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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零七回 明宫徒留儿郎血(五) ...

  •   郎怀是踩着宵禁的梆子纵马归来的。只可怜了陶钧,他不敢在城内那般奔驰,只得悻悻留在营地。看看天色,干脆洗个澡早早歇下便是。
      一路跑进永安殿,郎怀踹着粗气道:“兕子呢?”竹君不明所以,只说明达要她速归。郎怀怕有要事,只得和她一人一骑赶了回来。
      “姑娘去汤池了。”兰君一猜便懂这是为何,忙道:“我的郎君!怎么累成这样?要不也去洗洗?”
      郎怀连着喝了三杯水才解了渴,道:“也好。”
      她去的时候,明达刚巧出来。她索性拖了明达再进去,郎怀道:“什么事?今夜本打算宿在营地的。”她端的一身热汗,边说话边拉衣带。
      明达的乌发上滴着水滴,道:“以后你不管如何,记得夜里回来。哪怕被弹劾,亦不可宿在营地。”
      郎怀赤条条钻进水里,长长叹口气——一路的燥热总算去了三分,凉了下来。她奇道:“这却是为何?”
      明达卷起裤脚坐在台阶边上,取了胰子来给她擦身,低声将卢有邻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一开始觉得高兴,总算是抓到了。可过了这会子功夫,越想越觉得心寒。四哥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袁帅自打爹爹登基就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如今却……”
      她只觉得明皇好生可怜,身边唯一一个忠耿的大约只是卢有邻一人罢了。郎怀安心枕着她的腿,闭上眼睛思量半晌,才道:“兕子,我竟一直看低了你四哥。之前胜了几局,当真太侥幸。”
      “唉,小时候四哥人还是很体贴的,什么都想得周到,爹爹喜欢他也很正常。”明达见郎怀双颊透着粉红,伸手捏了捏,道:“爹爹经此一事,对你定是存了一分疑虑的。练兵一事你要尽心,但不能太尽心,仔细爹爹猜忌你要拥兵自重。”
      “我可不是在拥兵自重?”郎怀捉住她的手,翻过身来趴着,道:“有些事不可为,但咱们不得不为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今后稍微松懈些,不要落人把柄。”
      “我这几日最好奇的,是他究竟想做什么。若说借此杀了太子,可毕竟失败。”郎怀依旧闭着眼睛,明达轻轻抚摸过她清瘦的后背——和一般女子不同,郎怀的触感是柔韧的。
      “想了这么久,却想不透半点。”郎怀似乎是困顿了,话也有些迷糊:“兕子,你帮我想想,他到底图谋什么?”
      明达打起精神,道:“那咱么就丢开旁的,只想想大哥如今这般样子,谁得利最多。”
      “太子无法处理政务,爹爹又早早丢开手,还借此逼得沐公不得不明哲保身,如今朝政可谓交由一人之手。”明达自顾自说着:“这人自然是丞相塔坨荼。”
      “可此人早已投了大哥,理政清晰,手段老辣,纵横我朝几十年,现下恐怕没人比他还有威望。”
      “所以我参悟不透,李迁这般作为,有头无尾,断不是他的风格。”郎怀接着她的话,续道:“除非,我们都料错了。”
      明达脸色逐渐难看,道:“塔坨荼明着投了大哥,实则早就被收买?”
      “不一定。”郎怀抬起头,钻进水里冲洗干净,才爬上来换上家常的旧衣,头发随意束起。
      “塔坨荼要位极人臣,李迁能给,殿下也能给。且殿下无纰漏,圣人绝不会废太子。我想不透塔坨荼反水的动机。”
      明达低着头没接话,两人携手出来,回永安殿用了些点心。明达悻悻的,郎怀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道:“兕子,塔坨荼我会留意。如今敌暗我明,一切均得留神注意。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有任何闪失。”郎怀想起上次明达被下毒一事,脑海中似乎有流星一闪而过,她轻手抱住身边的姑娘,道:“兕子,你答应我,切莫冲动行事。我若不在身边,万事和母亲尚姐姐商量后再做定夺。”
      明达应下后,忽而生出不祥来,道:“你这般叮嘱我,可你呢?我也要你应我,我要你好好活着。”
      郎怀弯唇一笑,吻了吻明达认真的眼眸,道:“我自然要好好活着。我将来还要和你游遍大江南北。此事我惦记好几年,可不敢忘!”

