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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愿望 ...

  •   我是能感觉到自己能力增长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看见了妖怪。
      妖怪,在民间传说里的那种,有才会配图的那种。虽然长得也算奇形怪状,好歹比那些黑雾好看,反正我很能接受。
      有一些妖怪凶,发现我在偷看就会瞪我;更多的妖怪还是比较和善的,偶尔还碰到一两个会跟我打招呼的。
      听起来好像我遇到了很多妖怪似的,其实满打满算也才四个。
      志怪小说上写的妖怪可不是这么稀有的东西,我觉得看不见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
      再一次遇到友善妖怪的时候,我提了自己的疑问。
      这应该不是秘密,妖怪没有迟疑就回答了我:大部分的妖怪都住在深山,或者不同于此界的“彼世”。
      据说“那个世界”跟这边没什么区别,只是基本没有人类而已。听起来像是折叠空间,也许空无一鬼的木知本家也存在有我看不见的东西?
      想想还真有点可怕……不行,冷静,冷静一点啊小林汐!要做一个高贵优雅冷艳的女鬼!

      散步时间结束,我往学校飘的时候,想起可能擦肩而过了一个鬼或者一只妖怪,心里毛毛的。
      途经某个街区的时候,明明是看惯了的、普通的景色,我却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因着这份找不到来由的感觉,我还特意逗留了好一会儿,把这条街转了两圈。
      当然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我放弃了,飘回学校陪桃矢上课。
      违和感确实很强烈,我忽视不了,一路上总不自觉地想着它。
      想着想着,我就想明白了——那里多了一幢精致典雅的洋房。
      这个街区我不久前才来转过,当时只看到有块挺大的荒地。我还奇怪呢,这地段也不差,环境也好,怎么让地这么荒着呢,结果……
      这么短短的时间,绝不可能造出这么漂亮的房子!
      细思极恐。
      胆小的我又被吓到了,一溜烟跑回了学校。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午休快结束了,桃矢在天台吹了会儿风,现下也顺着楼梯往下走了。
      我准备飘过去找他玩耍的,飘到一半,桃矢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
      脸挺陌生的,我不认识。
      似乎是有什么秘密,下楼下到一半的桃矢又回到天台了,同行的还有那个女孩——他们需要一个私密空间。
      隐私?我沉思了两秒,愉快地决定跟上去——我连桃矢每天穿的内裤颜色都知道,早不是当年那个矜持的小林汐了。

      果然是很私密的事情,桃矢被告白了。
      当着我的面也敢玩这种路数(虽然我死了没有身体没有脸的幽灵),我很愤怒。
      我当然是想捣乱的,我怎么能够接受这种事!我当即就想在那女孩脸上画俩大乌龟。
      可……我并没有这样做的权利啊,我小林汐是通情达理讲道理的鬼,我凭什么不让人告白?
      说到底,桃矢也不是我什么人,我甚至连告白都没有,也不可能再有告白的机会了。
      这样想着,又嫉妒起来了,还有点小心酸。
      我虽然不希望桃矢有女朋友,但如果他因此感到幸福,我也不愿意阻止——我又不傻,就算以前不知道,死后观察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木之本桃矢暗恋我。
      这是多好的一个消息啊,这是多糟糕的一个消息啊。
      为什么偏偏,我死了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恶狠狠地瞪了桃矢一眼,气呼呼地跑了。
      桃矢看着我这个方向,欲言又止,好像是想叫住我却忍住了。
      怎么可能。
      我一下子就飘得远远的了。
      手好像被什么人牵着,暖暖的,应该是桃矢握住了我的那块碑石。
      我有些后悔托梦要桃矢取石头了。抛开别的不说,这块石头代表着我,只要桃矢还带着它,就忘不掉我。
      当然我也不愿意他忘记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这种家庭情况的孩子,总是很会爱自己的,我一向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可既然我是喜欢桃矢的,我的感情又不是假的,心自然也要偏他一些。
      就我自己而言,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对我刻骨铭心,眼里心里脑海里都只住得进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好不叫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要是那个人是桃矢,要是桃矢这样,我、我……
      我哪里舍得哎!
      我希望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求仁得仁,一生平顺,将来死了也不要有什么执念。
      如果这个愿望能够达成,就算他忘了我,我……也是愿意的。
      这样的想法让我很难过。明明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我就是难过,眼圈热热的,飘也飘得东倒西歪。

      不自觉就飘到之前那个街区了,我瞥了眼那幢新冒出来的房子,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害怕了,原是想直接离开的。
      并没有。
      我瞅瞅它,又瞅瞅它。不晓得它是有什么魔力,我竟忽然很想进去看看。
      大概是它很漂亮的缘故?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死了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有什么错!
      毕竟那是诡异的房子。我心里有忌惮,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放肆,乖乖地敲了门。
      门没有关,敲敲就开了。我又是幽灵,也不指望别人能看见我这个客人,便没等应答,径直飘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来迎接我,而且还真的看见我了。
      是两个女孩子,好像不是人类——来自我的第六感。
      这两个女孩子把我迎进去,一边走一边给我介绍他们店——这幢漂亮的房子是家店。
      一家实现愿望的店。
      这个业务方向有点奇怪啊。嘛,毕竟是奇妙生物开的店,要是像普通的店一样,反而才更奇怪了。
      店主是一个男孩子,他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但感觉上……嘛,我还是个孩子呢。
      我不觉得奇怪。比如说我吧,我以后都不会长大,也不可能变老,如果有可能存在个几百岁,我估计也还是这个样貌吧?
      样貌并不是判断年龄的方法。

