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是福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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嵘国安顺九年的这个春天的午后，原本平和宁静的滨仙小镇沸腾了。周围小村落的村民闻讯纷纷赶来，聚在镇子里，人们放弃了午睡，丢下了买卖和田里的活计，争相挤上街头，即使家中没有年幼待选的晚辈，能一睹初云山上众神仙的风采也足够今年整年的聊资。
两个八岁左右的孩子在喧闹拥挤的人群里穿行，灵活的像两条鱼。
后面的男孩样貌清秀，身上却破烂脏污，他紧跟几步，扯住前面梳着圆髻的青衣女孩：“小锦！前面就是燕神仙的棚子了，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女孩回头看他，小巧秀致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当然是去燕神仙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男孩焦急的四下张望：“他们已经追到这个镇子里来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从叶子坡到红松镇，穿过葫芦谷，荒沼原再到滨仙镇，一路赶着跑都没能甩掉他们，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你只管跟我来。”小锦扯住男孩的手继续在人群里穿行，片刻后，两人排在了应试初云山的队伍中。
队伍很长，大多是附近村镇十岁以下的孩子。两个孩子衣衫破旧，倒和附近村庄里疯跑的野孩子没什么区别，一时也无人注意。
见男孩忐忑的四下张望，小锦两手搭在他肩上，迫他转过头来，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少爷，你总不能这样逃一辈子吧？我想过了，普天下唯一能避过他们的地方，就是初云山啊！”
“小锦，初云山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去不成？而且……而且少爷你如果真的有异于常人，或许真的可以去那里呢。”
男孩勉强的笑，乌黑的眼眸却愈发黯淡：“你知道的……他们都说我是妖怪，初云仙山宝境，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燕神仙不用法术来处置我为民除害就是我的造化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少爷！我说你不是妖怪你就不是妖怪，你要相信我。如果你选上了燕神仙的徒孙，你就是神仙了，没人敢说你是妖怪，你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整天躲躲藏藏。就赌这一次，可以吗？”
男孩垂下眼避开她因为热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小锦，其实一直都不干你的事，你用不着这样帮我。”
女孩一滞，却又立刻笑道：“好啦，少爷你知道我在那里也待不下去的，你逃了，我顺路一起逃而已，不要这么在意。”
“谢谢，这一路多亏有你。”男孩望向她，微笑浅淡诚挚：“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就叫我醇音吧。”
“好。醇音。”女孩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空地上早已搭好了五色的棚子，燕神仙端坐在中间的位子上眼睛半阖，远远的只能看见他蓬蓬的一部白胡子。立在棚前的四个童子都是十岁出头的样子，素色长衫，峨冠博带，衣襟袖口绣着不同颜色的莲花纹路。一身脏兮兮的醇音觉得他们衣珏翻飞的样子很是飘逸，而那顾盼神飞，风采灼灼的样子也令醇音好生羡慕，真不愧被称为神仙。
正看得出神，只听小锦在耳侧兴奋的叫道：“快看那是谁！”
醇音顺着方向望去，左侧红绸装点的棚子是为各地已中选的孩子们准备的，棚前并未用纱帘遮挡，此刻正迎接着整个滨仙镇艳羡的目光。坐在一侧的□□英气明亮的眉眼，浓黑的发，格外令人瞩目。
小锦使劲挥着胳膊：“元琅——元琅——”□□早已注意到这边，此时扬起下巴对她骄傲的笑了笑，待看到她身边的醇音，明显的愣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不屑。
醇音挥舞的手停在半空，慢慢的垂了下去。
看来他也知道了。
下一刻，醇音的猜测就被证实。叫做元琅的□□冷冷的盯着他，口型开合，醇音在一片人声鼎沸当中仍然能清楚的读出“妖怪”两字。
这回连头也垂了下去。
小锦瞪了那边一眼，转来安慰醇音：“没事的少爷，他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我们逃得急，也没有去找他，他当然会误会的。既然元琅已经被选中了，我们也得努力试试看，如果能被选中，我们三个就又在一起啦，有的是机会解释给他听。”
