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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锯口葫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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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旁若无人地叫进含光,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你叫她什么?”
“夫人。”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还有什么?你叫我什么?”
无奈含光也不知是没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还是故意装傻,歪着头想了想:“楼主夫人!”
绮胭心中原有些不耐,知他故意引着含光说什么,板着脸忿忿然起身就想走,可这时候儿却忍不住伏案大笑,这个含光,还真是个宝啊,她斜斜地睨了关山月一眼,叫你启发,如今启发得含光不错啊,含光平日里可不就称呼他“楼主”吗!
只是一想到含光话里的意思还是将她和他连在了一起,心中又有些气愤,凭什么他利用完了她,如今还要在这些称呼上占她的便宜?
他的脸色更窘,狠狠瞪了含光一眼,继续谆谆善诱道:“含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明着是主仆,可背地里说是兄弟也不为过,来,叫声大哥听听。”
不料含光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不敢!”
她心中对他的怨气有多大,如今面上嘲弄的笑意就有多深,他也有吃瘪的时候,还是在他自己的心腹身上吃瘪,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关山月的唇角抽了抽,一脸气馁地看着笑得惨绝人寰的她,“有那么好笑吗?”
见她含笑点头,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扭头看着含光,“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现在我命令你,叫大哥!”他干脆放弃了启发,直接下令道。
含光不安地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不像说笑的模样,只得壮起胆,一个大男人,蚊子哼哼似的喊了一声,“大哥。”
关山月满意地点点头:“既知道叫大哥了,那你该叫她什么?”
“大嫂!”含光这回倒不用再启发了,一声“大嫂”叫得嘎嘣脆,让他喜得眉开眼笑。
绮胭笑脸一僵,恨恨啐了他一口,忿忿然扭身就走,却被他含笑拉了回来。
关山月对含光使了个眼色,后者如蒙大赦,霎时便跑了个无影无踪,临走还极体贴地替他“大哥”把门给掩上了。
“我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也比柴明韬那小子强些吧,他来了还有茶喝呢,我越发混得连杯茶都喝不上了。”
听他说得委屈,绮胭虽是心中不忿,可想了想,毕竟来者是客,他们就算做不成知己,同伴,至少也不该是敌人,既然他来都来了,她就当他是个普通客人,过来坐坐好了。
接过她递过来新茶,他唇边这才稍稍有了一丝温和的弧度,一挥手,碰也不碰柴明韬用过的茶盏,只一股掌风便将那茶盏连着里头的残茶一起从窗口拂了出去。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儿,糟蹋家什不说,万一砸到人可怎么好。”她慌忙趴到窗前,想看看方才有没有砸到什么行人,这万一要是砸到头上,非得脑袋开瓢不可,人家好好的走路,却要遭此飞来横祸,她想想就于心不忍。
他伸手将她拽了回来,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放心吧,要真砸到了人,那惨叫声早就把你耳朵震聋了,还等你去看呢。”
她是真的怒了,一把推开他,远远地坐在桌前,打定了主意,只不理他。
关山月“哐”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刚刚柔和起来的脸又冷了下来,忿忿然冲口而出道:“你就那么喜欢他,连他用过的茶盏也要留着当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愕然,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见她否认,他心中那口气稍稍缓了下来,想想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再偷眼瞧瞧她的神情,终是长叹一声,放低了身段儿,挨挨擦擦地挤到她的身旁坐下,“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成不成?”
她静静地看着他,只不说话,他的所作所为,哪里是一句“不生气”就能掀过去的,她若在他最危险的时候跟吴王告密,然后再说一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难道就算完了吗?
他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揽到怀里,“那日原是我大意了,只想着大事,竟忽略了萧煊利会在那时候对你下手,原本以为有小月在你身边,他就算真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偏偏我潜进吴王的书房时,被人发现了形迹,一时赶不过来,竟让你受了委屈,是我连累了你,你打我骂我都好,只别不理我了。”
她微微蹙眉,他赶不过来?可那日小月的行为那样诡异,又是因为什么?她明明可以救下自己,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解释,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对付吴王?他对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小月的行为,是不是他的意思?
可他却似锯了口的葫芦,闭口不言。
他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的欺骗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是根本就无视她的感觉,压根儿就不在乎她会怎么想?
