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鹿的猎人》鱼只

5、借口信手拈来

　　顾李大概是没想到辛鹿会这样回答。

　　对于辛鹿提的问题，顾李并没有觉得尴尬，或者不好回答，而是眉梢上挑，笑，“看来现在不能和学妹开玩笑了，不过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学妹都是这个点起床吃早饭的。”

　　呵！

　　“顾学长好记性”，辛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因为他的话确实有些不开心，不是他说的内容是揭自己的短，而是他提到的过去。

　　那个内容丰富，他们曾共同经历的过去。

　　“学妹应该记得，我的记性一直很好”，顾李继续说。

　　像是，根本就没看出她的不悦。

　　‘“是嘛”，辛鹿心情突然有些DOW，双眉向上展了一下又说，“那是好事啊，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她就真的嘴角规矩向上一扬，绕过还没说话的顾李，大步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N大教学楼的走廊尽头，都会配一个很大的窗口，不知道是给男同学朝楼下经过的漂亮女同学吹口哨，提供场所。还是给暗恋中的女同学，提供偷看喜欢的男同学经过的小秘密基地。

　　然而此时从玻璃窗斜照进来的大片阳光，却是辛鹿想要快速去拥抱的温暖。

　　她害怕刚刚那样跟自己说话的顾李，她更害怕顾李跟她提到过去。然后微笑着告诉她，“谢谢你曾经从我的世界走过”。

　　然后从此江湖不相逢。

　　辛鹿来学校前，在公司特意换上了高跟鞋，因为她一直觉得穿高跟鞋的时候，人会更有底气一些。

　　然后此时，高跟鞋和大理石每撞击一次，每次发出清脆的咚的声音，就像她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

　　高跟鞋可以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却一样会在心绪不稳时，让你防不胜防的摔倒。就像此时辛鹿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捏着扭到的脚腕，夸张地扭曲着脸。

　　然后心里咒骂刚刚遇见的顾李。

　　可是疼痛也清楚的让她明白，顾李真的还是可以，轻易影响到她的情绪。哪怕他只是随意的说了几个字。

　　辛鹿不想再细究自己心底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难得出现的不痛快。忍着脚踝的疼痛，骂骂咧咧就爬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往要去的教室走去。

　　对了，她刚好像忘了问顾李来N大干嘛的。很快辛鹿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他要干嘛，干自己什么事？

　　切。

　　很快，辛鹿上完课，已经是中午了。本来还想去找秦淮河蹭饭的，想到今天这脚还痛着，只能撇撇嘴打车回太后家。

　　然后很不幸的在公交站台，辛鹿再次碰到顾李。只是这次顾李先到的，黑色西服外套背对着她。辛鹿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往他旁边的空地一站准备等车，心里想着怎么回家怎么装可怜，获得太后的同情时，就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

　　“你怎么在这？”辛鹿抬头就对上顾李斜看过来的脸，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当然由于她现在属于“伤残”，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幸好顾李眼疾手快，拽住她胳膊，这才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小心一点”，顾李板着脸沉声说，也同样注意到她一直拎着的脚问，“你脚怎么了？”

　　“眼睛这么大都看不到吗？肯定是摔了呀！”

　　“走路都走不好，还穿高跟鞋能不摔吗？”

　　刚还准备的道谢的辛鹿，一听他这语气，再看他表情，根本就是幸灾乐祸好不好！！

　　辛鹿不开心，甩开他还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瞪道，“跟人打招呼时，能不能先说一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阿晓得啊？”

　　一不注意，辛鹿连方言都飚了出来。

　　谁知顾李不怒反笑，“你跟人打招呼，都会先说一声？”

　　辛鹿脸往他那边一撇，鼓足气势准备回嘴，但是很快那汹汹的气势凝固住，变成张嘴半天说不出个话来。

　　“恩？”顾李并不放弃，声带轻震。一个“恩”字，被震得转了又转。

　　听在辛鹿耳朵里，就更是意味多种。

　　于是辛鹿脸黑了黑，问：“你喉咙里有痰吗？要是有痰的话要吃药，恩是恩不出来的。”

　　再于是顾李的脸也黑了黑，他可从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头鹿嘴皮子功夫又厉害了。但是他也是出了名的沉得住气，此时笑说：“大概是这几天气温下降，没注意着凉了吧。”

　　“精英海龟还没适应我们大N市的气候吧？时差要倒，气候也要倒的吗？”辛鹿本能且快速接嘴。

　　可是话音刚落，辛鹿就后悔了，马丹这话说的镇江陈醋的味道重的有点明显。

　　辛鹿也知道，自己肚子里又开始，咕噜噜开始腌老坛酸菜了。

　　顾李愣了愣，明白她在嘲讽自己时，也没生气。刚想回答，就被心虚的辛鹿抢白——

　　“精英今天怎么也跟我们这些土鳖一样等公交车？”

