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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   刘宴从紫光殿出来,被冷风一吹,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那条暖绒绒的狐狸围脖没有拿,原本他是想折回去,不过转念一想,那围脖留下来兴许用处更大,便将遮风的锥帽往上拉了拉,低下头来,冒着风雪往楚冲居住的宫殿赶。

      等到一路小跑到了地方,他一眼便瞧见宫殿外头探出个熟悉的脑袋,对方的眼眸方和他的正脸对上,便忙不迭地把头缩了回去,只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刘宴的视线里。

      刘宴正了正衣冠,又掸掉肩头和锥帽上堆积的白色雪花,方才抬起脚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他最初看过来的时候,台阶上还有好些伺候着楚冲的宫人。

      但等他走了过来,面前却一个人都没有,仿佛最初一瞥看到的景象,不过是他生出来的错觉。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没了伺候的宫人,就什么都不会干的事娇贵公子。

      刘宴低下头,便看见自己的脚底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弯下腰来,将被雪水打湿的厚重靴子褪了下来,换成了殿门口备好的木屐。

      少年挺直了腰杆,宽大的衣摆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如同海上的波浪,连绵的山峦。

      沉重的木屐踩在光滑的木板上,发出嘎吱的响声,长廊格外的静谧,刘宴一路走来,半个宫人也没有见到,只有摇曳的灯火、轻响的珠帘和被微风吹皱的各色薄纱。

      直至他进了大殿,走了曲曲折折的一段路,总算见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楚冲,便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楚冲板着一张俊俏的小脸,端坐在高椅上,见他进来,便紧紧抿着唇。他端着架子,也不开口,显然是等着刘宴先主动向他认错。

      本来是极其严肃的一件事,但楚冲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怖,他的两颊微微鼓起来,气嘟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等候着晚归丈夫给个交代的年轻小妻子。

      刘宴心中的忐忑感,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紧张归不紧张,表现却是不能太敷衍。

      他先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紧接着又规规矩矩地向楚冲行了一个宫礼:“殿下,宴回来了,让您久等了。”

      楚冲用鼻音冷哼了一声:“谁等你了?”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为了等刘宴,时不时就要在外头,待一会儿。因为长时间待在宫外,虽然有暖和的大氅和暖手炉,他现在手都有些冷冰冰的。

      刘宴笑道:“殿下说的极是,殿下身份尊贵,又怎么会等我,只能是我等殿下才是。”

      楚冲没有吭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楚冲当然不可能主动地打破面前的尴尬,刘宴便躬身道:“宴有话想对殿下您说。”

      他长睫微垂,扫视了一下周围,又与楚冲的眼眸对上,眸中波光流转,暗示对方他接下来想要说的,是十分私密的对话。

      楚冲摒退了下人,从高椅上走了下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头顶只到刘宴的肩膀,他变了变脸色,又重新折回高椅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道:“说吧,你想和吾说些什么?”

      刘宴看的好笑,但面上没有显露半分:“殿下要我出去寻东西,我却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殿下不好奇,我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吗?”

      楚冲还以为他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亲密的话呢,没想到是这个。当下有几分失望,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好奇,免得自家伴读尾巴翘到天上,误以为他很好拿捏。

      他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姿态:“本殿好奇这些作甚,倒是我先前吩咐你去找的东西,你找到没有。本殿从来不缺伺候的人,你若是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好,就不用做我这个伴读了。”

      在他看来,刘宴确实很能给他长面子,容貌好,性格也算贴心。但是对方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偶尔他也会想要冷一冷他,免得对方不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他的父亲是天下之主,母亲也是一国之母。而刘宴只是大臣之子,父母虽然都出身于世家大族,但也只是,不大上得了台面的旁系,而非嫡支。

      刘宴察觉了楚冲的小心思,但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讨对方的欢心,便也没有准备花大力气去哄他,而是话锋一转,道:“殿下您要的东西,我没有寻来。”

      楚冲脸色一变,刘宴连忙又道:“但是我做了一件对殿下而言更重要的事。”

      楚冲道:“你说。”要是对方说不出什么好歹,他是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对待刘宴。

      刘宴正了正衣冠:“在偏殿的时候,我亲眼见到,韩越将翌公子推下了荷花池,转身韩越便跑了。为了救翌公子,宴才耽搁了殿下的吩咐。”

      听完他的话,楚冲却更是不悦:“你说的韩越是什么人?”

      刘宴道:“殿下难道忘了吗?韩越是翌公子的伴读,您先前还跟他见过面。”

      楚冲不以为然道:“不相干的人,本殿记他作什么?”