      店主说我是有愿望才会进来这家店的,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会为我达成愿望。
      要说愿望的话,我当然有一大堆。仔细数一下,大部分都是可以自行达成的(我有这样的自信),剩下的愿望,最大的那个当然是复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愿望,最强烈的那个就是让大家都别忘了我吧?
      只要一想到我会被忘掉,我就非常难受。并不是伤心的那种难受,而是更糟糕的那种……很阴暗的那种。
      我几乎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敢。我隐约察觉到,如果我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变成恶灵。
      我还记得自己刚死没有思考能力时的样子,恶灵大概就是那样子的吧?……那么丑,我不要。
      这的确是我的想法,无可回避,我也不会去否认。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只还算坦荡,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我想要不被大家遗忘。】我想这样说。
      话到嘴边,我又顿了顿,想起了桃矢。
      我珍惜他还想念我的时光,却不愿意他一直这样下去。既然他是喜欢我的,我想也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我不愿意他这样难过。假使能让他不难过,那我自己难过些也没什么。
      不,我还是很不愿意自己难过的,但是桃矢……还是我难过一点吧。
      我这样想着,只觉得满心的委屈。
      真是冤家。伤害我的人都是敌人,他一定是最坏的那个(尽管我心里明白他是无辜的)!
      谁让我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都变成了敌人。
      “请帮我……实现木之本桃矢的愿望吧。”我为难了半天,还是这么说了,“关于酬劳,那个,四月一日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这话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木之本桃矢?”店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思索了一会儿,向我问起了他。
      我有点开心。我的性格还是比较开朗的,心理调节能力也好,可作为一个无法与他人交流的鬼,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孤独。没有聊天对象对话唠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我开始细数我知道的桃矢的事情。我和桃矢做同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加起来的接触还没死后的一个星期多。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仿佛过往的日常也透着一股甜蜜。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回忆起来却像掉进了蜜罐子里。
      桃矢对我的态度,其实我也是有感觉的,不然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
      只是,我当时怎么就没更勇敢点,更不要脸点,直接推了他呢?去你爹的循序渐进顺其自然,老子要开车!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说来说去,我和桃矢之间的故事都只发生在我活着的时候;但是四月一日店主问的是桃矢的事情,不是我们的事情,所以我说的大部分都是我死了以后的事情。
      死了以后,终于可以跟桃矢过上没羞没躁生活的故事。
      我说得开心,店主听得也认真,宾主尽欢。
      时间就在这一言一语中飞快地流逝了,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从院门看出去,是随处可见的场景,尽管灯光明亮,却总有无法被照耀的地方。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一哆嗦,又回想起刻在心头的恐惧。
      这样的时间,我是决计不敢一个人(?)走在街头的。我心里转了几个想法,最后只好求店主收留我。
      四月一日并不回答。
      “你的愿望,是实现木之本桃矢的愿望。”店主说,“我可以实现。”
      “可是,我并没有可以支付的报酬啊。”我期期艾艾的回答,曝光自己的财政状况实在很不好意思。
      “代价的话,就用你的衣服吧。”四月一日君寻笑了笑,“幽灵的衣服,也算不寻常。”
      一件衣服而已,想来也是很划算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死时穿着的校服,有点为难:“可是,我就这么一套衣服……”
      果奔什么的,以前可能还做得到,现在看得到妖怪也能被妖怪看到,好像就做不来了?
      “不,你还有别的衣服。”店主说。
      我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兴奋激动期待……对,就像收到快递一样。
      “去换吧。”四月一日店主示意我到房间里换衣服。
      我一边想着自己哪还有衣服,一边又觉得好像真的还有,心情复杂地进了内室。

      大概是本能吧,我揪着自己的衣襟,稍微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伸出手指,用指尖在空中划了一道金线。
      金线蔓延开来,渐渐显出了一个衣柜的样子。我打开“衣柜”,里面孤零零的挂着一件连衣裙。
      ……明香说适合我的那件。我恍惚记起。
      取出裙子,把校服换下。这裙子果然如明香所说,十分适合我。
      我还沉浸在自己有新衣服和衣柜的震惊中,感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整只鬼都昏昏沉沉恍恍惚惚。
      事情倒是没忘,校服已经叠好,交给店主。
      店主收了代价,也就告诉我如何实现愿望了。
      ——“回去吧,你说的那位木之本桃矢君,他的愿望大概就是你。”四月一日店主说,“天黑了,你不会去,他该担心了。”
      “怎么可能,他又看不见我!”我反驳。
      店主笑而不语。
      “回去吧。他知道你怕黑。”店主说,“他的愿望就是你。”
      我怀疑这是店主不想让我留宿的托词。
      可他说得那样真诚,好像这是真的,我说是不信,心里也有点犹豫。
      晚上的城市那么恐怖,只是看一眼,我都能回忆起死前的痛苦,被割颈时的无助和疼痛。
      店主静静地看着我。
      我犹豫来犹豫去,瞅瞅他,最后还是一咬牙窜出去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速度这么快,不知道有没有火箭这么快。
      我像一枚炮弹,从四月一日的店发射到木之本家,直接撞到桃矢身上。
      “QAQ嘤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吓得吱哇乱叫,眼泪哗哗往下掉,挨着桃矢哭得好不可怜。
      地上还有些灰,看不出是烧了什么,旁边还有个服装店的纸袋。
      我瞅了一眼,怀疑我的新衣服是桃矢买的。这是怎么的,被别人告白怕我生气要哄哄我?
      真是傻狍子,我都死了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一点常识都没有啊这家伙。
      我揉揉眼睛,接着哭唧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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