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濃墨重彩

2、第 2 章

　　一个办公桌的距离，那人对着单重的简历格外感兴趣，埋头看了三分多钟，才慢悠悠的开口，“你的名字很特别。”
　　“还好。” 因为单重名字特别才记住他这号人的，大有人在。比如胡子，他说他是因为对门名字特别才买的房子，这鬼扯的理由，单重当初居然也信了，那时还颇自豪，十足的白痴。
　　“没想到我们是旧识。” 秦向有近十年没见过单重，当然不可能认出来，可那简历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家庭地址和毕业学校。这地方不熟不行。整整住了十多个年头。现在要想起来，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丢人的弟弟秦前，貌不出众的单重算是他第一个能让他佩服的死对头。
　　那小子被单重驯服后，为了能和单重多待一会，吃个饭都还端着碗跑对门去看单重吃些什么，被老妈揪着耳朵痛骂回来。秦前比自己小了近六岁。秦前不服管。兄弟感情说不上好到哪去，最乐意和他做的事就是说单重，今儿个单重怎么上课看小说还理直气壮和老师顶嘴，明儿个单重怎么把同学的情书以他独特的古怪方法处理了，后儿个单重怎么和他那壮同桌大刀阔斧大打出手打得惊天动地...秦前这人脸皮薄，崇拜是崇拜，可走路还是鼻子朝天．所以这些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
　　当然，这些单重可一点都不知道。
　　“是。”单重装出很不好意思的笑容,乖乖点头。他的旧识可多了，小学的时候最夸张，一个班六十多号人，遇见了也不奇怪。单重看了眼他桌上搁的名字，部门经理秦向，没听过．
　　旧识？这好办，正好得寸进尺。拉拢了上面，打压下面才名正言顺，最后拍拍身上的灰，和我无关。这是他如鱼得水那三年所混出来的真理．
　　秦向盯着单重，这人小时候挺活的一个，怎么现在这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懦弱陌生呢。秦向很想看看原来的单重，眼里闪现戏谑的光，故意沉下脸来，“能在一个小公司待上三年，二十三了还一事无成，足见你这人毫无上进心。”
　　单重瞪着他，一言不发。面试的时候和考官吵架，这是傻子才干的事。
　　秦向对自己这个笑话很满意，笑得愉悦,“但,也证明了你这人不懂勾心斗角，有你这样的手下，我会很省事，只管牵着你的鼻子走就好。”这几天面试了太多心高气傲的年轻小伙，经验没得，文职不屑做，要求太多，像单重这样的确实难得。大专还是本科在他眼里也没差到哪里去，能做事才有发言权。
　　单重没反驳，只是认真的提示，“麻烦你说话拐个弯，成不？”有这么直接说人蠢的吗？还是第一次面试上。
　　秦向装做很严肃的面对这个问题，“可以是可以，但就怕你听不懂，我还得费心给你解释。”换个说法就是我们两的智商不在一个等次。
　　单重彻底了解了这人的恶趣味，当下乖巧的服软。“行，你随意。”
　　秦向没想到单重居然还有狡猾的一面，兴趣更浓，“我记得你挺好胜的，我是你上司，你不会别扭吧？”
　　“不会。”单重好胜？胡子要听到这话，非得把门牙笑掉不可。在胡子眼里，单重就是那种一遇上挫折就灰溜溜躲起来的。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时候打架的事你就别放心上了…”
　　“谢谢。”谁还会把那些破事放心上。再说，好好照顾？意思就是我单重也有走后门进大公司的今天？
　　“你怎么变的不爱说话了？看见老朋友正常人不都应该很高兴吗？”
　　“是吗?哈，哈，哈。”单重干笑三声表示很高兴，真是太高兴了。可惜老朋友都被单重忘得差不多了。
　　记得有一次火车上，有人和单重热乎热乎的聊了三个多小时，全是高中时代的事儿，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单重才想起来忘了问对方是谁，最后还是用公共电话打了个匿名电话套出对方的名字，换了手机再继续热乎热乎的聊。这不怪他，女生他没兴趣，男生他不敢有兴趣。
　　秦向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这也太假了。暂时把单重这人归类为算盘，拨一下动一下，现在他也懒得拨，站起来，“算了，我带你转转，其它就看你自己了。有什么不懂的，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我，他们可能不会帮你。”业务部的竞争都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好。”就这样？就算面试成功了？单重下意识扭头去看天，只看到脚底下的其它大楼，有点晕，高处不胜晕。
　　秦向走在前面，回头补充，“还有，我这人公私分明…”
　　单重立马打断， “我明白.”
　　秦向微弓下身盯着单重的眼睛，一本正经， “单重，你变得一点也不可爱。”
　　单重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秦经理，我从小到大压根就没可爱过。”
　　那也是，单重最让老师头疼．“你这人…”秦向看着单重那表情，伸出手，想要推单重的脑袋，最后把手停在了单重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该不是没想起我是谁吧？”
　　单重被他说中，毫无愧色的转移话题，“秦经理，请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秦向一脸被打败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单重的位子，把办公室留下的几个手下都简单介绍了一遍，拉拉杂杂的说了些工作内容和要注意的地方，单重翻看手中的资料，打开计算机一个文件一个文件的看过去，对秦向的话点点头，工作内容还蛮多，就表示没有打混摸鱼的时间，大公司讲究效率，懒散惯了的单重不得不打起精神。沉入自己的思绪，不再说话，专注在手中的资料上，将工作的先后顺利按照自己的想法细细排列出来，单重是不上进，可他做事绝不含糊，绝不落人把柄。
　　秦向看着键盘上单重细长的手指快速的移动，对上深色键盘，居然白得有些透明，从他捞起衣袖而裸露的手臂，一直到锁骨，脖颈，耳后，额头…清秀的五官变得安静，皮肤泛着温润的光泽。
　　秦向的记忆里单重应该是勇敢爽直的, 上课时间英勇的大谈特谈,帮同学恶作剧骗老师毫不犹豫, 写字条骂老师死不认账，和老师打赌决不理屈,将情书弃之垃圾桶，却又爱在女同学面前吹牛说家有百万…
　　手下三三两两的进进出出，接电话，打字，传真，秦向忽然觉得办公室太吵太乱了。
　　让单重熟悉了工作，办理了入职手续，通知他明天正式上班．
　　公私分明的秦向开始有了私心，他决定单重由他亲自教，或者说，照顾。一为他算是故人，二为他这人确实有意思。

