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8.1 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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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的冬天与上海不同，每天都飘着鹅毛大雪，将整个城市无声笼盖，透着一股清凉与冷意。
在这座城市边缘的某栋小楼里，我像是个犯人，被关了半个月，不见天日。现在的我每天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练琴。日复一日，恍惚中哪怕是在梦里，我都不禁错觉我还在弹。
然而，本该早已习惯了整日与钢琴为伍，哪怕二十四小时耳边都响彻着琴声也再正常不过的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觉得这琴声十分刺耳，就像是噪音一样。而我的十根手指更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完全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敲击着琴键，反而更多时候是跟不上我脑海中的节拍。
想起老头子经常骂我的那句：“听你弹琴，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耍杂耍！”
我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两年的虚耗，就会给我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如今的我，实力不但无法和从前相比，甚至，我连老头子那位十岁不到的孙子都不如。
“可恶！”再次弹错音的我，双手终是忍不住狠狠地砸向面前那排黑色琴键，室内顿时响起了轰雷般的噪音。
而在不远处的老头子，见我愤怒地砸琴，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地将他脸上的金丝眼镜推了推，便起身往外走。
像这样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我被他冷漠无视。
“昨天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你一直都弹得很糟糕，让他很不高兴。”电话那边，老妈的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
“我还是回上海吧，就算继续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我暗自心中叹气。
“什么啊！你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不然怎样？反正我怎么弹都弹不好，注定过不了考核。”
“现在跟我说话的，还是我的小雅吗？我该不会是打错电话了吧。”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怒吼道。
“难道我的心情就很好了吗？小雅，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自暴自弃。当初要来的人是你，现在要放弃的人也是你！小雅，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说话做事怎么还这么不负责任！”
“别说了……”
“是谁曾信誓旦旦地说要超越我的？”
“别说了！”
我将手机甩向墙面，只听“哐当”一声，如重锤一样，将我的心砸个粉碎。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带给我的重重打击，令我食欲不振，每天几乎都无法下咽任何食物。就算是勉强吃了点，也会莫名产生呕吐感，将东西都吐了出来。
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眼袋厚重，再加上凌乱的长发，活脱脱得像个女鬼。看着这样的自己，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想自己如今竟然会如此狼狈不堪，真是令人惊讶。
“该回去了……”我嘴里喃喃。
伸手摸口袋，想要掏出手机，突然只觉口袋空空，我的手机不见了！顿时，我大急，立刻推开门，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四处找手机。
那一刻，我慌乱地很，我只知道没了手机，我就什么都没了！是的，轻忧，轻忧的照片，轻忧的电话，都在手机里，我最宝贵的一切都在那部手机里！
而就在我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只听见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回头，见老头子的夫人Mary正微笑地看着我，将一部屏幕几乎摔了个粉碎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颤抖着，缓缓走向Mary，拿过手机：“谢谢。”
Mary点点头，又十分蹩脚地发音对我说了一句“春节快乐。”便转身离去。我站在原地，凝望着Mary的背影，笑着流下了泪。
虽然屏幕破损严重，但幸好功能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都还能用。我解开屏幕，望着屏幕墙纸那张我和轻忧在温泉旅行时的合照，我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僵硬，但她却笑得很甜，心底不由得流过一股暖流，我弯起了嘴角。
“近半个月都没联系她，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都是因为这个死老头！害我跟他赌气，也跟自己赌气，都没能找到机会给轻忧打电话。”
屏幕上的日历正显示着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这才理解为什么刚刚Mary突然给我来了句中文“春节快乐”，不由得感到好笑。打开微信的语音键，正要按下，不知为何突然没来由地出现了犹豫，居然不知该怎么跟轻忧说话了。
想了想，手指竟自己动了起来：“轻忧，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当我听到信息发送声，我突然回过神，这才发现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条文字信息“轻忧，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我登时手足无措，忙想着赶快删除，可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该死的删除功能！
我随即拨打轻忧的电话，想和她解释……那个，虽然发的信息是我的心里话，可我……要是换做平常的我，我是绝对不会说这么矫情的话的！这绝对不是我！
