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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阿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好了去向,这几日日里睡的早,次日便也早早醒来。她从小寄人篱下,早已学会看人脸色,虽然可有可无,但知道起来便去厨房里帮忙。

      识相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是以老李家的对她多少有点高看一眼,这几日还不曾加以为难。

      饭后,会教些规矩,以免送进大人物府中还出些饶恕不得的岔子。

      只不过今日不如前几日那般,老李家的在厨房见着阿稚,并没有如往常般顺口夸奖,而是急急将她赶回屋里:“阿稚,好好倒饬倒饬自个儿!今儿婶子带你们去丞相府上,莫给婶婶子丢面孔。”

      阿稚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是被倒卖的时候到了,只是打扮却不是她擅长的,顿时有些无奈。

      她幼时家寒如此,口脂胭粉她素来不得使,发也因着流浪街头到处讨生活披散惯了,起初只是用一条破旧红绳扎一扎,后来老李家的给了一只木头簪子,便得以随手一戳弄出个发髻来,只堪堪不失态。

      衣食父母的话不好太敷衍,不然怎知道最后会被卖到何处。最后她实在无法,讨好央了同屋一个稍长的姑娘,让她给扎个双平髻,有心想叫她帮忙也稍稍画个脸儿,时辰却也差不多了,不好让人等,素着脸便出将来。

      所幸阿稚年轻貌美,面润唇红,不涂画也并不差很多,她站在一群涂脂抹粉的小姑娘里头扎眼的很,稍嫌寡淡,细细看去,却别有一种朝气蓬勃样貌,倒反而像是特意不打扮似的。

      老李家的是知道这小姑娘不擅妆容的,但真见到她素颜出来,还是有点不满意。寻舞姬肢体柔软之外,本就是要姿容美艳,她原本打算亲自上手给她着个艳妆,但和丞相府的管家嬷嬷约好时辰,总没有让人等的事情。她多看了几眼,又从她这张脸上咂摸出一点别的味道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侥幸嬷嬷就挑那一口呢,也就没有将她打回去回炉重造。

      几人从相府角门鱼贯进了去,门房叫人领着进了院子,燕嬷嬷在院里和个主管模样的男人说话,语气很是客气的。那男人斯斯文文,气度内敛,很有一番儒雅模样,招子却深沉如海,又蒙了一层雾气,叫人看不清他的笑意。

      那婆子看见几个,踱步过来招呼几句,老李家的便按着老规矩将人一字排开让她仔细挑选。

      燕嬷嬷一个一个慢慢过看来,挑出三四个来,独独略过了阿稚去。

      老李家的亲自看中的好苗子,对方却略过了,那可是好大一笔银钱,她不禁有些发急,“燕嬷嬷,您看这个小姑娘如何?”

      老李家的抬手指了指阿稚:“阿稚啊,出来让嬷嬷好生看看。”

      阿稚闻言从长龙里站出来,微微垂目向那嬷嬷福了一福。

      那婆子走过来,掰过她细白面孔细细看过,显然心中权衡了甚久,但最后还是松了手。

      “杀伐之气太重,不宜。”燕嬷嬷微说多余的话,只轻轻摇摇头。

      “多好的孩子啊,瞧您说的,哪儿能有什么杀伐之气,”老李家的还想争取一下,将少女往婆子那儿推了推,“您可怜可怜她吧,也不瞒您了,这是我远方亲戚的孩儿,我们阿稚天资聪颖,学东西很快的,要不是父母双亡,我这儿人口多杂养人艰难,我也不能这样将人往外送啊。”

      说着抹了抹泪。

      阿稚在旁边看着,就看女人随口把她的身世团团编进了自个儿的族谱,又扯着变戏法一般掉出两滴眼泪来,颗颗珠圆玉润,就差砸地有声了,不禁叹为观止。

      那婆子显然也是人精,这点小把戏是断断难不倒她的,只拱了拱手:“婶子莫让老奴为难,寻人是为了老爷宴饮宾客而用,并不是逢人皆可的。”

      这显然是婉拒了。

      阿稚倒是毫无自己被嫌弃的自觉,毕竟她自卖自身,只为了求个活命容身之所,在何处却是无妨的,对方看不上她,于她是没什么干系的。

      老李家的察言观色摸爬滚打多年,见着燕嬷嬷的脸色,也知道该点到即止了,便告了歉,悻悻然让阿稚回那人堆里去。

      “慢着。”边上一直饮茶不语的男人此刻突然站起身来,有些摸索犹豫地走了两步拦下阿稚,又告了声歉,悉悉索索伸出手来摸了她的骨架,末了向着燕嬷嬷微微拱手道:“嬷嬷,替在下买了她罢,她虽柔媚娇嫩不足,但身轻体韧,气息稳重,已是能为老爷效力了,留下有些他用。”