　　新工作有宿舍,不住白不住,单重当天下午就搬了家，一间睡房带洗手间,墙壁白白的很干凈,还不错,好像还没人住过的样子.单重想，索性弄了个小广告，将老房子租出去,换点钱也算是给家里一点交代，要卖随便，反正自己一个人到哪都随便．
　　累得一身臭汗，洗了洗，趴在床上瞪了一会天花板，泄了气。该死的，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他这人严重认床。可东西都搬了，算了算了，大不了当上个把星期的国宝。
　　从床上爬起来，单重随便套上件外套就出门．
　　半坐车半走路到大哥的房子附近，熟悉的中餐厅，单重从脸上挖出一个亲切的笑，朝窗口边那熟悉的位置走过去．对着那讲得正欢的单妈,“妈．”
　　“来了？坐，”单妈手一指，单重坐在女孩对面，再一指，“这是我儿子，这是小欢，这是刘妈妈．”单重一一点头招呼．女孩朝单重笑笑，轻声问好．那是非常安静的一个女孩，单重舒了一口气，单妈总算开窍，总算没再找那些强势的女人来打击他可怜的儿子那幼小的自尊心．
　　斜对面那刘妈笑得灿烂，“谁说你儿子长得不好，好秀气哦．”
　　“又不是女孩子，要这么秀气做什么,”单妈不屑的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大儿子这一结婚,这新房子,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得七七八八了,我大媳妇准备把留给他的那房子卖掉，到时候买个新房子，小点但住着舒服，家具什么的都可以按照他们喜好慢慢添,反正他们都还年轻，谈上一阵子，存上几年钱日子就好过了。我儿子性格好,踏实,连烟都不抽,那些什么坏习惯都不沾，我管得严，邻居都知道我儿子这人心肠不错，他爸在世的时候就常教育他要做好人，我呢，还年轻将来还可以帮他带孩子，我大媳妇也在上班，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我带的孙子，绝不会委曲你女儿的．．．”
　　刘妈妈笑笑, “他们两人过日子自己幸福就好,”转头望单重, “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女儿高中毕业，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稳定，我们家人都很满足，经济上不会给你压力的．”
　　单重感激的对她笑，难得遇上这么开明的．
　　刘妈妈拉单妈的手臂, “我们两出去走走,留着他们两谈谈.”
　　单妈乐得合不拢嘴, “那是那是,你看我这人就话多讨人嫌,早就该走了，”单妈在桌子底下对单重踢了一脚,瞪了一眼, “我帮你点了菜,边吃边聊.” 然后才站起来。
　　单重垮下脸，这下想跑也跑不了了，又瞬间堆起笑，站起来送他们两出门.
　　坐回来,单重扫了一眼不大的餐厅, “那个,我妈刚才计划到哪了?”
　　小欢浅笑, “带小孩.”
　　单重这人一放开心,说话就不自主满脸带笑,“哦,那就是还没说去哪个幼儿园和小学了?我妈特喜欢这附近的一家幼儿园,我哥的小孩也在那,上回我去接他小孩,那里还真不错,又漂亮,有很多玩的,呵呵,小学她也预定好了,和我哥的儿子读一家,她说正好两个一起带,哈,这些我都会背了.我们家就这样,我妈在家基本上都听我嫂子的话,因为她讲不出道理,说不过…”
　　“说说你自己吧.”
　　单重面有难色,“恩,我今天找了个新工作,搬进了宿舍,可能这一两年都不太方便…”
　　“没关系.”
　　“呵呵,这样阿,”单重再扫了一眼餐厅,最后两眼放光, “那个菜来了,搬家忙得忘了吃中饭,饿死我了.”
　　菜摆上桌,一阵香气扑鼻,单重再也不管其它,甩开膀子埋头痛吃.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相信单妈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分析透彻，再加上太多次不欢而散的相亲经历让单重对那些女孩子恨不得避退三尺。
　　小欢安静的看着单重爽快的吃东西,时不时吃上一小口.
　　单重的真诚让她心动,她知道如果能得单重的心,那一定会很幸福,就像她妈说的,她也不过就求一份心底的满足.
　　芸芸众生，她和单重都只是普通人，也都过了做梦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