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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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的雪屑迸溅。
瞳孔吸纳的残余的天光在刹那被流浪的雪丝抽拔干净，如同一朵凋零的荼蘼花，萎缩成茫然而凝滞的空白。
多兰在这空白的间隙里突然失去了对双手和双眼的感知。
然而只有一瞬。
在这一瞬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惊愕后，他重新感受到汗湿的掌心下冰冷的寒意，锋锐而犀利，仿佛能将汗珠顺着液体的脉络抽丝剥茧，剔骨而循。但这寒意的笼罩下，已然空无一人。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的角度，金色的发丝带着汗滴向后甩落，少年猛地向后仰身，身躯弯折成一把绷紧的弓。
膝盖微低，破风声挟来凛冽的一腿。
金属衣扣崩裂，线头的尖端炸成一簇簇细小的飞花。苍白的皮肤漫上一层血紫色，如同充涨了的气球般在顷刻间鼓起膨胀，毛孔渗出细密晶莹的血珠。然后这血珠与气球一起，在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面前，迅速地干瘪，塌陷。
骨骼的断裂声如蚕食桑叶。
少年身前的光刀很快黯淡，但反震的力量已经出现。他的身体借着这股力量，瞬息退开。
一道血线在眼前洒落，眼睑通红。
多兰的激光刀片限于长度，只堪堪划过弥卡尔手肘的骨缝。
骨骼仿佛被切割分解，所有隐秘的纹理都被剖开裸露出来，剧痛在一瞬间将过分敏锐的感官淹没。
“索达斯！”
草叶的遮蔽里，萨伦吼了一声，和阿布同时开枪。密集的子弹穿射过草叶的缝隙，四处发散着杀机，迸溅出烈烈的花火。
激光射线的热度猛然扫过耳际，直烫入敏感的神经末梢。
弥卡尔在射击的掩护下后退，黏糊的血块将他的喉头堵塞，粗重的喘息声浸满了铁锈的味道。他的手指颤抖着滑过腰际，刺啦一声甩开一条激光长鞭，瞬间将在子弹扫射中追击上来的多兰阻拦在几米之外。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多兰戏谑地咧嘴：“哟，换套路了？三对一还打不过，菜得抠脚啊。”
“你……”萨伦气得差点跳脚。
“恼羞成怒？”多兰嗤笑，“呵呵，我劝你们乖乖把旗子交出来，反正你们这战斗力，也活不到明天，还不如造福下同学，对吧？”
多兰拉仇恨技能点满，如果不是阿布拉着，萨伦恐怕早就冲上去跟他拼了。但就像多兰说的，萨伦只是白白来送旗子的。他或许连多兰的鞋尖都碰不着。
“快了，”颤抖着双腿缓缓直起身体，弥卡尔随意擦了下嘴边的鲜血，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他抬起手，手指张开，一个腕上光脑从指间砸落入泥土里，“很快就知道，是谁活不到明天，是我们，还是你。”
多兰讥讽不屑的神情慢慢冻结在脸上。握着激光刀片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上脱失重量的空虚终于迟迟到来。
“你应该通知了你的同伴，”弥卡尔轻笑着说，“但在瞬息万变的原始雨林里，失去定位是件很麻烦的事。处理麻烦的时间，大概足够让我们分出输赢，或者说，死活。”
手腕转动，激光连带星河的璀璨，猛然甩落。
火花爆裂。
长鞭如游蛇吐露着喷薄剧毒的舌尖追逐着多兰飞快移动的脚步。地面裂开交错纵横的伤痕，湿腻的泥点如血肉飞溅，在激光的高温灼烫下刹那蒸干水分，湮灭纷飞如尘烟。
光刃被反扣进掌心，多兰抽出了手枪，在跳跃撞击的线条里，朝少年游走的身影射击。
淋漓的血水与抽裂的肉丝坠落，狰狞而诡异。
多兰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消耗战，但他很诧异，无论是从体能还是精神力，这个叫做索达斯的少年都太过平庸，没有丝毫胜算。那他为什么要主动进入这种对他不利的战斗方式？
子弹循着长鞭的轨迹，被弹落，或者很凑巧地钻过一处空隙，然后再很凑巧地擦过少年的小腿和脚腕，刮下一道道血肉。
野战裤的裤脚褴褛，破布的遮挡下隐约可见森然的白骨。
那两条劲瘦的腿颤抖得更加厉害，以致在几米内从容游动的长鞭都出现了些微的不稳。
只有一秒。