      刘宴凝视楚冲的眼眸,试图从他的眼神变化里来判断他话的真假,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殿下的意思是,韩越将翌公子推下荷花池,弃他于不顾,也非殿下指使了。”

      楚冲的嗓音都变得尖了几分:“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吗?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再怎么样我也没有谋害他的意愿。”

      他确实不喜欢楚翌,因为楚翌,长得不是很好看,胆子又小,性格又不好,还不是母后生的,简直一无是处。

      但对方毕竟也是他的兄长,他要针对楚翌,最多也就是套上麻袋偷偷打他一顿,或者是,扔几个毛毛虫或者死老鼠塞在他的桌子里头,要么就是偷偷的扔掉,对方写好的太傅布置的作业,让后者因为没有东西可交,被太傅打板子。

      总之,他喜欢看对方不好过,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亲手害死他。

      刘宴愣了愣,他原以为韩越的所作所为,是楚冲指示,没有想到,小孩虽然骄纵跋扈,但心思还没有恶毒到那种地步。

      当下便软言赔礼道歉:“是宴误解殿下您了,但您想想,若是我当时为了殿下寻东西,弃翌公子而不顾,可能就错过把翌公子从荷花池里救上来的最好机会,他兴许就要因此丧命。”

      楚冲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那推他下去的是他自己的伴读,和我又没有什么干系。”

      “可旁人都认为,那是您指使的呢!要知道旁人很容易就调查得出,韩越先前被殿下您叫来过。”

      见楚冲面色变了,他谆谆诱导道:“我是殿下的伴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殿下的意愿。人既然是我救上来的,那肯定不是殿下指使韩越推下去的。”

      其实他也是碰巧路过罢了,不管是不是楚冲做的,只要当时他在场,却没有把楚翌救下来,他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过。

      楚冲从高椅上走了下来:“你做得很好,若是他死了,阿耶也不会高兴的。”

      刘宴含笑道:“只要是对殿下您好的,宴都会去做。”

      他话锋一转,又道:“殿下先前叫韩越过来,很多人都知道。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人陷害殿下,但不管您去不去查,翌公子那边,咱们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妙。”

      楚冲虽然聪慧,毕竟是个小孩子,皇后又十分的宠爱他,将他保护得很好,一时间倒也想不到,楚翌的事情会不会是有人在有意陷害他。

      他伸出手来,拽住刘宴宽大的袖摆:“你说的对,那你会一直像这样保护我的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是对我好的,你都会做。”

      少年垂下头来,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露出一个能够融化了春雪的笑颜,他轻启朱唇,对着楚冲撒了一个十分甜美的谎言:“当然了,殿下,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在刘宴和楚冲言笑晏晏,许下各种如泡沫般美丽的承诺时,因为受了惊又受了寒的楚翌却被人毫不留情地从温暖的被窝里头拽了出来,只是因为这紫光殿的主人要见他。

      不同于楚翌居住的狭小偏殿,赵云姬居住的正殿十分的宽敞暖和,他一进来,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极了。但如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在病中,他的面上不能显露出半点愉悦之色。

      赵云姬看着被宫人领进了,姿态畏畏缩缩的养子,心中便觉得十分的烦躁,因为亲生儿子生病的缘故,她一向令君王迷醉的容颜都憔悴了几分,别说是楚翌了,她连应付君王讨对方欢喜都没那个心思。

      但御医又说,自己的亲生儿子很可能要不好了。她因为和皇后那个女人互相算计,两个人都没有了再生育的能力。

      但皇后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她却只得了一个儿子,如果没了别的儿子,未来就只能仰仗记在她名下的楚翌,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处理好和养子的关系。只是这个养子先前被她养得实在是性格太弱了些,也不知道未来扶不扶得起来。

      为了这个原因,她按压了几番自己的眉心,试图柔和了声线道:“我听说你前几日受了寒,是不是因为在偏殿住的很不习惯?”

      是了,这话,这场景,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楚翌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垂着头,听了赵云姬的话,不自觉露出几分惊异之色,在抬起头之前,他迅速调整好面上的表情,然后怯怯地扬起脸来,小声地道:“母亲,没有,是我自己贪玩,才受了寒,我住的很好。”

      只和赵云姬对视了一眼,他又连忙垂下头去,小手还不自觉地捏紧了袖摆,身子似乎也害怕的发抖。在他的记忆里,直至后来他亲政得势之前,自个总是极其畏惧赵云姬的。

      赵云姬轻拂了茶面上的茶叶,用凉茶压了压自己胸腔里的火:“那就是宫人伺候的不尽心了,你不要害怕,尽管和我说,哪个奴才不听话的,我告诉你,母亲帮你发落他。”

      楚翌听得讽刺,若真是尽心,赵云姬就该一开始自个精心挑选了能干聪慧又听话的,真要是觉得宫人不够好,大可自己全部换批人,再不济全部训斥一番,得了她赵夫人的重视,哪有宫人敢怠慢他。

      但讽刺归讽刺,他还是一副怯怯如小羊羔的样子,柔声细语道:“没有的,母亲,宫人伺候的都很好。”

      赵云姬再次按了按额角,显得很是烦躁。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浅绿色上衣,淡蓝色襦裙的宫女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凑到赵云姬身边说了一句话。

      只听了一句,赵云姬便变了脸色,她水袖一扬,桌子上的砚台便飞了起来,直直地往楚翌的方向砸了过来。

      楚翌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无妄之灾,赵云姬喊了一声,他抬起头来,额角便被那砚台正好砸中,鲜血登时便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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