      别说那老李家的,就连阿稚也实是没想到最后还有一茬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笔白来的买卖稳赚不赔,单阿稚一个人的身价,便是同去者的两倍有余。老李家的喜上眉梢,取一木匣将卖身契装好递过去,连连谢过婆子和男人,喏喏便领着人回去了。

      老李家的在自个儿男人面前颇有些邀功的意思,还未曾走出两步,便眉飞色舞压低声音道:“我怎么说来着,她就值当这价,非丞相府邸不能识货,要不然还不得被你卖亏了。”

      阿稚站得近,赶巧听见她这话,多少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

      卖身契交到相府的人手中,便意味着是对这短暂的过往就此分别。她自此就是相府的人了。

      先前那男人朝燕嬷嬷欠了欠身道:“白日里也请嬷嬷一般教习她歌舞技艺,夜里我却是要领走教习他技,明日一早我将她送过来,少不得要劳烦嬷嬷了。”

      燕嬷嬷显然对他颇为敬重,满口应下了,他这才回转过来看向阿稚。

      “你便是叫阿稚?”男人的笑容颇为温文,叫人心生好感,“日后在下须要教授你颇多技艺,我便称我一声周先生吧。”

      男人的神情和瞳光大不相符,这教阿稚陡然好奇起来对方会教授她什么,但她并未问出口,只是老老实实喊了一声先生。

      “乖孩子。”男人探手摸了摸她额头,牵起她的手来,左袖微微一振,落下一截青竹在身前微微一探,而后回身道了告辞。

      阿稚这才真真正正惊异了。

      那人方才行动除了有些迟缓,几与旁人无异,直到将行走,才觉出他是个瞎子。

      "阿稚,你的步伐在犹豫,"男人走着走着停将下来,回身问道,“你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是觉得我一个瞎子,教不了你?”

      “……”阿稚默然不语,最后低声道:“并不。只是心里对先生又敬重一层。”

      男人微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庞,“阿稚。虽谎话七分真三分假最佳,但于我却是无用的,说那违心之语,脉象心绪总有些变化。”

      “对着我,你须得知无不言,若是出言不实,”他的盲眼仍然带着一种温润的色彩,语气也不是恐吓的,但因为看他不透,就让人感觉由内心中深深发冷,“代价怕是很难承受的。”

      “……是。”阿稚纤细寒冷手指被男人温热的手掌裹住,那无端地轻微颤栗也被全然传递到他手中。

      她知道对方感觉到了,但他笑的云淡风轻,仿佛全然不知道一般。

      两人并肩走出相府,循着北街朝着街巷尾巴走去。

      这一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阿稚下意识地往站在外侧,想着身边人是个瞎子,虽然惧怕,但多少仍有点护着周先生的意思。

      人群熙攘来往中,有架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有个少年男子自车上推开窗上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他显然并不是在看着这个方向,只是随意望了望。那马车走的很快,少年冠玉一般脸庞一闪而过,身形随着马车的前行就此消失,但阿稚在触到他的目光忽然剧震动起来,脑海中一瞬间无数场景风物汹涌而来,虽头痛欲裂,难以自支,但她一双星子般眼睛忽而亮的刺目,毫无预兆地便朝着马车狂奔而去,状如疯癫,只大声喊道:“严归!严归!严归……”

      显然人力并追不上马车的速度,但她抱着几乎徒劳的精神尽力地跑向那个方向,但没追出几步,就被两颗硬锐之物狠狠打中膝弯,疼得立时跪倒。

      她失魂落魄地伏倒在原地,看着那马车越行越远,也不再试图去追了。

      后头传来青竹点地的声音,而后周先生和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论你要追的是什么人,我并不许你动,你便不该动。”

      他笑着将她搀起来:“你还不知道我要你来作甚吧?”

      阿稚忽然感到震悚,她想要拒绝对方的话传入耳中,但这并不能阻止对方开口。

      男人迷离的一双瞳在暮色之下带着一种惊心的绯艳:“我看你骨骼清奇,假以时日,当为姜相所用。生于暗中,做一刺客。”

      少女一颗心沉了下去。

      又听得对方轻笑着说:“若我不曾猜错,你方才在追的是一辆马车,听蹄铁击地之声,乃是彦王车驾。”

      “那位将来是要作太子的人。你若惜命,就莫要去冲撞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我打算日更一阵子!要留言!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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