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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回 长安夜(二) ...

  •   收到薛华的信件,尚子轩犹豫半晌,还是握着毫笔在纸上写了信。李迁克扣军镇饷银,这事情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引起军中哗变,土蕃再趁机而下,后果不堪设想。
      扶着眉心,尚子轩看了看纸条,略微思量,又补了一句。固城公主已然有孕,怕是十月间就临盆了。随着商路逐渐通畅,土蕃的消息也源源不断送回长安。没想到这位女子在远嫁土蕃后,会不甘于寂寞,帮着丛沧澜瑚打理政务,颇见成效。
      是敌非友啊。尚子轩长叹口气,吩咐丫鬟叫来尚衍,令他把信传送出去。
      尚衍犹豫片刻,低声道:“主子,二郎前儿在库里又支取六百两银子。”
      尚子轩头也未抬:“给他。”
      “可郎管家说,已经是这月第四次了。”尚衍看了看尚子轩,道:“我着人跟了二郎些日子,俱是混迹于西市和平康坊。”
      “他只要不和那位有牵连,就给他。”尚子轩端起茶杯润润嗓子,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收拾他?”
      尚衍摇摇头,道:“小的不知主子心意,但断不是因着这个。”
      端坐的女子捋过额间的发丝,轻笑道:“他再怎么说,也是阿怀的弟弟,沐公府的二郎。不过是些钱财,咱们有的是。”
      “是。”尚衍似懂非懂,他精通商道,却疏于揣测人心。
      “不过你做的对,该盯着一定盯着。”尚子轩想了想,又道:“今年安西商行的利润,抽三成留下,秘密运给薛将,记得提前送个信去,请薛将接应,以免出了岔子。”
      “是。”尚衍再等片刻,才起身离开。他低着头从后院走出,到了前院才敢挺直腰背。一路走到郎乔处,将尚子轩对郎忭的态度带到,郎乔点点头,道:“有姑娘这句话,一切好办。”