　　“难道我们海龟，就不能坐公交车？”顾李脸上的笑还在，反问。

　　渐渐闻到味道的顾李，心情变得有点UP。

　　“我怎么知道？”

　　顾李并没有理睬她的嘀咕，下巴点了一下停在站台前的公交车就说，“59路来了，你还不走？”

　　辛鹿探头一看，果然是59路，赶紧崴着脚跳上去，上车前还是没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一句：“拜拜。”

　　直到上车好久，辛鹿才想到一个问题，顾李还记得她回家坐59？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辛鹿抓着自己背包肩带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记得？

　　辛鹿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可是很快视线停在玻璃窗上，印着的她上扬的嘴唇的弧度。然后渐渐的那个弧度开始拉直。

　　顾李记得住那么多编程，自然记得一个小小的59。

　　还有他已经跟自己分手八年了，所以无论他记不记得，都没有关系。

　　不是吗？

　　辛鹿问玻璃窗上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然而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忘记顾李。自己还是会因为他一个简单的举动，而偷偷猜想许多。

　　所以，这八年以来，她只是将顾李，悄悄的藏在了一个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就在她刻意养出来的“不在乎的”杂草，盖住。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辛鹿烦躁的，用剪的光秃秃的指甲边缘，抠着人造革的背包包带。发出细微的尖锐的，难听的声音。

　　搁在膝盖上的手机震动，打断她的动作。辛鹿低头看，是莫非。辛鹿没有接，而是一巴掌盖住手机屏幕。直到手机不再震。

　　她现在并不想接任何的电话，和任何人说话。

　　然而很快，第二波震动继续。

　　“莫总有什么事招呼小的？”

　　每次接通莫非的电话，辛鹿就会自动切换“频道”。

　　莫非听到她的第一句话，电话那边低低笑了两声，才说：“你休假了？”

　　辛鹿惊讶：“莫总，你不会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隐形监视器吧？”

　　“你当是拍特工？”

　　“好吧，莫总神机妙算好了，想约我？我很忙的哦。”

　　莫非也不管她的胡说八道，认真解释道：“我刚刚去你们单位了，你的同事说你今天开始休假，所以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厦门？”

　　“去厦门干嘛？”

　　“你去年冬天不是说想去厦门吃回沙滩烧烤吗？我这几天要去厦门开会，所以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莫非回答的依旧很认真。

　　烧烤？

　　然而辛鹿却有些懵了，她去年有说过吗？明明她最爱N市街边的小龙虾阿好啊？！

　　“去年我妈请你吃烧烤的时候”，莫非提醒。

　　莫非妈？辛鹿记得去年莫妈妈有请自己吃烧烤，但是自己真有说过沙滩烧烤？

　　“哦哦，去年的事你都记得这么清楚，你这让我多不好意思？”辛鹿想不出来，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莫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恩了声又问，“要一起去吗？”

　　和莫非一起去厦门，辛鹿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才会答应，直接哀嚎道，“我刚从祖国的北边回来，你这有要带我去南边吗？我得休息休息了。”

　　借口依旧信手拈来，合理又不尴尬。辛鹿觉得自己推辞莫非的理由，真是越来越精彩。

　　“你可以带莫妈妈去呀，她不是也喜欢烧烤的嘛”，辛鹿趁莫非没说话，赶紧又说。

　　“是我没考虑到你才回来”，莫非声音里的语调一直没变，停顿了下他又抬高声音，笑说，“我妈不喜欢跟我玩，所以才找你。”

　　“哈！好呀你！”

　　辛鹿又跟他说了会，听到广播里报到自己站要到了，就急急打断他的话，“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到了，拜拜！”

　　挂了手机就跳到后车门边上，准备下车。辛鹿抓着扶手，想到刚刚莫非说的话，心中的愧疚有多了几分。

　　他总能记得自己喜欢什么，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回报他。

　　因为脚被摔了，辛鹿休假前几天在辛老头因为“小金库”事件“打击报复”她，都没能出门。并且美其名曰：为了你好，要在家好好养伤！

　　直到辛鹿受不了这种“软禁”生活，让秦凌打自己家的座机，然后约自己出去有事。

　　晚上十点，屁的事？

　　但是太后大人一听，是漂亮能干会挣钱的秦林的声音，说啥都信。

　　便有了此时辛鹿裹着件，粉色的猫咪图案的厚外套，翘着二郎腿和秦淮河嘉峪关一起，在离自己家很远的一条街上的大排档剥着麻辣小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