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魔王》茶怡

41、Greed Island(四)

　　“要是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第一次听到母亲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反正早就知道了，自己并非父亲的孩子，而是爷爷的孩子的事实。

　　在学校里也是，尽管是同样阶层受过相应礼仪教导的孩子们所读的学校，但人类的恶意是不分阶级的。不会因为有礼仪面子一类的虚饰就改变其恶劣的本质。
　　正因为她们还是孩子，所以才能对同类施加残忍的欺凌。

　　面对这种情况，只要能把她们都撂倒就行了。
　　连说一个字的必要都没有，拳头是硬道理。

　　但被一群人给围殴到满脸流鼻血的时候很多，打不过时就认命，听话就是了。
　　学狗叫、脱掉衣服、随便怎样都可以。
　　忍耐着，直到下次能把她们揍得满地找牙为止。

　　无论什么要求都会轻易答应，因为打不过，自己很弱，就算拒绝也还是会被逼迫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一开始就点头，OK。反而会让她们失去兴致。

　　只要等到长大，可以离开抚育自己的家庭就好，离开这些因为血缘之故盘旋在种群上层蚕食同类血肉的人们，进入社会，就能够被普通人的规则所保护。
　　用奇怪视线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用老年人的可怕手指抚摸自己的爷爷，还有那些将自己视为欺凌对象的同窗。

　　忍耐。仿佛成为本能一般的，无论遭受何种对待，内心都不会因此产生分毫动摇。
　　一直挺直脊背，看着远方，那才是终点所在，世界的尽头，人生真正的开始。

　　直到忽然的死亡让她完完全全被人类社会排除，被归为新的种属‘亚人’。
　　之前的忍耐全部白费。

　　即便如此，忍耐到人类灭绝，便是世界的尽头了吧。
　　但是这样的等待太过漫长了，不得不为此流泪。
　　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一个都没有。
　　自己所能倚仗的，只有时间。
　　绝望与愤怒充斥了内心。

　　暗无天日的漫长等待之后，所见到的世界，充满了自由与血的味道。
　　仿佛本能苏醒一般的，灵魂被香气所吸引，感受到了仿佛在子宫中得到孕育重生般的欣喜，这世界充满了自己所熟悉的血与灵魂的芬芳。
　　尽管因为长期的试验缺乏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但这个世界散发出的美妙味道实在令人感到喜悦。
　　想要发出重获自由的大笑，却连笑都不会笑了。

　　眼下又是最拿手的，忍耐、忍耐、忍耐到足以靠自身安生立命为止的循环。

　　……
　　…

　　“我不能接受，恋爱游戏里的女主角是这样的个性，这太不健康了！”
　　“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思考啊，金！”她看着他，“我有过两个母亲，每一个都对我说过，要是没有生下你就好了。我想我的存在是不被欢迎的——我是带着诅咒而非祝福生而为人的。我在想什么样的剧情才能让这种女主得到救赎！”

　　“看不出来你这么不受待见……”
　　“我已经习惯于忍耐，尽管世界对我如此充满恶意，但我并没有要报复世界的想法……所以我在思考，这样的心理是正确的吗，我是不是应该报复社会才对，或者，我这样的心态的确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她充满疑惑地抬起眼睛，仿佛即将产生精神污染一般。

　　“除了喜爱引导别人感到悲伤这种爱好之外，我暂时还没发现你有什么太恶劣的地方。因为你靠此为生，这动机反而使行为显得冠冕堂皇起来了。不过你是故意表现出这种样子，想要让我同情你，为你感到悲伤吗？你还真是渣啊，什么人都想坑！”
　　“真是被看扁了！这样真没意思，亏我还剖开了自己的伤痕，这样真情实意，可不是在演戏啊！”

　　“那么我来治愈你那狭隘的心灵吧！‘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也许并不是站在母亲自己的角度来说的，而是身为人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的人生将不会顺利，充满坎坷，所以怀着歉意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来说的——因为你将活得很辛苦，所以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这样一想也不太符合实际啊，难以理解——”

　　“既然你自己有儿子，就不要对他那么渣，对他不闻不问在外面乱跑啊。”
　　“我……”她的儿子只是没有人性的兽类而已，可怜而单纯的怪物，可是已经死了，想要补偿也是做不到了。
　　虽然自觉并没有太过分，但双手沾染的生命早已数不过来，并对此并无分毫歉意。人类的生命十分短暂，他们迟早要死，所以早死晚死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威胁到她的存在，不如早点去死。
　　哪怕是她的徒弟，如果威胁到她自身的存在，那还是去死好了。