      自打明达郎怀到了临淄,李遇高兴之余,也没多耽搁政务。这日他从外面回来,瞧见陶钧冲他眨眨眼,顿时了悟。
      先是喜形于色,而后端着脸一本正经,生怕给抱琴发觉他的小心思,殊不知伊人还在后院,根本看不到他。
      用过晚膳,抱琴回去收拾,李遇这才得了机会,问郎怀道:“怎么样怎么样?”
      郎怀啐道:“都备好了,兕子觉得也不必非要凤冠霞帔,不过备下红烛,弄了帕子什么的。”
      明达凑过来也道:“没错,七哥莫嫌弃啊。”
      李遇傻乐着,挥挥手道:“哪里在乎这呢?”
      三人又低声议论了一番,李遇才彻底安了心,可又没出息地紧张起来。回了主宅,他独自推门进去,抱琴正拿着针线绣着什么,瞧见他进来,道:“殿下回来了?今日不和国公叙话?”
      “琴书。”李遇张张嘴,忽而展颜,唤了他最熟悉的名字。他一步步走过去,道:“明达阿怀来,我求了她们一件事,到底办好了。”
      抱琴侧头笑他:“你可比她们都大,好意思么?”
      李遇一笑,伸手拉起她,不顾她手里的东西,道:“琴书,我知晓你不在意这些,明达是我妹妹,阿怀是我知己,她们给咱俩主婚,便在此间拜天地,你说可好?”
      抱琴愣在当场。
      哪个女子不愿意风光嫁给自己心悦的郎君,有完美的婚礼?可她明里的身份不过是沐公府的一介奴婢,已然卑微。实则却是勾栏里的花魁——看着风光,却也下贱到极处。
      男人们花钱买乐,又哪里有几颗真心?
      偏生遇到这么个傻子,一头扎进来,无怨无悔。
      抱琴看着他清澈的眉眼,眼泪断线般流下,狠狠点了头。
      李遇得了她首肯,回头高呼道:“你们还愣着做甚?快进来!”
      外面的明达郎怀还有陶钧几个抱着东西就冲进来。大伙口中说着恭喜,手下也不闲着。兰君璃儿去收拾床铺撒帐果,陶钧换上满堂的红烛一根根点亮,璃儿和明达凑过去,给抱琴披上红纱披帛。
      郎怀则走上前笑道:“恭喜七哥七嫂,小弟我身无长物,送上对玉佩,聊表心意了。”她从怀里取出个漆盒来,递给李遇,道:“待会儿失礼之处,七哥海涵。”
      待红烛点好,堂上的氛围为之一变,显得喜庆热闹。郎怀和明达笑嘻嘻坐在主位,明达眨眨眼,道:“咱们既然是另辟蹊径,那你们想礼成,就得听我的令。”
      郎怀带着歉意看了看李遇,便不再吭声。
      明达手抚香腮,想了片刻,道:“七哥你若打得过怀哥哥,我就放了你!”
      李遇一愣,嚷道:“这不可能啊!她一个人能把十个我撇出去!”
      明达只歪着脑袋看他,看了半晌,直把李遇急的抓耳挠腮,才噗嗤笑出声:“逗你呢,你看嫂嫂都不着急,你瞎急什么?不为难你!你发个誓来,今后不能薄情寡义,否则就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理你。”
      李遇这才松口气,转身冲着外面夜空跪下,朗声道:“李遇今日得娶琴书为妻,自当一生爱护,此情不渝。若做那负心薄幸之人,便日日灼心,一刻不得安宁。”
      抱琴低垂臻首,眉目间羞涩有之,却也在这句话里坠泪成珠。
      郎怀自然想到明达,自己待她何尝不是此心?明达听罢李遇的毒誓,想起自己和郎怀,这般不顾伦常,只怕报应不爽,一时间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不知不觉眼角含泪,道:“那你们互相拜拜,就礼成罢。”
      他二人如何应付那一床的帐果,明达才懒得理会。礼成之后,一行人离开。明达有些睡不下,便拉了郎怀,只两人去逛王府里的花园。
      不一时走得累了,两人走到假山跟前,郎怀坐了一块平坦大石上,伸出手臂把她搂住,才问她:“方才想起什么了?面色忽的就变了。”
      明达长叹口气,贴着郎怀脖子,道:“怀哥哥,我只怕咱们这般罔顾伦常,将来会遭报应。”
      掌心是明达布料柔滑的触感,隔着几层布,也是少女娇嫩的腰肢。可郎怀没工夫心猿意马,抿着唇道:“我不懂什么报应不报应,也不觉得我们哪里做错了。我们没做错什么,不是么?”
      明达一笑,没理会这人的痴心妄想。两人静静看着天空半弦弯月,渐渐去了杂念,两心如一,只盼着时光慢些,再慢些才好。
      夜里风起,郎怀后脖子一凉,猛地惊醒,道:“回去吧?”
      明达应了声,却不愿松开她的脖子,脸蛋埋进郎怀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怀哥哥,我想爹爹了。”
      “那过几日咱们就动身回去,该能赶上中秋。”郎怀展颜,长臂舒展,抱着她起身。等到了屋内,才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然睡着。

      游览博山之后,还是到了分别之日。
      李遇依依不舍,郎怀道:“总是要赶着中秋回去,兕子想圣人,何况我也得露面了。”
      李遇也知这是无奈之事,便道:“不知今年父亲可会下旨允我回京述职。如今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幸好有她陪着我。”
      李迁派来的人,已经被郎怀下令劫杀,不留半分痕迹。只怕消息传回长安,够李迁心惊肉跳一阵子。郎府明面上是尚子轩在打理商行,其实分为南北,是韦氏和郎乔在打理。而尚子轩处理各方钉子的消息,至于真正的刺头,则是郎怀亲自统御。
      郎士新留给她如此精准的情报系统,这才是郎怀真正依仗的实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昨日,郎怀为抱琴引荐了郎氏在临淄的管事,若李迁有任何异动,都会第一时间递消息给她。
      如此一来,抱琴等若半个郎氏钉子,深深扎在李遇的身边,护着这个呆头郡王,一生不息。