打了第一遍，没通。
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感到遗憾。
“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我心想着。
接着，又开始打第二遍，可还是没人接，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家伙，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开始急了。
跟着，又开始打第三遍，还是没人接听。
“轻忧……”我咬紧下唇，握着手机，眼泪不知不觉又开始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想不通，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陷入了深渊，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感拉扯着我不停坠落。
心底蓦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遗弃。
我是不是又被人遗弃了？
被母亲遗弃，被老头子遗弃，被钢琴遗弃，被这世间的一切所遗弃，到了最后……被我最爱的轻忧遗弃。
小腹顿时又出现了熟悉的呕吐感，可因我一天都没进食，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觉得自己好难受，视觉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我无力地动了动手指，看着轻忧那张如阳光般的笑脸越来越模糊，敲下了键盘的最后一个键，发送。
就此，彻底堕入黑暗。
大年初二，上海。
由于一直没打开窗帘，屋内一片昏暗。
我懒懒地翻了个身，眼睛尽管酸胀得难受，但我也没有打算起床的意思。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正显示下午4点，不过是在昨日被老妈发现我和荀雅若的关系后过了32小时，却令我觉得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
手机被老妈看管着，我拿不到。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掐断了命根，令我突然开始觉得活着并没有任何意义，只觉得是无尽的痛苦。
培训学校那边我昨天早就请了假，从老妈那回来后，我就一直呆在房间里，躺在床上，浑浑噩噩。脑海中，一边是爸妈的咄咄逼人，一边是荀雅若的熟悉身影。
我被撕扯着，被现实的压迫，被道德绑架，不停地撕扯着。
我矛盾。因为我爱荀雅若，同时我也爱我的父母，但现实却只能让我在两者中间选一样！
“许轻忧，我叫你现在就和这个叫荀雅若的人断绝一切来往！如果你不断，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家，学也别上了！什么时候断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知道老妈是认真的，她行事一向言出必行，若我真的不答应和荀雅若断绝来往，她真的会将我硬拖回家，否则，就是母女断绝关系。
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打湿了被褥，在心底晕开了一个空洞。
“为什么我不能和荀雅若在一起！为什么！”
在这一刻，我真的特别想抱着荀雅若，紧紧地抱住她，死也不放手。然而，这空荡荡的房间，就连荀雅若的气息都就被冬日的冷意所冲淡，而荀雅若这个人仿佛都要成为了我心中的一个幻影，抓不住，摸不着。
此时，门铃声响起。
“轻忧，你在的吧，开门。”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我猛地心里一震，怎么也没想到老妈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轻忧，你开门，我们谈谈。”
我犹豫。
最后，当我打开门，印入我眼帘的却是老妈那张仿佛一夜老了10岁的疲惫不堪的脸。
我从未见过如此状态的老妈，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高傲、干练，冷艳，秉着精明的眼神俯视世人的感觉，却没想到今天的她，双目无神，脸色蜡黄，就连鬓角的头发都隐隐显白……顿时，我的心一揪，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些吃的。”
她将塑料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随后走进厨房，打开橱柜开始找东西。
“妈，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烧水壶，天冷了，你得先喝点热水再吃饭，不然对胃不好……这有烧水壶吗？”
我沙哑地艰难开口：“有，我去烧。”
等待水烧开的那段时间，我和老妈就这样静静地对坐着，谁也不说话。我偷偷瞄向老妈，见她微低着头，双唇紧闭，仿佛在思考。
过了片刻，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道：“这里环境是挺不错的，但你一直住在人家家里，是不是也不是很方便？”
我沉默。
她接着道：“王羽微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很有名的钢琴家。不过，你现在和她的女儿发生了这种事，她知道吗？会同意吗？”
我依旧沉默。
“人一旦成名，便成了世人的焦点，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你，看着你，等着抓你的毛病。你若是和她女儿成了那种关系，难免会影响到她，你有想过吗？我听说她女儿在钢琴方面也是很优秀的，若你一意孤行，只会害了她，害她一辈子，你懂吗？”
“我……”
“轻忧，你还年轻，没谈过恋爱，突然和人有了感情，舍不得对方，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理智地想一想，你坚持这段感情，对你，对她，有什么好处？等时间长了，你们将来遇到问题了，你必然会后悔你今日的坚持。而她，到时候也一定会怨你，恨你，因为你毁了她的一生。”
“我……我不想……”我颤抖地开口，做最后地负隅抵抗。
“真正爱一个人，不该是想着对方，希望对方好，为对方着想吗？轻忧，不要因你一时的自私，毁了两家人。”
“呼呼呼！”水烧开了，老妈默默起身去厨房关火。
我留在客厅，失神地望着老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耳边不断地想着她刚刚那一席话……
“若你一意孤行，只会害了她，害她一辈子……”
“她会怨你，恨你，因为你毁了她的一生。”
所以，真的是我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Chapter 8.1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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