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12、012

　　苏絮儿气哼哼地想去找妄念的麻烦，谁知走到他房间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人来看门，不由得更加生气。

　　借着月色躲在槐花树上面的妄念，轻轻拍了拍胸脯，心道，还好小僧躲得快，不然还不被这个姑奶奶大卸八块。他瞧得苏絮儿进了屋子，熄了灯，才从躲着的枝叶下探出了身子，舒心地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这院子没有命名，而且靠近街道，并非安全的院子。妄念歪着脑袋思考着，为何要将他们二人安排
　　在此处呢？难道真如萧逸之所言，没有多余的院子，而且让苏絮儿与下人去住不和规矩，和男人住更加不合规矩？就这样安排和他一个小和尚住？太宗时期高阳公主的事情难道不也是为世俗所不容吗？

　　想着想着，妄念有些困了，月朗星稀，透过清香的槐花树叶能看见零星的星星，云层慢慢遮盖住圆月，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声声入耳。

　　他整理好僧袍，准备跳下树来回房间，不想此时，一片红色从园子的角落划过，顿时引得他精神大
　　作，深灰色的僧袍，在斑驳的树影下，宛如鬼魅。

　　只瞧，那红色的身影，慢慢靠近苏絮儿所住的房子，用竹筒捅破窗纸吹入迷魂之药，然后又跑到妄念的屋子来，一样的手法，吹了迷药。
　　妄念瞧着这红衣蒙面人的身段，只觉得熟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赤着脚，难怪脚步如此轻盈！

　　赤脚，红衣！他大骇，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此人应该就是在邙山桃林要追杀自己的人，真没想到，居然追到了此处，暂且看看她有何动静再说。

　　红奴轻轻推开妄念的屋门，手中握紧匕首，借着月色朝那床上走去，一匕首刺在床铺上。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苦苦相逼。”妄念双手合十，站在屋前。
　　红奴大惊，她没有想到这屋内居然没人，发现自己刺杀落空，也不做他想，回身抽出鞭子，对着妄念面门而去。

　　妄念只觉得寒风袭来，这鞭子上的根根银针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深寒，他轻松避开这一鞭，直接飞身退到院内，“施主为何要对小僧穷追不舍？”

　　红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让妄念错愕。

　　“小和尚不必多言，你只管受死。”红奴的鞭子舞动如蛇形。

　　妄念身子灵巧，很轻松地避开了攻击，他拿起自己放在院中的法杖，回旋舞动，整个法杖叮铃作响，竟是将那鞭子直接缠绕在了法杖上。
　　红奴想把鞭子扯回来，但是妄念居然很轻松地便把那鞭子朝他这边扯了过来，他凑近法杖，伸手拔了一根鞭子上的银针，用内力一震，银针断开，一股黑色液体从针里留了出来，他快速将银针扔掉，怒道：“好歹毒的心思。”

　　“这种恶毒的女人留着有什么用。”苏絮儿打开房门道，她原本准备入睡，但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有些失眠，没想到居然闻到迷魂之药味儿，还好她及时发现，并且中毒不深，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红奴只叹，我命休矣！苏絮儿和妄念一前一后夹击红奴，而且红奴的武器还被妄念控制着。

　　苏絮儿并没有使用武器，身体运气，凝结在掌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打在红奴背后的空门上。

　　红奴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这一掌气势极足，红奴只觉得自己肋骨生疼，一口淤血吐了出
　　来，整个人摔在院内的青石板上。

　　妄念顺势一甩法杖，那鞭子直接甩到了院子角落，远离红奴。

　　苏絮儿上前，又是一掌，准备直击红奴天灵盖，妄念阻止道：“以小僧愚见，此人虽然罪大恶极，应该是于白马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就如此击杀，只怕会断了重要的线索。”

　　“这人的武器何等歹毒，那鞭子上的银针瞧着没毒，却细如毫毛，只要刺入身体只怕根本不会发觉，待针被血肉腐蚀，毒素就会顺着血肉传染全身，致死，我暂且还不知那银针中为何毒，光是知道这下毒的方法就让我不寒而栗了，若不就此击杀，只怕后患无穷。”苏絮儿怒道，如此歹毒的女子，不如就让她做那恶人，除之而后快。

　　妄念摇摇头，这丫头怎么如此愤世嫉俗，“小絮儿施主这样做实在不妥，且不说这人是谁派来的，就单说她与那信仁法师的关系，就足以让她不死，留着有更大的用处。”