      这一别真不知何年何月再得相见,明达很是苦闷了几日,才慢慢缓解了别情。一路西归,她二人情深意笃,终于被兰君几个瞧了分明。
      璃儿自然感谢漫天诸佛,兰君则忧心竹君伤怀。好在她一向认为只要跟着郎怀就好,没别的奢望,如今郎怀伤势气色均慢慢好转,人也开朗,不复往日眉间总有忧虑。纵然难免愁苦,也人之常情,兰君注意着帮她岔开心思也就了去。
      待入了潼关,一行人停留一日歇息。郎怀自然是借着机会好生看了看这处险隘。
      开扬元年,明皇迁塬上北至塬下,沿黄河辟路,重兵于此防范。郎怀仰观城墙,即使她在长安见惯了巍峨高城,但潼关夹着黄河渭水,此间壮阔,则非人力可锻造了。
      “有此等关隘天险,若还守不住,只能说是人祸了。”明达俏生生和她立在一处,说出郎怀心里正想的话来。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望向奔腾的河水,不再多言。

      开扬三十三年八月十二,总算赶回长安城。明达本有心去华山一游,却知时间不宽裕,只好扫兴而归。郎怀见此,便安慰她,允诺将来定陪她一览华山风景,好生安慰一番,才让她高兴起来。
      进了未央居,江良唠叨半天,无非是总算回来,定要在家里好生补补才是。郎怀心里挂念母亲,衣服都没换,便先行一步从回廊去了沐公府。结果路上却先撞见方才回府的郎忭。
      郎怀只得停下脚步,道:“二郎这是去哪儿?”
      郎忭无意和她多话,道:“和些朋友约着一起耍耍,大兄要去么?”
      “不了。”郎怀侧过身,让开路,道:“既和人约定好,便不要耽搁,快去吧。”她说罢,郎忭匆匆而去。
      韦氏正在看账本,郎怀进门便嚷道:“母亲!”韦氏不动声色,抬眼看了看她,走了大半年,倒没多的变化,只是眸子里透着喜气,她不用猜都明白,定是明达的缘故。
      “姑娘呢?”韦氏一直没改称呼,郎怀也不以为意,道:“在府里呢。我想母亲和祖母,先来看看你们。”
      “你到这就行,母亲那里别去打扰。”韦氏叹口气,道:“如今愈发不好,一日里睡大半日。明日早些去问安吧。”
      母女俩说了别情,郎怀道:“看来殿下的状况却比我想得难上一些。这几日在家,我好生整整,改日面奏圣人。不然只怕朝廷都要忘了孩儿,这可不成。”她算计一路,正是要和李迁争个高下。
      韦氏抚了抚她的额头,打趣道:“我儿心愿得偿?看来走这一遭,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意思再明白不过,郎怀脸颊微红,但还是坦率道:“可不是?今生有兕子相伴,儿再无遗憾了。”
      这般结局,虽说也有算计,但韦氏还是叮嘱她:“莫伤了她的心。可怜她待你一片赤城,你欺瞒在先,将来无论如何,须谨记这一点——你若负了明达,娘也不会原谅你的。”
      郎怀正了神色,道:“今生得她相伴,于情一事,儿只求一生白头。”
      不知韦氏想起什么来,看着她坚定的样子,终究没再说什么。时辰不早,郎怀才躬身离开。
      不过小半时辰,她心下就有些难耐的想念,甚至小跑着回去,及见着她正擦半干的乌发,虽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郎怀扑通的心才缓缓安定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回 长安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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