　　这种心理不得不让她想到她最敬爱的父神，在她彻底neng死他前，他是唯一凌驾于她之上的强者。但他的品格绝对不高尚，一旦有威胁哪怕是妻子和儿女都要杀掉。
　　不知不觉间，她养成了同样的品性。无论多么喜爱的东西，本质来说都是‘玩物’，所以她的能力才叫做‘玩具修理者’。玩具坏了的话，可惜归可惜，但很快就会忘掉了。
　　这样一想还真是渣啊。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一旦这样子的是自己，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大约就是‘双重标准’吧。她摸了摸下巴，怡然自得地想。

　　……
　　…

　　“少年啊，你们是被女神选中的圣斗士！总有一天，你们要承担起守卫女神的任务！”
　　在一群看上去高低不等，服色各异，全身都灰扑扑的少年少女的包围中，一个脸上罩着白色面纱穿着银灰色的以蛇纹修饰的祭祀袍服的少女用缺乏感情的声调宣布道。

　　这群平均年龄十三岁的孩子并非出于自愿围绕着这个女子，他们被她以恶劣的方式强制捆绑着，不得不听她的强制洗脑。
　　对于出生流星街的他们来说，守护女神这种听起来就很中二的任务简直就是搞笑来着。

　　“女神的家乡在黑暗大陆。”少女展开一条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围巾，那条围巾上画着地图，现在人类所居住的世界只是被广阔的暗黑大陆所包围的湖中孤岛而已，“被选中的少年们啊，总有一天你们会去往外面的世界，到时候就去往暗黑大陆吧，那里有女神藏匿的珍宝！”

　　“喂——可是不是要守护她吗，为什么要去抢她的东西！”飞坦忽然发问。
　　“大约是没有报酬不能吸引我们吧，太可疑了。”跟他捆绑在一起的额头上有着十字刺青的黑发少年默默地看向飞坦。
　　“我们绝对不会去的！”玛奇抬起头，蹙眉。

　　“啊，跟你们的长老约定的时间到了，那么再见，以后见面要更友善一些才是啊。”那莫名其妙的家伙收起围巾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填写好的黑暗奏鸣曲如果用正确的方式弹奏绝对会产生灾难，但也可以凭此交换获得什么。
　　如果将这个送给那年轻女人，那女人肯定会弹奏曲谱，引发灾难。

　　灾难会带来无数的悲伤食粮。

　　然而路西并非是为了让自己满足才这样做的，这是既定会发生的事情，世界的规则运行之下这事情必然会发生，只不过恰好选择了她来传递这曲谱而已。

　　“我现在不需要它了。”将黑暗奏鸣曲交给女人时，年轻的女子竟然拒绝了她，“我想希望的根源是自己，不是通过交换就能得到的呢。”

　　但是这样一来，事情运行的轨迹是不是改变了。
　　路西记得那个长老是因为妻子弹了曲子才变成那副德行的，既然这事情不会发生了，那不是意味着她自身的经历也会改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有了一些变化，但既然已经如此了就顺其自然好了。她又不是以制造悲剧为乐的魔王，虽然如果发生悲剧的话，她能够吃的很饱。
　　这个时间并不是她的时间，还是挖个坑冬眠十三年好了。

　　不过，还有关于怀孕石的赌约尚未完成，今天已经到第二十九天了。

　　……
　　…

　　“我感觉我压制不住体内的力量了！这仿佛是觉醒的征兆！”路西露出一脸精神污染的表情对金说。
　　“这是什么意思，敢不敢别说这么中二的话！”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直说了，其实我不是普通的人类！”
　　“看得出来，你的中二之气已经爆表了！”

　　“因为我们这种战斗民族在平日消耗太大，你看我的身体已经冰冷，所以需要冬眠，每次冬眠期都要长达十三年之久。所以需要找到安全的冬眠之所，现在我要去找寻安全的地方冬眠了！”
　　“等一下，你还没帮我做道具！”金拉住她的领子，“别想抵赖，今天已经第二十八天了，我们约定好了的！”

　　路西楞了一下，今天是第二十九天啊，她不会出错。
　　她原本只是不想要做卡片所以假借冬眠名义离开，但是因为金记错了日期，所以只要过了今晚十二点，那么就是第三十天——

　　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呢。

　　“的确，你的手很冷，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用我的身体给你取暖的！所以一定要等到约定结束！”他摸了摸她的手，大义凛然道，“就算你是个基佬，我也会牺牲自己的名誉奉陪到底的！”

　　算了，还是让他体验一下为人父母的不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