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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Chapter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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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瞧那个黑头发的家伙。”
即将敲落的手指停在光幕上方,荧蓝的淡光从银白金属的关节戒上刮过,残留下一道锋芒的冷痕。
费奇看了优斐一眼,沉重紫黑的眼袋压坠着他的眼角。他的神色格外阴沉,“你想下场了,他值得你重视吗,优斐?”
光泽剔透的酒杯边沿轻轻磕碰在丰满润泽的下唇上,酒红色如唇彩晕染。仅剩的半杯红酒也被喝了个精光,优斐眯起眼,神色间终于有了点满足的意思。
“他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费奇。”从柔软的沙发里拔出自己蜷缩的双腿,优斐摸索着把脚塞进毛绒绒的大兔子拖鞋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让你那些星奴回家再练几年,至于提前下场的钱……”
散碎的发丝半遮住他狡黠的笑,他伸手一比:“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打八折,七百五十万。”
藤椅扶手上的金镂花被咔嚓掰下一片花瓣。
雷迦看了一眼施施然离开的优斐,又看了眼眼球血丝更密的费奇,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一下费奇,相比于他掰断的这朵金镂花,优斐的雇佣费已经是真·友情价了。
枪口熔断,擦着地面飞撞在罗马场边缘的墙壁上,成了又一具破败的尸体。
脚步发生着仓促的改变,身形微错,子弹在射向眉心的刹那忽然一拐,穿发而过。身后传来炸裂的声响,鼻息间留下焦灼的气味,碎石滚过脚跟,撞在擦掉了皮屑的军靴边缘,抖落一身烟尘。
灰扑扑的烟尘里,有晶莹的光芒沉落。
优斐伸展了下左臂,慵懒的视线微低,扫过脚上的兔子拖鞋。兔子剔透漂亮的红宝石眼珠被切掉了一层皮,蒙着尘色,黯然无光。
“喔,好心疼呐,我很喜欢这双鞋的。”总是半垂着的眼睑往上抬了几分,完整的猩红色瞳仁沁入了点水光,显得有些可怜。优斐扁了扁嘴,弯下腰摸了摸另一只完好的拖鞋。
指尖刀光一闪,兔子眼睛直接被捣碎,散落下红色的宝石碎屑,如同满面的血泪。
“我最讨厌不完整的东西了。”残存的红宝石应声而碎。
失去了瞳孔的兔子拖鞋像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染上了一抹诡秘的色彩,不再可爱。
处理完他的拖鞋,优斐才有时间抬起头去观察一下刚交过手的对手。他的对手已经狼狈得连衣襟都七零八落,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十指不自然地蜷缩着,发出难以自抑的轻微颤抖,扣过扳机的手指血肉模糊,森白的骨节裸-露出来,清晰可见。
但他的对手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自己几乎就要废掉的右手。就像机器人。不会对自己坏掉的零件付出多余的感情。
优斐忽然对这个冷漠的少年产生了一丁点兴趣。
“我们没必要打,尤其是这么拼命,”他忽然说。
这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场外发出一阵巨大的躁动,一场精彩的赌斗,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费奇甚至一脚踹飞了一直勤勤恳恳架着他双腿的桌子。
优斐对外界的一切不以为意,他忖度着自己的脚步,慢慢朝楚少铮走去,拖鞋拖在地上,发出吞吞吐吐的踢拉声,如同他的声音一般拉着长音,带着缓慢而慵懒的节奏。
“其实这是卡布尔和兰德西的战争,与优斐和奥尔克斯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停在楚少铮面前两百米,一个公认的安全距离,“你很厉害,不过杀不死我。我只是个S级的军校肄业生,但我杀过的人,可能比这个罗马场里坐着的数目还要多一点。他们叫我‘小吸血鬼’。”
“所以?”如冰冻的泥塑般的冷峻少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任何起伏。
优斐睁大眼睛:“喔,原来你不是哑巴。你的声音真好听,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楚少铮漆黑的眼珠光芒内敛:“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优斐的脸上忽然裂开一个恶劣的微笑,“你现在可以第一个死。”
头顶全息投影后知后觉地显示出优斐缩在身后的双手。白净的手掌不经意地从衣角滑过,手指翻飞变魔术般,几十个长短不一的零件已经组装到了一起。
最后一声咔嚓定位声,和子弹出膛的声音完美重合。
一把近距离射击的激光手枪,在短短刹那被改装成微型激光炮,这样的手法就算是往届十分优秀的军校毕业生也未必能做到。
根本来不及反应。
在所有观众看到这把微型激光炮的同时,那颗被轻轻按压进去的微缩炮弹已经夹带着摩擦空气产生的绚烂花火奔射出去了。
这个距离,就算早有防备,也难以躲避。
书脊扭曲变形,布莱尔缓缓闭上眼,手上的力道随着那声爆炸的巨响消失殆尽。
“果然厉害。”
乱石飞溅,火浪推击,优斐却不退反进,身如利箭般射向爆炸的中心。别人或许没有发现,但在激光炮射出的瞬间,他的精神力却意外地失去准星。
楚少铮整个人的气息,就如同这翻腾而起的火气一般,蒸发在了空气里。
“多谢夸奖。”
低沉冷冽的声音如霜雪抖落,劈开烟尘石沫,从天而降。
优斐猛然抬头,一道被四面灯光无限拉长的俊挺身影如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般伫立在高耸的石柱上,居高临下的气势形成自然而然的压迫感,挤压着优斐四周空气的生存空间。
“倒是我小看你了。”优斐歪歪头,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瓣。
舌尖吞吐间,露出他穿舌而过的一枚银环。他伸手毫不在意地摸了摸唇角,然后一把将银环拽下来。
鲜血浸润唇瓣,顺着嘴角淌下弧度优美的下颔。
“怎么又是个疯子……”一直沉默的布莱尔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费奇的疯是对别人狠辣,而这个优斐却是对自己都这么狠。可想而知,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还是打不出去吗?”布莱尔沉声对光脑那边说。
“是的,少爷。审判会持续的时间一向很长,老爷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后结束。”
审判会?
