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Chapter 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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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木参天。
碎砾混合着沙土如柔软干燥的地毯，围拢着一棵棵巨树，向远方铺展。稀疏干枯的枝叶错落下强烈的光线，地面反射着白晃晃的光，远景与近景交织，苍穹似乎有云起霞落，若隐若现。
一道道脚印悄无声息地踩出坚实的凹陷。
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侦察着四周，慢慢向前，试探着移动。
切尔斯站在花头巾男人身侧，他的精神力感应很敏锐，四周空茫一片，除了他们和零星飞起的几只鸟雀，再无其他生命体。但他偏偏又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像他第一次面对楚少铮时，那个子弹都碰不到一片衣角的少年，令人生起无力反抗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拥有了足够杀死他的力量，但却依旧陷入了被支配的被动局面。
“老大，根本没生命迹象，”有人出声，“再不追他们就该跑了！”
花头巾男人咧了咧嘴。损失这么多人手还不把追回来，那他可就没脸在组织里混了。
左眼前的镜片又扩大范围向前扫射了一遍，确认无误，花头巾男人抬手一挥，“追！”
“他们没飞船根本跑不了，”切尔斯急切道，“我们不能乱了阵脚。”
“难道在这儿等着天上就会掉馅饼？”花头巾男人冷笑。
切尔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其他人早就等这声命令了，一个个加快速度，眨眼便跑了出去。花头巾男人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切尔斯攥了攥手里的激光枪，阴沉的神色一闪而过，也快速追了上去。
跑出几步，最先头的两个人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在地。血水从胸口汩汩流出，瞬间洇湿了一小片沙砾地。
所有人跟被拉了弦一样，猛然停下，警惕地看向四周。枪口抬起，狂跳的心脏迸出枪响。
“别乱开枪！”花头巾男人脸色难看。
左眼光幕镜片不断地滑过波纹，在进行着扫描，他盯着四周，摆了摆手，有些战战兢兢的手下们咽了咽口水，慢慢散开，向外扩散搜寻。
突然，又有一个人倒下。
花头巾男人猛地开了一枪，打在一棵几个成年男人也环抱不过来的刺木掩映的阴影里。然而他的枪响还未结束，就又有一声突兀的枪响借了余音，乍然响起。
所有枪口调转向枪响的阴影。
如泥牛入海，所有子弹都陷进阴影的缝隙里，没有露出半点声息。
另一侧，又有几个人影倒下。
小队里开始弥漫一种恐慌的气氛。所有人开始脚步凌乱地向内收拢靠近，似乎只有人多一点，才拥有被庇护的安全感与存在感。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用子弹和激光织成一片密集的火力网，将这诡异的死亡伤害隔绝在外。
呼吸声变得粗重。
高大的刺目耸天而立，如同一道道俯视着蝼蚁的巨大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一片能量耗尽，黯淡了的激光刀片突然落到地上。
“砰！”
一声枪响追击到树干上，但却连影子的边角都没有扫到。又是接连几声枪响，对着天上似乎可以飞翔的飘忽影子穷追不舍。根本没有看到头顶落下的异样，人群里已经成片有人倒下。
就像收割韭菜一样轻易。
花头巾男人眼神一厉，猛地蹬地而起，同样窜上了一棵巨树。但其他人却力量不足，不能攀树，只能像圈养在窝棚里的牲畜一样，被肆意地宰割着。
切尔斯的激光枪能量告急，他从死人堆里翻滚过去，抓起两把激光枪，顺势藏进了一棵树后的阴影里，平复着呼吸，仰头拼命捕捉那道快到几乎成为一闪而过的光华的影子，额前滚下大颗的汗珠。
人影还在不断倒下。
直到切尔斯猛地射出一枪，子弹打到树干，弹出刺啦的火花。飞溅的火花似乎终于烧到了青年的脚边，他的身影突然停下来，手腕一抬，枪口对准了对面树上的花头巾男人，神色冷漠如同冰封，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玩够了吗，弥卡尔？”
“捉迷藏挺好玩的。”
带着遗憾叹息的温润嗓音在耳畔响起，切尔斯僵直了身体。
后脑勺终于迟钝地恢复了触感，一个冰冷的圆洞紧贴着他的头皮，就像死神的镰刀轻柔地吻上他的脖颈，令他瞬间毛骨悚然。枪口如同一个开关般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刹那走马灯般翻过一幕幕画面与胡思乱想的情节。
死亡靠近得无比真切。
切尔斯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冰冷俊美的青年从树上跳下来，就像一片羽毛落到地上，连一粒沙尘都未惊起，然后花头巾男人手里的激光枪突然掉在了地上。
青年张了张手指，激光刀片的划痕残留在空气里，洒下一道血线。
“切尔斯，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这么不自力量的愚蠢。”弥卡尔握着枪，微笑着叹了口气，“在赛亚让你跑了，没有杀你，那么现在，我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切尔斯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楚少铮，嗓子眼里堵着的话突然毫无顾忌地一股脑喷涌出来，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害怕吗，索达斯？你怕我将你做的那些事告诉修·奥尔克斯，你怕他厌恶你，甚至想杀了你！”
