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差地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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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的城灯火通明，仿佛伸手可触，但从山脚下爬起来，路程却惊人的远。新收的孩子们大多是家里的爱子爱女，何时受过这等苦楚？不过半日，就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年龄小的甚至一边啜泣着一边慢腾腾的移动着脚步。
醇音暗自庆幸自己前段时间因为逃命腿脚练得还不错，七雀就不成了。醇音蹲在台阶上，看他手脚并用哀声震天却还是渐渐的落在队伍最后面，愁的眉毛都攒在了一起。
“七雀，你有多重？”
七雀呼呼的喘着：“和你差不多。”
“那你不算胖，你看，刚才那个小胖子爬的都比你快些。”
七雀一脸痛苦，哭腔道：“我原先都是坐轿的，要么你背我？”
“……那咱们还是歇会吧。”
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喘气，七雀垂头丧气的提不起精神。几个水系的孩子有说有笑的经过，看到醇音和七雀，掩口议论不止。
抑郁的七雀愈加抑郁，醇音陪着他发了一会呆，忽见七雀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脸。
“你在看什么？”
“醇音，”七雀稚气而又严肃道:“我觉得你挺好看的，元琅他们不及你好看。”
“啊？”
“我的意思是说长得好看的话，一定是有法力的是吧？”
“呃……”
“醇音，我觉得我也……也蛮好看的，你觉得呢？”
醇音无奈:“七雀，没成定局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
“是他们一直在说……他们说我们只是普通人，燕师祖每年要收几个长相过得去，家世也清白的贴身小童，其实就是去做工，打杂，伺候人的。”
“不会的，七雀，你要相信我。”
“其实有你们在，七雀去做苦工也不害怕。可是燕师祖如果赶我们下山，我是没有脸回家乡的。”
醇音远远看到队伍最后，燕丹带着凡璃和波光正缓缓地步行上来。他心下焦急欲走，跳到七雀面前：“如果你要去做工，燕师祖为什么要在山下雇人，没有直接让你搬运行李？你说是不是？”
七雀神情稍缓，两颊浮上浅浅笑窝:“也是呢。醇音，我觉得你也不会去做工的，放心吧。”
醇音趁机几番催促：“我们已经在队伍最后了，快点起来。”
“实在走不动了，再歇一会儿——”
“等一下跟不上队伍燕师祖要生气了！”
七雀撅着嘴铁了心的不动弹，气的醇音伸手去拽，眼见燕丹一行人到了眼前，醇音窘的不知所措，在七雀耳边低声说：“快起来，燕师祖来了！”
七雀索性躺在台阶上，用行动表示着他的坚决。
燕丹看了看他们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衣裳，站在原地沉默的捋胡子。一旁波光伶俐道：“他们是七雀、醇音，您在滨仙镇附近收下的孩子。”
燕丹若有所思的哦了声,示意凡璃去背。醇音无语的看着七雀不客气的攀到凡璃背上，有些尴尬的想：燕师祖这是……不记得他们了吗？
凡璃稳重温和，观人入微，轻声安慰之后，时不时的和七雀、醇音聊着山上的风土人情，七雀兴奋地问这问那，而醇音讪讪的低着头，尾随着他们，一路上师兄弟们都投来震惊和羡慕的目光。
一路上草木渐渐茂密，石阶两旁处处是二人合抱的高大树木，枝干高高的伸展开来，遮天蔽日。行至崖边，可以从流动的云雾中依稀看到初云城。那高大宏伟的城门楼看上去只有蚕豆一般，唬的第一次上山的孩子们咋舌不已。
再往高处走，仿佛行在云雾中，一切都不真切起来，孩子们不得不手拉着手前行，以防迷失路径。行了整整一日，不见阳光，山雾时开时合，登山的小径愈发陡峭，湿滑难行，呼吸变得沉重，队伍中渐渐没人说话，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咳嗽声，孩子们的衣服和头发都被打湿，这一路苦不堪言。
一行人晓行夜宿，就在醇音体力也即将用尽的时候，眼前豁然明朗，沿着向上的青石台阶绕过一道没有任何遮拦的山脊，终于看到雕龙画凤的山门，暖阳洒下，驱散身上的寒意。
进了山门，是一条宽敞的青石街道，街道上零星的几个行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师兄师姐。七雀见了冷清的天街大失所望，凡璃笑着：“平日外人不允许到这里，只有灯节那天，初云城里的小买卖人才能上山，到时天街上会有很热闹的集市。”
天街的尽头是九九八十一阶宽大的青条石台阶，仰头向上望，一座飞檐斗拱的大殿被笔直的山松围绕着，气派而又宁谧。凡璃说那就是这个云间城的中心——紫云殿，亦是燕丹的住所。
随人流缓缓而入，脚下皆是大片的青条石铺地，缝隙里苍苔斑驳，草色油润。四周殿阁高大宏伟，梁间精雕细刻着日月星辰、世间百态。正殿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十二生肖铜鼎，足有一人多高，里面有胳膊粗的檀香不断散出青色的烟雾。
他们在宽敞的大殿里稍作整顿，燕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套绣有七彩云纹的长袍，看起来是正式场合的装束。
接下来是复杂的拜师、收徒仪式。醇音和七雀被带到了偏殿，只能竖着耳朵听着大殿人声鼎沸。醇音和七雀坐了小半天，又累又困。终于，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儿推门进来，她袖子上有淡蓝的莲花纹，定是燕丹第二个徒弟叶心岚门下的师姐。
她手上托着一套极其精致的衣服，将醇音和七雀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水一样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好奇。看到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她哧的一笑：“我是荷衣，你们谁是七雀？”
七雀慌忙应声。
荷衣盈盈一笑，小小年纪已是明艳动人：“七雀，快换上这身衣服，随我去大殿。”
七雀迟疑的缩着：“醇音不和我一起去？”
“醇音另有安排，你先跟姐姐去，好不好？”
七雀看着醇音不动弹。醇音看看那套衣裳，金色水浪纹路的袖边，金丝细扣腰带，小巧的金冠，还有一件罩在外面的半透明的轻纱袍子。他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的给七雀套上，装扮停当，七雀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
“好看！”醇音由衷的说道，“不必担心我，你先随荷衣姐姐去，燕师祖会另有安排。”
“……”
“快去吧，这么好看的衣服，一定不是让你做苦工，对不对？”
七雀终于笑出来。
片刻之后，大殿里。凡璃用沉静的嗓音宣布着：授命闻七雀为初云山现任仙主燕丹第六位弟子。鼓乐大作，人声沸腾。
山口的大铜钟发出低沉的声响，一声一声，好像从这座山的中心散播出来，传到每一个人的心底里去。
这是多么盛大的庆典。
醇音静静地听着，趴在窗棂上看着香灰从铜鼎里一节一节的落下，直至烧尽。
荷衣姐姐没有再来找他。
七雀也没有再回来。
醇音听说他被带往闻雀殿，那是他的新住所。
天色擦黑，有比他大一些的哥哥送来简单的晚餐，眼神里满是猜疑。从他们那里，醇音听说他今夜将被燕师祖带往后山凝华园，原来他也被安排了师父，不是被打发做小工。只是，他的师父是连弥甘和弥果都不了解的燕师祖的五弟子——君蔼。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天差地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