　　苏絮儿细想妄念的话，顿觉十分有理，自己现在杀了她，反倒是便宜了这恶毒的女子。

　　“要杀就杀，不用你这小和尚假好心。”红奴怒目瞪着这二人，只可以她如今受伤过重，没法自行
　　了断，也没法给主人报信。

　　妄念转头盯着匍匐在地上的红奴，一脸漠然，不似刚才与苏絮儿说话时的生动，整个人看上去真想佛祖身边的法相，在夜色中都是如此庄严，如此庄严的他，却突然冷笑道：“红衣施主，出家人确实慈悲为怀，但是不包括小僧。”说完，他举起自己手上的法杖，直接打在她的脚踝处。

　　一股刺骨锥心之痛从红奴的腿上传到她的脑海中，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几近晕厥。

　　妄念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苏絮儿并不知晓是什么经文，听着听着让她也觉得安心起来。妄念一边念经一边捡起红奴准备用来杀他的那把匕首，灰色的僧袍不知是因为刚才武斗，或是风大，竟自行散落开来，露出了妄念里面的白色里衣。男子露出里衣本是一件很失礼而且很丢脸的事情，可是妄念却做的那么合情合理，披散着僧袍蹲到红奴身前，停止了念经，只轻轻两刀，直接挑断了她的手筋，加上之前法杖毁的脚筋，红奴这一身的修为只怕是毁了。

　　她整个人晕了过去。

　　苏絮儿瞪大双目，竟是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这是那个总是在她身边说‘出家人不能杀生’‘出家人
　　不打诳语’的小和尚。

　　妄念早知她会如此吃惊，也不想多做解释，扔了手上的匕首，低声道：“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到底是
　　什么？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坏人只用放下屠刀就去了西方极乐。可是那些好人为何要念一辈子‘阿弥陀佛’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呢？”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春日的夜风吹散，不知飘往何方，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絮儿，“小僧这一趟出来，破戒太多，此番就随了小僧的心愿吧，待小僧日后回了少
　　林，再去戒律院领罚吧。”

　　说完，不待苏絮儿回答，妄念带着自己的法杖，拾起被风吹落的僧袍，消失于这月夜中，在明亮的月色中留下一抹深黑的剪影。

　　苏絮儿回神大喊：“小和尚，你给我回来！！”

　　她正准备追出去的时候，萧逸之与李寒玉闻声赶了过来。

　　萧逸之一看地上的红衣女子，惊道：“小絮儿，你可有受伤？”

　　她摇摇头，“这女子打算刺杀我与妄念，被我俩制服了，她的武艺全失。”

　　萧逸之上前拿起红奴的手一看，顿时明白了，这手筋脚筋俱断，只能苟延残喘下半辈子了。

　　“不知妄念法师去往何处呢？”李寒玉问道，他对这三人的关系着实非常好奇，尤其是这苏絮儿和妄念，萧逸之一直未说这两位之前是否也于他一起在白马寺遇险，但是，从他自己的观察来说，这两人绝对也很寺中的伤亡有关，尤其是妄念，若是他猜的没错，就是萧逸之说所的那位与他一起逃
　　离的少林僧侣。

　　苏絮儿脱口而出，“那贼子并非一人，妄念法师去追了。此处便交由李少卿去处理了，不妨直接告诉你，这女子和那白马寺中信仁法师只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少卿若是能查出来，那可是对案件大有裨益。”接着，她转头对着萧逸之道：“毒叔叔在此处静候佳音，絮儿定将那逃脱的贼子捉回来。”

　　语毕，足底运气，整个人直接飞上围墙，朝着妄念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她并不想告知毒叔叔和李寒玉妄念是挑完这个红衣刺客的手筋脚筋而离开的，扯了个谎话，将妄念的突然离开揭了过去，因为她自己也不知晓这小和尚发什么神经，突然说了一大通就自己跑了，害她来善后，待寻得他，看她怎么收拾他。

　　寂静的洛阳城，春日的夜风，已经比先前少了些许寒意，古朴的街道，高大的宫殿，在夜色中都成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打更的声音一声一声传来，显得这洛阳城更加寂静。巡夜的官兵们似乎都听说了这洛阳城近来的不太平，都不在此时出来。

　　苏絮儿站在高高的酒家楼顶上，四周望去，只能看见月夜中斑驳的房屋影子，四周偶尔传来一两声
　　小猫的叫声，她吸吸鼻子，清新的酒香传来，给这夜色平添了一丝旖旎。她并未发现妄念的踪影，便在那歇山顶的瓦片上坐了下来，望着天上明月，叹道：“这一趟来洛阳，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她解下腰上的荷包，师父让送去长安的信还没送到，自己却又陷入这洛阳城的纷争中来。

　　她嘟嚷着嘴巴，将荷包系好，站起来，拍拍身上，懊恼道：“真是好奇害死猫！”

　　“好奇不是害死猫，好奇是害死人！”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回应着她的话语。

　　害得她吓得差点从这高高的屋顶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