一想到那天命悬一线的刹那,她就抑制不住满心的怨愤,疯了一样地扑在他的身上,连掐带打,却发现他丝毫没有一点异常,哪怕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他眼里也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不禁气红了眼,呜咽着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他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任打任罚,只是末了皱皱眉,轻轻拍拍她的头,“别……这身儿衣裳……脏得很……小心把油漆吞下去了……”
她愤然推开他,嫌恶地连“呸”几口,虽是心中怒极,却还是强压下心头那口恶气,自己又算他什么人呢?她不是早就有过自觉吗?
她之于他,连个同伴都算不上。
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她,哪怕那日她真的丢了性命,他也不会为她叹息半声。
她早就不该对他再抱什么希望,既无希望,那也不必再有什么失望,只将他做路人,兴许心里还好受一点儿。
她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做什么扮得这副傻样儿,有含光在这里盯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还敢瞒你什么不成?”
“他是不敢瞒我,可柴明韬都来了,我又哪里待得住,更何况,我这趟出来也不亏。” 他瞥了她一眼,随手从怀里摸出个小银锭子,在空中抛了几下,拿在手里道:“这是刚从你们吴妈妈手里赚来的,十两呢,够给你打副镯子了,你想要什么花样儿的?”
她冷哼一声,自己还稀罕他这副镯子?
见她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他心中微微有些发堵,一想到他刚来时瞧见的那个场景,就一脸发黑,“也幸亏是我来了,否则还不知那小子会做出什么事呢。”
“他?柴明韬?”她微微有些诧异,她虽然觉得那柴明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可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这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如果不是他阻止了柴滟滟的蛮横刁难,今日的事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善了呢。
他冷哼一声,最看不得她一听到柴明韬三个字就关切的模样,只是想想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还是不要再激怒她的好。
更何况,她虽是跟柴明韬相谈甚欢,可终究是没答应他的提议,话里话外还将那柴滟滟算计了个底儿掉,她若真的对柴明韬有心,又怎会自寻麻烦?她巴结柴滟滟还来不及呢。
只是,她对柴明韬的耐心和温柔若能分他一星半点儿,他如今也不至于这么气闷。
还有那个李文俊,他就纳闷了,她是怎么跟那个落魄书生认识的?
当初她让小月传出那些谣言,他便敏锐地察觉出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被他撕掉的那副字,他原本并未放在心上,至于到底是出自何人的手笔,更没那个闲心去追究,可她当日竟然一口就跟小月咬定那副字是李文俊所写,这不禁让他有些疑惑,她何以对那李文俊这样的了解关切?
他当时便命人去查她跟李文俊之间的关系,可细细探查过后,却没有发现二人之间有任何的交集,除了他们初见的那一日,李文俊也曾出现在那个让她落水的朱知府的宴席上,他们应该再未见过才对。
可她随手交给小月的那块帕子,经过他的查验,那根本就是李文俊的手笔,他们是何时有了这段他不知道的情事?
他不明白,明明应该是连一句话的交集也没有的两人,是何时有了这样亲密的联系?
她何以对李文俊有那样超乎寻常的关切,哪怕是用谣言中伤陷害柴滟滟的时候,也没忘了替李文俊搭一座向上攀爬的天梯?若是柴滟滟真的被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儿给迷上了,她是会哭还是会笑?
他正沉思着,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昆吾进来伏在他的耳畔,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些什么。
关山月的脸色一变,挥手示意他出去,再转回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昆吾刚刚得到的消息,柴滟滟找到那个李文俊,已经将他宝马香车接进了吴王府的侧院,托你的福,他如今可是攀上一棵大树,一飞冲天了呢。”
一飞冲天?那可未必!
绮胭冷冷一笑,她自认对这两人也算有了些了解,李文俊自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可柴滟滟是那任人摆布算计的人吗?有之前的流言在前,她就算再迷恋他,也不会愚蠢到坐实那些谣传,李文俊,他以后只怕是有得受了。
柴滟滟如今并未查到那流言的幕后黑手,以她的性子,第一个想到的自是在流言中得利最深的人,她会轻易放过李文俊?
李文俊再想吃这口天鹅肉,可得多拿出些本事来才行。
以绮胭的心思,她还真盼着这一对儿有情人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