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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个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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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亮起时,路予才有了一点困意。
昨晚,他几乎是从周寰屿的房中逃出来。走时着急,枕头也忘了拿。
脑袋底下没得枕,很不舒服。加之情绪大喜大落,让他近乎一夜未眠。
早上还要上课,路予转动干涩的眼珠,决定不睡了。
起床洗漱,站在窗前,路予望着逐渐变亮的天空,听完了一套英语听力。
开门走出,一股股菜香漂浮过来。
这两天苗阿姨的小孩儿得了感冒,已经向路邵阳告假两天。
那厨房做饭的就一定不会是苗阿姨。
走至客厅,看到餐桌前忙碌的身影,彼此眼神相对,说不出的尴尬慢慢溢出。
周寰屿率先移开目光,说:“早饭就吃昨天晚上打包回来的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你不已经做完了吗,还有什么必要来问我?
路予抿了下唇:“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转身,想回房间拿书包,却被周寰屿几步追上,堵在面前。
“早上不吃饭不好,多少吃一点。”周寰屿道,“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走,不碍你的眼。”
路予撩起眼皮,直视他:“关心我吃不吃早饭,也是在讨好我吗?”
周寰屿哑然,说不出话。
路予一把将他推开:“大可不必这样勉强,你不讨好我,我爸也不会把你赶出去。”
门开了又关,路予摔门走了。
周寰屿颓然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精心制作的早饭。
眼圈微红,心口绞痛。
昨晚不仅路予失了眠,周寰屿同样枯坐一宿。
他想到他和路予的相遇,想到命运的齿轮将他们绑在一起;想到那么个聒噪的人在自己耳畔叽叽喳喳,又能在自己最失落无助的时候,拥他入怀,轻抚背脊,告诉他“我在”。
周寰屿从未奢求过什么。打从他隐隐明白自己的心意,一直小心将其深埋,用心守护。
他知道路予是个直的,为人大大咧咧。认定了他一定不会察觉到这心思,周寰屿才以朋友之名,毫无遮拦的去对他好。
他愿意为其付出,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看到对方笑,或是偶尔炸毛,叫他的名字。
他也没想过会得到对方的回应。毕竟他是路予,是路叔叔的独苗。哪怕有一天,路予真的弯了,变了性向,他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况且他是个直的。
周寰屿虽不混圈,也深知这个圈子里众多爱上直男,自以为掰弯,最后还是不得已分手,目睹对方牵手别的新娘的事例。
太多太多了。
“远离直男”一直都是他们圈子里经久流传的训诫。
手机闹钟在裤兜里响起。
是提醒他该去上学了。
周寰屿起身,将没动的早餐逐一收好,洗了餐盘,独自离开。
路家已经不能再待了。
继续下去,只会是越来越多的两败俱伤。
周寰屿计划着搬回自己家,同时他需要为了自己的今后积攒生活费用。
上午的课浑浑噩噩,这对一向学习专心的周寰屿来说,几乎从未有过。
手机静了音,搜索周边可以打零工的地方,有些地方年龄卡的不太严,他谎称已经18了也可以混进。
中午,下课铃响。正收拾东西去吃饭的周寰屿却被一女生拦住:“周寰屿,你们班主任找,在办公室。”
到了门外,敲门进去,周寰屿却一眼看到了班主任前的路邵阳。
“老师……路叔叔?”
“嗯。”路邵阳应一声,拍拍身旁,“你下午的课,我帮你请假了——寰屿,你爸爸出了点状况。”
每一次路邵阳找他,总是带着不同的噩耗。
周寰屿逐渐走近,问道:“怎么了?”
路邵阳拿出一份病历表给他,言简意赅:“胃癌。”
霎时间,天旋地转,嗡嗡地耳鸣在他耳畔炸开。
路邵阳从来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他继续把噩耗扒开,抛出更多的崩溃:“晚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肠。”
一旁的班主任仿佛看不下去,安抚似的轻拍周寰屿背脊。
路邵阳等着他将信息消化,拿好东西起身道:“走吧,去看看他。”
周寰屿再见到周成安时,他比先前清瘦了很多,人也没什么精神。
不过看到他进来,还是笑呵呵地露出笑脸。
“寰屿来了。”
“爸。”
他走上前去,握住父亲的手。忧心、伤心,毫不掩饰地在眼底划过。
来的路上,周寰屿想到,父亲从很早以前便有了胃病。那时他时常为了工作熬夜,一熬就是一宿,忙起来了饭来不及吃,偶尔想到是周寰屿辛苦做的,凉了、搁置了许久,不热一热就往肚子里灌。
当时的病痛谁也没有引起重视,后来去了看守所。那里环境差,条件清苦,本就拖着病体的周成安病上加病,加剧了病情的恶化。
直至前不久,他痛的晕倒,才在那次检查中查出了病症。
埋怨的话已来不及说,周寰屿只是拿起苹果,沉默地帮他削皮。
路邵阳借口去找医生,为他们爷俩空出独处的空间。
周成安看着儿子的目光满是欣喜,问道:“在你路叔叔家过得好吗?”
“好。”周寰屿道,“一切都好。”
他不想自己的回答听着像敷衍,努力搜刮措辞,想多说一点:“路叔叔是生活保障,还经常夜里查岗,叫我劳逸结合;姜阿姨人美温柔,出差一趟不忘给我和路予带回纪念;还有路予……生活琐事总有他操不完的心,五一放假,他怕我在家无聊,硬拉上我和他同学去辛原市玩。”
周成安听得开心,也逐渐放心。
苹果削了一半,周成安拿走,咬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他轻拍周寰屿手背,发自诚心说道:“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你。”
周寰屿心口发堵,鼻子泛酸,他回握住周成安的手,阻止他说:“爸……”
周成安同样红了眼眶,可能因为情绪激动,反令他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你小时候,你妈妈生病,而我却忙于工作,无暇分.身,那个时候你妈妈就说过我,怪我过,她说后悔嫁给我,更后悔给我生了儿子……后来,你妈妈走了,我又因为还债忽视了你的成长。现在会有这个结局,恐怕是老天都看不过去,给我的惩罚吧。”
周成安苦笑一声,抬手指向一旁的沙发:“那边,有套衣服,你拿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周寰屿依言拿过来,打开外包装,道:“喜欢,谢谢爸。”
周成安又笑起来:“我是不懂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在网上买东西,那天就拜托了照顾我的小护士,哪想到她看见我挑的款式,百般嫌弃,说现在的小孩子,谁还穿这么土的样子!然后就把我选的全删了,从设计到配色再到风格搭配,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寰屿啊……”周成安感叹,眼眶中的泪水终于缓缓流淌下来,“别怪爸爸,好吗?爸爸真的很想弥补没有陪在你身边的这些时光,可真想去做的时候才知道,缺失了就是缺失了,是怎么也弥补不回来的……”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几许,午后的暖风吹动着白色的纱帘。
起码,此时此刻,父子俩的心是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