多兰的身影陡然一转，直接弃枪单手抓住了激光长鞭，不顾瞬间被灼烫划裂的掌心，将长鞭往弹出护腕的手臂上使劲一绕，紧紧卡死。左手向后猛地抽长了光刀，身形如电，几乎在光刀拉出最后一丝光芒的刹那，出现在了弥卡尔的身前。
刀光凛白，恍若天罚降临。
头顶的阴云与游离的薄雾被劈斩成两半。
草叶间的枪口哑然，无法穿透弥卡尔的后背射中敌人。
阴影笼罩在弥卡尔的头上。在这阴影中，一线白光被无数倍放大，仿佛星子划破苍穹，缓慢而迅速地，坠落到乌黑点漆般的眸子里。这眸子里有惊惧，有不安，有绝望，有悔恨，有多兰想看到的一切情绪。
他十分心满意足。
然后他看见一道又一道更璀璨的星痕出现。
缠在手臂上的长鞭忽然炸开无数条更加细长的鞭尾，闪着星火般的光亮，反客为主，如蛛网般牢牢箍住了手肘，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攀爬缠绕，将危险的触手伸向多烂的脖颈。他的整条手臂，除了戴着护腕的部分，几乎在瞬间血肉溃烂，坠下烧焦的皮肉。
“啊——！”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股脑涌入他的神经，让他惨叫一声，目眦欲裂。
但刀光依旧极稳极准地落了下来。
野战靴弹出刺刀，顺着疼痛的蔓延踢了出去。几乎同时，弥卡尔脚下用力，踩塌了松软的泥土，将半条小腿刺进了土下。下一瞬，刺刀险而又险地划过脚腕，狠狠钉进小腿。
血肉撕裂，骨骼破碎。
“我说，你一开始就错了。”
弥卡尔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几乎昏厥的隐忍，嘶哑如破旧的风箱。这声音带着一丝凉凉的笑，没有痛苦绝望，甚至没有任何情绪。这声音……不是来自多兰的刀下，而是一侧。
光刀劈落。
那双漆黑得令人心惊的眼睛如旋涡般被吸进一对棕绿色的瞳孔里。这双瞳孔透着惊惧，不安，绝望，悔恨，和熟悉。
血幕漫过发梢，额头，眉睫，淌入涣散的眼中。
“贝利！”多兰惊怒，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一股熟悉的冷意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血肉。
野战服的变色系统褪去，弥卡尔轻而易举地将贴到多兰后心的光刃送了进去。
心脏被切割。谁才能活到明天，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分明。
红短袖少年高大的身躯和他的同伴交叠着，倒了下去。他眼中不可一世的神色终于消失殆尽。什么时候开始的幻觉，什么时候的偷梁换柱，他在意识被渐渐抽离的时刻，不得不为这个看似清弱的少年的心智折服。
下一次再碰上，诺亚联盟的邀请或许会更加真挚了吧。
“哼，这多兰也是个傻的，感情只有他们的野战服才有变色系统？切，煞笔。”萨伦瘸着腿哼哼着过来，毫不客气地翻动着多兰和贝利的尸体，将两人的旗子摸出来，录入三人小组的信息里。
阿布检查着武器：“你不要下看他们，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有过初步改良，看来他们小组有军械改装高手。”
弥卡尔站在原地扫了两人一眼，神色颇有些无奈：“扶我一把。”
“啊？”萨伦诧异，阿布却立刻发现了弥卡尔的异常。从战斗结束后，他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转过脸来，整张脸惨白至极，汗珠涔涔而下，整个人都在轻轻发着抖。
“你怎么了，索达斯？！”
阿布转过身去，下一刻，弥卡尔的惨状完整地映入了眼帘。
以伤换伤，速战速决。
这是弥卡尔试探过多兰之后当即得出的战斗策略。但策略的构想到实践的实现之间，往往需要一个惨烈的过程。
他比多兰没有任何优势，除了占据的幻觉的先手。
贝利被打晕启动变色系统，他要做的，就是在变色系统生效的时间内，来到贝利身边，启动自己的变色系统，让多兰紧随而至的致命一击，落到他的伙伴身上。惊愕，愤怒，甚至一瞬间生出的惊怖，会让多兰的完美出现漏洞。
弥卡尔觉得自己就像苍蝇，等着鸡蛋裂开一条缝隙，然后将自己锋利的口器，狠狠钉进去。
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多兰和贝利都死了，但他却被多兰充满痛苦的报复的一脚刺刀，斩断了骨头。
身上细密的伤口都像是终于挣破了压抑的力量般，争先恐后地崩裂，鲜血瞬间就将弥卡尔的野战服湿透。他就像穿了件暗色的血衣，苍白纤弱，而又威风凛凛，夹带着神秘幽静的气质，弥散着冷厉凶狠的煞气。
