吧。”
　　“嗯。”

　　耳畔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路予一转身，刚好看到他爸随同周寰屿一并从电梯走出。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路予满头大汗的傻愣在那，路邵阳皱眉，“你今天不是考试吗？”
　　话音未落，路予突然冲刺，一下飞扑出去抱住周寰屿。

　　周寰屿猝不及防，看了眼路邵阳，单手轻拍他腰背：“路予，你爸爸还在。”

　　路予用力箍紧他，停顿了片刻才将他放开：“我听说……周叔叔他……”
　　“胡闹！”路邵阳喝道，“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学校去！”

　　路予偷偷去看周寰屿，见他表面神情很稳定，但他知道，周寰屿一向爱装，也会装。他一定又把所有的伤心藏在心里，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偷偷难受。

　　“我不回。”路予道，“跑都已经跑出来了，再回去我也不能接着考试了啊！”
　　路邵阳红着眼睛，气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他一甩衣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路予这才抽出空来，看向周寰屿：“你……还好吧？”
　　“不是太好。”周寰屿道，“你怎么回事？考试考一半都能翘掉？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发那条消息了。”

　　“谁跟你说那个。”路予道，“考试不及格我再补考就行，题我又不是不会……可是你，我放心不下。”

　　周寰屿面容松动，揉了揉他的头。

　　这时，路邵阳也打完电话回来：“我刚跟你班主任通过电话……作弊又是怎么回事？”
　　“谁作弊了。”路予道，“考数学怎么作弊？光把答题过程写出来，都要下课了吧。”
　　“你少耍贫嘴。”路邵阳凶他，“下午还有一科考试，你赶紧给我回去。”

　　路予摸摸肚子：“下午才考试，你怎么也得让我吃饱了吧？”

　　路邵阳那边还有工作，他让助理给两个小的订了餐厅，自己先一步离开。

　　到了餐厅，路予招呼他：“坐！”
　　又将点餐用的平板推到他跟前：“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也是我爸结账。”

　　周寰屿实在没什么胃口。
　　虽然他爸的事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噩耗传入耳中，巨大的无助感还是将他席卷。

　　他现在就是累。不想吃，不想说话，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呆一会儿。
　　可他也知道路予担心他，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小心安慰他。

　　“其实你跟我一起，不用伪装的那么辛苦。”路予半趴在桌子上，小心打量着对方，“你可以跟我再直白一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我说。”
　　他指尖在平板的屏幕上点点：“如果你没胃口，不想点餐，你也可以告诉我，我来点。如果感觉到累，也可以不必勉强去应付我，哪怕你现在不想说话，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都是可以的，我能理解。”

　　“抱歉。”周寰屿惨然一笑，“我现在确实很想休息一下。”
　　“那我来点！”路予十分体贴地拿走平板，依据当下情况，点了一些开胃又清淡的，随后走远一些，将忌口情况告知服务员，又叮嘱对方，待会儿上菜时轻一点。

　　回到卡座，路予也没再缠着周寰屿说话，他只是轻轻坐到他旁边，拍拍自己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周寰屿太需要这么一段缓冲的时间了。他闭上眼，默不作声，放任自己舒服的窝在对方的颈窝，两条手臂也自然揽住路予的细腰。

　　及至饭菜上桌，周寰屿听到路予极小声地在和服务员交流着什么，终于睁开了眼睛。

　　“感觉好一点吗？”路予关切地问。
　　“嗯，谢谢，好多了。”

　　两人拆开消毒纸巾，擦干净手。

　　“这几个都挺清淡的，你尝一尝。”
　　周寰屿掰开筷子，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路予见他肯吃，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希望以后我们之间相处，你也可以这么自然。就……把我当作自己家人，一家人之间，是不需要藏着掖着的，你高兴了、不高兴了都可以告诉我，哪怕觉得烦了，想对我吼一吼，那我也可以跟着你吼。”

　　“一家人有时候也需要藏着。”周寰屿道，“真的完全自如、真实相待，只有……”
　　路予的心怦怦跳了几跳：“……什么？”

　　“没什么。”周寰屿夹起一个蛋饺，送至路予碗中，“快点吃吧，吃完回去考试。”
　　路予有点失望，闷闷地埋头吃起来。

　　下午，路予返回学校，继续考试。
　　还是那个考场，刚一进门，班主任就追了进来：“手机呢？先关上，给我。”
　　路予乖乖交上手机。

　　班主任：“考完试来我办公室拿。”
　　话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前桌，外班体委侧转过身，眼里都是八卦：“刚刚你跑哪儿去了？”
　　“爸爸去哪儿，儿子不必知道。你还是转回去坐好吧。”路予面无表情道，“不然待会儿算你作弊。”

　　下午的考试非常顺利。
　　考完交了卷，路予带好自己的东西前往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正伏案写着什么，手边，放着路予那张只写了一半的期末考卷。考卷上方，压着他的手机。
　　“来了啊。”听到动静，班主任抬头，没先还手机，反倒把试卷推到他跟前，“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解释。”

　　路予没找借口，一五一十，如实说了。
　　班主任听说了周寰屿父亲的事，也深表遗憾，他道：“老师知道你跟周寰屿关系好、感情深，但再怎么哥俩好，你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人家周寰屿家里有事都知道提前跟老师说，把卷子做完，怎么到你这，招呼都不打，抬起腿就走呢？”

　　“再有。”班主任拿过手机，放到他跟前，“监考老师说没说，让把手机关机？那你怎么又考着试去看手机呢？今天有同学说你考试玩手机作弊，即便我知道你没有，那这事儿怎么跟别人交代呢？”

　　路予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但当时情况下，他没办法不管周寰屿。
　　他道：“老师，这事儿要是您，您真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神贯注地坚持到考试完吗？”
　　班主任肯定道：“当然！”
　　“那只能说，您太不近人情了。”路予道，“人都是感情动物，可能我中途旷考，损失了一次成绩，但失去家人的苦痛和那份有人陪伴的期待并不是随时存在。今天这事儿，我的确办的欠妥，但若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不会变的。”

　　路予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旷考也好，作弊也罢，如果学校要给我处分，那我担着。总之别让您为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