背对着切尔斯，弥卡尔温柔微笑着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褪去了习惯性的温和表皮，眼神拉离了尘世，如无情的神祇，垂悯地注视着切尔斯，握着枪的手指一动不动，如同僵冷在那里。
“说。”
楚少铮走到近前，光线从他头顶而落，勾勒出他锋锐冰冷的侧脸。
深吸了口气，似乎像是有了镇定的勇气，切尔斯的神情里还能饶有空闲地掺进去两点冷笑，他言简意赅：“他杀了玛莎夫人。”
玛莎夫人。
神思似乎闪过刹那的模糊，影像溃散聚集，凝聚成一个高贵娴静的女人，柔柔弱弱地哭泣，轻轻缓缓地对他笑。她不知道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只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靠近着，像每一个与儿女阔别重逢的母亲一样。
他一直以为他不在意。
但他所剩不多的那一星半点的温情，竟还是被这位贵妇占据了一点。对于母亲那固化的疯狂自私的面孔，终于丰盈了一些其它的概念。
“夫人……”楚少铮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含了些低沉的冷意，但却好像没有意外，“离世了？”
“我亲眼看见的，”切尔斯说，他的眉目染着一丝讥诮，“修少爷，你或许想不到吧。在你离开后，索达斯鸠占鹊巢，替代了你的位置，被玛莎夫人收养了。但是夫人身体不好，很快就重病卧床，林恩……林恩从军部请假赶回去，一打开门，就看见握着刀，玛莎夫人浑身是血，躺在他怀里……”
楚少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弥卡尔微微颔首，“杀了吧。”
“你不相信我的话？”切尔斯一怔，嗤笑，“不信你可以发个通讯问问林恩，哦，或者可以直接问问奥尔克斯元帅，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之后，你这位好弟弟就被赶出了元帅府，奥尔克斯元帅大概是迫于玛莎夫人临死的哀求，才没有杀了他。”
“我相信你的话。”
出乎意料地，楚少铮开口，“但玛莎夫人不是弥卡尔杀死的。”
切尔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楚少铮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暗沉，“玛莎夫人没有用过共生体。她注射了大量抑制剂，这才是她病重的原因。而抑制剂的后遗症极其痛苦，玛莎夫人的性格，是会自杀的。”
一直沉默的弥卡尔抬起了眼，墨黑的眼睛凝视着楚少铮，整个眼瞳都塞满了这个人的倒影。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所有爱情能达到和奢求达到的最高的境界，互与信任，剖心而往。
猜忌或是怀疑，都能像是阴暗的种子一般从罅隙里生根发芽，结出累累的恶果。要是连那些隐秘的几乎鲜血淋漓地生长出来的情感都不能成为信任的借口，那或许只有孤独才能从如影随形里抽出那么一点偏僻的光热，给予一颗心人类的温暖。
几乎一手竖立了弥卡尔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印象与观念，楚少铮的选择从来都是相信。
切尔斯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你对捅死人这件事……很有阴影吗？”枪口摩擦着头皮，弥卡尔转到了切尔斯的面前。
切尔斯看着他。
有无比强横的精神力压制着身体四肢，切尔斯的骨骼几乎难以承受，他甚至能听到一些碎裂的轻响从身体内通过血肉不断传导进耳朵。
他的牙齿慢慢咬紧。
将激光枪放下，弥卡尔碰了下楚少铮的手腕，一片激光刀片顺从地滑进掌心。他微微笑着，亲昵地撒娇般，用鼻尖蹭了蹭楚少铮的侧脸。冰冷的弧度似乎都被这柔软的动作软化，楚少铮冰冷的眉眼带出一丝笑意。
“我们算朋友吗，切尔斯？”弥卡尔转头对他微笑，“大概不算。不过我这个人很和善，非常喜欢满足朋友，或者一些算不上朋友的熟人，某些合理的要求。”
手腕一抬，激光刀片凝聚成一线的激光光刃擦过切尔斯的喉结。
然而就在这时。
切尔斯向后一仰，一片光幕毫无预兆地在面前展开，一个中年男人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
“怎么了切尔斯？”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忙碌，他的手上还拿着文件，他注意到了切尔斯周围的环境，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你这是在哪儿？”
带着激光灼烫温度的刀片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微凉的手指从切尔斯的衣领边滑落，自然而然地将他搀扶起来。
弥卡尔满面焦急，却强自镇定地说：“我们、我们遭到了袭击……这里是砂剌星，切尔斯似乎受到了打击……”
被精神力压住咽喉的切尔斯一动不动，垂着头，任由弥卡尔将他搀扶起来。
轻柔的声音压成一线，含着点笑意，钻入他的耳中，“我不介意你请我们到共生体独立组织游玩几天。”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Chapter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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