萨伦将弥卡尔插进土里的腿小心翼翼地拔出来，和阿布一同将人搀起来，睁大的眼眶泛着微红。
“我跟阿布……都没帮上什么忙，”萨伦说，“你一个人的话，或许会混得更好。毕竟你这么聪明，又敢打，够狠……”
弥卡尔脸色苍白：“萨伦，我精神力枯竭……头疼，你别念了。”
世界恢复安静。
“我虽然捣毁了多兰的光脑……但他的同伴找来……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能久待……快走……”弥卡尔从满口血糊里挤出几句话，微微塌陷的胸口像枚被砸烂的果子一样，艰难地起伏着。
萨伦赶紧打断他：“行了，你难受就别说了，我们……”
一阵腥风扑到脑后，渗入鼻腔的呼吸。
萨伦和阿布的脚步立时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疯狂地爬窜上来，像根锐利的冰锥，猛地扎进脑袋。
“跑！”
弥卡尔借着姿势一手按住一个人的脑袋，将两人猛地向前推去。同时，下意识地，激光刀片滑到掌心，向后翻转，噗嗤一声捅进了一片毫无阻隔的血肉。
鲜血喷满他苍白的脸颊。
“费尔南？！”萨伦惊悚，“他不是在沼泽里死了吗？！”
费尔南是名高大俊朗的少年，很有军官模板的雏形。但此刻他却像头发了狂的野熊，脸色涨红，腰背臂膀的肌肉扭曲地高高鼓胀起来，激光刀片插入他的掌心，他却仿佛不知痛觉一样，用骨头将刀片死死地卡进了手心。
“呵……呵……”费尔南大张的口中喷出一股股的白色热气。
他脸上的神情在看到弥卡尔转过来的脸时，狰狞得几乎肌肉错乱。眼球从眼眶里暴起凸出，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其中刺眼的猩红从瞳孔渐渐蔓延至整个眼球。
阿布瞳孔一缩，心脏狂跳，手里的枪口抬了起来：“基因缺陷……他……发狂了……”
“滴——滴——警报！第127号舱学生意识抽离失败，第127号舱学生意识抽离失败……”
刚刚醒来的多兰揉着额角愣了一下，“抽离失败是什么意思？”
看着光幕慢慢皱起了眉头的杰克逊轻声说：“失败了，就要面临真正死亡的苦痛。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又有几个人不会发狂……”
“喔，真可惜，”菲尼懒洋洋垂下的眼睫遮住一闪而过的阴厉，他漫不经心地摇头笑了笑，“三人小组走到现在也不容易，明明都排到第三十三名了……虚拟野战室这种故障，以前也经常有。所以你也不要太伤心，杰克逊。”
接待室。
覆着薄茧的掌心轻轻贴上薄胎的白瓷，少年正了下有些歪掉的银色袖扣，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喉结滑入挺立的白色衣领里，没入雕着精细花纹的银色圆环领结里，沉下一股郁郁的气息。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的拔旗比赛日落前就会结束，结束之后索达斯会获得一天的假期。”军校接待员将胖胖的身躯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整齐扣着的军装内里，背后衬衣已经微微汗湿。
他说着话，佯装淡定地瞄了一眼对面少年漆黑如漩涡的眼睛，背后冷汗更多。这双眼睛在初见的那一刻一度让他怀疑自己仿佛误入了撒旦的陷阱，身陷囹圄。
少年放下茶杯的手一顿，微微皱起了眉。
接待员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不能。
他暗暗唾弃，自己只是一个连战场的边都没有摸过的文职，一个柔弱又柔软的胖子，为什么会被派来接待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家庭出身的孩子，外界对于奥尔克斯元帅小儿子瘦弱腼腆的说法根本就是扯淡！
“什么声音？”楚少铮的眼珠转动，望向窗外。
“啊？”接待员一怔，室内安静，他凝神一听，旋即笑了下，“是虚拟野战室的警报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吧，每年的比赛都难免……”
冷漠的少年豁然站起身，“能去看看吗？”
接待员赶紧跟着站起：“可、可以参观……”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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