      开扬三十四年七月末,李迅方才能下床。塔坨荼打理朝政也有月余,郎怀见诸事并无不妥,渐渐去了疑心。
      李遇秉持她的话,一病不起,耽搁在了蒲州。姜回派回送信的人,明皇知晓后忙差人送药,要他好生将养,不必着急赶路。
      八月初,李迁上书,言道身体清减,总有崩竭之感,请辞户部尚书,愿就藩淮南,颐养身体。明皇准奏,升铁晋为户部尚书,赏李迁千金,以建王府。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李迁痛快交出官印,打算在明皇千秋节后启程离京。听说已经开始收拾他平日里收藏的贵重古董。李迅行动不便,明皇在宫中无聊,总会召见这个即将离开自己身边的子嗣,说些闲话,唠唠家常。
      这日天色将晚,李迁由内监引着出宫,在门口碰见换值的李进。
      “四哥这是回府?”李进摘了头盔,下巴上留了短髯,显得成熟许多。
      李迁侧身一让,和李进边走边道:“可不是?六郎这是?”
      “才出来。”李进洒然一笑,道:“既然偶遇,还请四哥赏光,咱们去喝一杯如何?”
      李迁知道身后跟着的内监会把他的所见所谈尽付明皇,便道:“六郎相邀,做兄长的怎可推辞?六郎要去何处?”
      李进低声笑道:“四哥只管跟我走便是,拿来这么许多废话?我知你即将就藩,只怕我也没几年好待。将来兄弟各处一边,难能再见。今日不醉不归,四哥意下如何?”
      李迁似乎有些动容,肩膀略有颤抖,才道:“六郎带路便是。”
      出了大明宫,李迁打赏了那个内监,果真和李进上了马车,往平康坊去了。
      不多时二人从车上下来,李进已经褪去一身铠甲,换上件普通长袍,跟着李迁进门。不是别处,正是暗香楼。
      老鸨在前谦卑地引路,带着他二人拐进一处小院。李进当年也是常客,却从不知道暗香楼内还有这般景致,他再愚钝也明白过来,道:“原来暗香楼是四哥的产业,早知如此,却让小弟花了那么多冤枉钱!四哥可不厚道。”
      李迁没做应答,只挥挥手让老鸨退下。院中早备下了清水茶具,李迁走到案前坐下,道:“六弟,急什么?我还能要你的钱?都给你记着,只等如今给你。好钢用在刀刃上,如今正当时!”
      李进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等着李迁着手烹茶,道:“是是是,四哥算无遗漏,我一介莽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罢,他压低嗓子道:“西边儿来的人,已经着手安排,已有一半妥当。再过上十日功夫,就定无碍。”
      李迁点头,沉声道:“此棋至关重要,梁沁芳不如六郎,我信不过他。”
      “但武备司却难,”李进有些头疼道:“那是郎怀的地盘,武备司被那个岑商管的牢牢的,弄不出来那玩意儿。”
      “我还有渠道,大约也是十日功夫能运进长安。”李迁冷笑道:“六郎,这番事业若成,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茶水已经烹好,李进渴了,拿来一碗慢慢嘬着,哈哈笑道:“四哥,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他连我母亲亡故,都让我见不到一面,哪来半点父子之情在?我不在乎荣华富贵,不过是想他也尝尝这等孤离的滋味儿!”李进面目扭曲,恨声道:“若非四哥处处照拂,我早已在南边儿死了多少次!”
      李迁叹口气,道:“你我兄弟自小一处长大,自然比旁的亲厚。我若不照拂你,又能照拂谁人?”
      “若此番事成,我大唐的御林军便交付于你。”李迁也攥紧拳头,道:“只有六郎能让我放下心来!”
      李进虎目含泪,道:“四哥……”
      终究是换了烈酒来,他二人推杯过盏,很快李进便烂醉如泥。
      李迁唤过老鸨,着人带了李进去客房歇息。他自己还好,洗漱过后也留在暗香楼,并未叫人来陪。
      第二日天色初明,李迁从床上坐起。门外有些动静,李迁咳嗽一声道:“进来说话。”
      进来的是个姿色浓丽的女子,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的□□。但这女子却守足规矩,低着头道:“回郎君,昨夜那位贵客说了一宿梦话,很是含糊。但总提到母亲、复仇。”
      李迁捏着眉心,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不多时老鸨进来,李迁道:“等他酒醒了,着人送他回府。就说本王怕有人盯着,即便醉了也还是让人送回去。”
      “是。”老鸨应下后,退出屋子掩上门。一片昏暗中,响起李迁沙哑的笑声来。
      他等着最后的日子已经太久,最后的疑心李进也去了,便是壮士绝行时!
      郎怀,任你三头六臂,怎料的到所有?待我取了江山,定要将之前的羞辱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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