“但愿吧。”
队伍弯弯绕绕，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前面没有被选中的孩子，每下去一个，人群中就发出一片遗憾之声。醇音硬着头皮，胡思乱想的排了很久的队，高台上□□的冰冷眼光几乎把他扎成了刺猬。
轮到他时，日头已经偏西。
醇音活动一下站的麻木的双脚，整整衣裳，深吸一口气，怯怯的上前。
前面是一溜乌木的台子，上面摆放几个金盘，里面盛着一根根带颜色的透明小石头。醇音那时候还不知道那个叫做晶石。台子边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笑容可掬，袖口有生动的水蓝色莲花。他示意醇音上前一一拾起盘子里的晶石。
就这样？醇音迟疑了下，偷眼看后面坐的高高的燕神仙。燕神仙大概是怕热，又躲到纱帘子后面去了。醇音心想隔着层纱呢，你怎能看出我是不是妖怪！于是他安心的抓第一个盘子里的红色晶石。
石头似乎已经被太阳晒得温温的，感觉细润滑腻。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感觉呢？” 一个好看的哥哥问。
醇音偏着头看看他：“很漂亮的石头。”
好看的哥哥友好地笑笑：“不是问你这个，摸上去什么感觉？”
“摸上去……摸上去很贵的样子。”
好看的哥哥笑出了声，抬手示意他继续。
他依次拿起那些不同颜色的晶石，那些晶石攥在手里沉甸甸的，虽然颜色各不相同，但都十分通透，可以看到中心细细的裂纹一样的纹路。放在盘子里，叮的一声，便发出铜铃一样的脆响。
“小心些哦，很贵的。”好看的哥哥打趣他。
最后一个盘子里盛着一支通透无色的晶石，阳光下泛出温润的反光。他咦一声，心道这个倒和前面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不一样。
拾起正待细看，那石头突然一滑，醇音心里一惊，手上加力想紧紧握住，不妨右手突地一阵针刺一般的痛，掌心立时被割伤，他啊的一声惊叫松开手，晶石直直的坠下来，落在金盘子里，一声脆响，碎作两半。
血从手心滴落下来，醇音顾不上疼，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好看的哥哥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边查看那断掉的晶石边连声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
“波光，你且退下。”
闯祸了。
醇音抬起头，那传说中的燕老神仙竟亲自分来人群，站在他面前。
燕老神仙委实又老又神仙，石青色宽袖长袍，一头白发用青色古玉簪子松松的挑起，一部白胡子飘飘然的垂到脚面，以至于醇音担心他会被自己的胡子绊倒。他却走得稳，迈着方步几步过来，在距离醇音一丈远的地方站定，眼睛里有着莫测的光，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醇音惊慌间看到他左侧脸上印了一片红印子，知道刚才他一定藏在纱帘子后面睡觉来着，想笑又不敢笑。看他走近，醇音连忙低下头，嘟着嘴小声说：“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孩子，不懂礼数，还不跪下！”好看的哥哥轻声提醒。
醇音惶惶然正要拜倒，燕神仙却一把扶住了他。
燕神仙沉着脸不言不语，轻轻抓过他的手细看，醇音瑟缩了一下。手心那里，血还是不断地渗出来，疼得很。
燕神仙神色复杂的打量醇音，神色愈发难以捉摸，深深地眼眶里情绪汹涌，分不出是生气还是激动。许久，久的醇音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才慢慢松开。
但见燕神仙用雪白的拂尘指着醇音的脸，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醇音，今年八岁了。”
“可有家人同来？”
“……”
“如此，随我上山，你可愿意？”
醇音注意到指着他的拂尘微微颤抖。
台下人群里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他低下头，心里几番思量：如今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无论如何也是赔不起的，燕神仙不会是想要他回去做一辈子不要工钱的小工吧？
思量着开口：“燕神仙您别生气，我愿意跟您上山去，那块石头……我会尽我所能赔给您……但我有个条件，可不可以……”
“哦？”燕神仙深深地眼眶里射向他的目光顿时冰冷了几分。
傍边那个叫波光的漂亮哥哥慌忙向醇音打着手势。
醇音看向台边排在最前面的紧张兮兮的小锦，怯怯的说：“她也无处可去……可以和我一起么？”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是福是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