最近有什么重大事件需要开审判会吗?无非就是那些陈年旧账,不要说三个小时,就是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所以才说,有人巴不得它能开上三天三夜。
最好开到,卡布尔家和兰德西家的少爷都熬死在这个吃人的罗马场里。
那才好。
“还是戴在手上好看。”
淌着满口鲜血,优斐浑不在意,将拽下来的银环套上手指,端详了一会儿,开心地笑了笑。
“哎,好多血……”一笑血水滴落衣襟,他像是终于注意到,惊讶地低叫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然后咕噜一声,直接将满口的鲜血咽回了肚子,咽完还砸吧了下嘴,点评道,“味道一般般,不如那些小玩意儿……”
想到他的外号,没人敢去细想他嘴里的“小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优斐再次抬起头来,楚少铮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石柱上消失了,精神力触手如罗网般遍地铺开寻觅,却毫无头绪。
一点星芒。
风声忽然加剧,凌厉得仿佛可以轻易划破柔软精细的面部皮肤。
优斐戴着银环的手指从面前一划,身体一转,一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丝线伸展开柔韧的躯体将袭来的光刀牢牢缠住,同时尖端一转,绷直成一把利刃,直削楚少铮脆弱的咽喉。看不见,摸到却已经身首分离。银环机巧的歹毒之处,可见一斑。
几乎贴紧丝线。
楚少铮在被割断喉咙的刹那一个旋身,如在钢丝上跳舞,皮肉擦着危险的锋芒掠过,只留下一圈血红的痕迹。
五指微张,无数根更加细微,甚至精神力都难以精确捕捉的丝线弹射而出。就像无数根密密麻麻的触手,攫向楚少铮的五脏要害。哪怕只有一个毛孔的破绽,也能钻透骨髓,缠缚心脏。
身形一撤,楚少铮放弃了身陷囹圄的武器,直接在场内奔逃起来。
丝线飘荡游离,速度却丝毫不慢,如道道流星飞射,追击在楚少铮身后不远处,有几根甚至险险碰上了他的衣角。
“能操控这样精准入微的武器,这小家伙的精神力可绝不像他表面上一个S级这么简单。”被感染了紧张氛围的场外,只有蒙特老神在在,似乎是有些疲累,他歪着身子将半个身体压在了希尔的肩膀上。
希尔一怔:“那奥尔克斯少爷要输了?”
“正好相反,他要赢了。”蒙特说。
似乎是在印证蒙特这句话,一直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败落的楚少铮突然脚步一转,居然掉头冲向了来路优斐的方向。
几乎在瞬间,他身后那些丝线都像是闻见了腥味的恶狼一样紧跟着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罗开一张巨大的网,要将楚少铮吞噬进来。最领头的那一根像是控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已经急不可耐地刺穿了楚少铮脑后飞扬的发丝。
仿佛下一秒,它就能刺穿那颗脑袋。
但下一秒大概永远都不会来临了。
像是难以抵抗的寒冬突然降临,所有丝线被冻结在了半空,挣扎不能。时光仿佛凝滞在这一刻,惊心动魄的追逐战突如其来地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落下帷幕,紧绷的心弦没有松弛,而像是被突然斩断。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少铮举着优斐之前把玩的那把微型激光炮,准确而毫不迟疑地抵上了睡衣少年的眉心。
伴随着这个干脆利落的动作,罗马场内所有石柱轰然倒塌。
炮口灼烫的触感残留未去。
优斐紧缩的瞳孔慢慢放松,无数丝线收拢回银环,他像个还没睡醒的天真少年一样,懵懂地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开枪啊,为什么不杀我?”
“你说的对。”
光线零零散散洒落在少年的脸上,被轻轻起落的乌黑发丝分割成细小琐碎的玻璃片,切出一线冷厉俊美的眉眼痕迹。他没有看优斐,神情淡漠,鲜血从他的衣袖缓缓滴落,一颗一颗砸进灰尘里。
“这是卡布尔和兰德西的赌斗,与你没有关系。”楚少铮说,“让费奇下来。”
“虽然这是个投机取巧的算计,”优斐在半空画了个圈圈,“但你还是很厉害,找到了我的弱点。很多人直到死都赶不上你一点的聪明。
但费奇不一样。”
楚少铮神色冷漠,无动于衷。
将银环从手指上扒下来,随手扔给楚少铮,优斐转身趿拉着沾满了灰尘的兔子拖鞋,打着哈欠望了眼天空,“喔,都凌晨了,怪不得好困呢……”
“优斐!”
费奇屁股底下的椅子终于继脆弱的桌子之后也成了一堆废料。他早就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靠不住,但没想到这么贪财的优斐,居然连剩下的一半雇佣费都不要了,转身走得潇洒无比,还顺带给敌人送个武器。
“优斐送你的这件东西很没必要。”
因为再如何锋利的金属细线,也刺不穿超能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