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长绳系日》凌宁灵

1、掩映春霞里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坐落于三本木的花街刚刚拉响了开市的门铃，站在游郭外等待已久的武士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推搡着挤进了茶屋里。

　　年轻还在实习阶段，面上涂着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惨白的厚重妆容的艺妓早早就落座在了勾栏里面，纤长拿着象牙拨子的手指在三味线上轻轻一勾，便演奏出了欢快的乐符。

　　伴随着轻快的乐声，穿着冗重和服的游女如同花蝴蝶一般鱼贯而入，在男人伸直了脖子期待的目光中逐一坐下。脸上带着精美的妆容，隔着栏杆微抬着下巴矜持的和他们眉目传情。

　　一时间，弯弯曲曲，百转千回的游廓里温声软语，调笑声不断。暧昧的灯光，奢靡又秃废的气息，随处可闻的甜腻胭脂味道交织成了这战乱时间里男人的唯一的‘天堂’。

　　踩着急冲冲的小碎步，夕雾一个急转弯甩掉身后对她穷追不舍的男人，对站在抄手游廊另一头留着月带头的打手使了一个眼色。

　　看着打手上前拦住那人，夕雾松了一口气，抱着怀中的三味线她恼怒的蹙起了眉头。

　　蹭的一声拉开纸糊的和门，夕雾环视了一圈屋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强行把妈妈桑拉了出来。

　　“诶诶——等等，夕雾你干什么呢？！”妈妈桑甩开了夕雾的手，她拉了拉被扯皱的袖子，怒目相视。

　　夕雾捏紧了拿着三味线的手，深吸了几口气，扫了一眼目光明晃晃的带着要看好戏的众人，她扯了扯嘴角，“我们出去说。”

　　妈妈桑顿了一下，明白了夕雾的意思。她转过身，谄媚地对客人笑了一下，皆是讨好，“客人今天你们喝的酒水全部算在我的身上算作是赔礼，姑娘们可要好好照顾客人啊。”

　　跪坐在屋内的游女娇笑着展开精美扇骨碧绿的和扇，她略略抬眸柔声应道：“奴家自当会好好‘照顾’客人们的，妈妈桑您就放心的跟夕雾姐姐出去吧。”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侧穿着显赫的男人眼中听到‘夕雾’两字便亮起的光，游女敛眉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冷眼瞧着妈妈桑得到答复一瞬间笑开了的菊花脸，夕雾抱着三味线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妈妈桑，你今天让我接待的那位是什么意思？”

　　妈妈桑捏着早春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樱花，她漫不经心的拿在手里玩弄着，“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

　　瞧着妈妈桑现在的态度和面对客人时简直天壤之别，夕雾又深呼吸了一口，她压下心中的愤怒，“妈妈桑，你别忘了我再不济还是公家九条家诸太夫次男的养女，就算现在没落了，我想你也得罪不起吧？”

　　染着蔻丹的手一紧，妈妈桑垂眼看着在她手中逐渐晕染渗入皮肤纹路的樱花汁液。她甩了甩手，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再一抬眉，露出一个讥笑，“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里可是花街，什么公家什么九条家在这里可不管用，有钱的就是大爷，我希望夕雾你能记住这一点。”

　　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犹如施舍一般的语气激的夕雾差点将手中的三味线给砸了，她定了定神慢条斯理的拉起唇角，“现在幕府已经和天人签订了条约，我想再过不久，这场攘夷战争就结束了吧。”

　　抬手抚平领口的褶皱，夕雾高傲地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妈妈桑，“届时，父亲大人那边一定会派人把我接回去，要是让父亲大人知道你曾经企图对我打的主义，妈妈桑你不妨你猜猜？九条家会对你怎么样？”

　　瞧见妈妈桑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夕雾语调一转放柔了语气继续说道：“还有妈妈桑，我是艺伎，不是妓，还请妈妈桑记清楚了，你也不想被其他的置屋而指责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吧。”

　　从袖子的暗袋里面抽出丝质绣有精美花纹的手帕，妈妈桑借着从茶屋纸窗中透出的微弱光亮仔细擦拭着染上汁液的手。

　　她的眉眼间浮起了冰冷的颜色，“在这种时代，艺伎和……”

　　妈妈桑一顿，瞧见远处提着兰花定纹灯笼站在树下畏畏缩缩向这边看来的秃［注1］便住了嘴，“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夕雾你自己好好想想。”

　　到底也是忌惮九条家。

　　见妈妈桑向秃走去，纵然脸上爬上了皱纹也依旧风姿绰约的背影，夕雾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如果没有那个秃的打断，她已经完全想象到了接下来她们谈话会如何的不愉快。

　　她还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妈妈桑闹翻，——在这个战争还未停止的时候。

　　抬起头看了眼在夜空之中闪着紫色光束的飞艇，夕雾低下头抱着三味线离开了茶屋。

　　回到名为松轩的置屋，夕雾就瞧见了站在柱子后面扒着柱子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铃木夏子。

　　“夏子，怎么了？过来吧。”稍稍缓和了脸上的表情，夕雾对她招了招手。

　　犹豫了一下，铃木夏子磨蹭着走到夕雾的身边，和她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大约是害怕自己弄脏了夕雾身上那明显就价格不菲质地精良的和服。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将怀中的三味线递给一直在门边候着的侍女，夕雾见她吞吞吐吐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把三味线放好后就站在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女就明白了，“来吧，到我房间说。”

　　在通往房间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站定，夕雾转身，“夏子，说吧。”

　　即便是知道夕雾不喜别人进她房间也不可能会带她进房间，铃木夏子还是有些失望，毕竟刚才夕雾说到她房间说。

　　能去夕雾的房间，就代表了一定的亲密。

　　“夕雾姐姐，妈妈桑说要让我认文羽作姐姐，可是、可是，”她瑟缩了一下脑袋，“我不想当文羽的妹妹，她，她……”女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铃木夏子那下半截话即使她不说，夕雾也猜到了两三分，无非就是文羽对待她们这些还没有成为半玉［注2］的新人态度十分恶劣，动不动就打骂欺辱于她们。

　　“夏子！”猛然拔高了声音引起低着头捂脸为自己哭泣铃木夏子注意，夕雾原本想斥责她一顿但见女孩抬起头后那红红的眼眶，她不禁柔声道：“这些话别让别人听到了。”

　　铃木夏子抽噎着耸了耸肩，吸了吸泛上一点红的鼻尖，她委屈巴巴的，“我知道，夏子不会跟别人说的，夕雾姐姐我想当你的妹妹。”

　　从和服的暗袋里面掏出手帕，夕雾捧着女孩巴掌大的脸细心的将她腮边挂着的泪珠一一拭去，再将手帕塞进铃木夏子的手中，她拍了拍女孩的头，“想什么呢你，你夕雾姐姐我还没有到30岁呢，难道你觉得你夕雾姐有那么老？”

　　她竖起眉头，大有一副如果铃木夏子说出‘很老’的类似回答她就立刻翻脸的样子。

　　被夕雾的话逗笑了的铃木夏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夕雾姐姐，谢谢你。”

　　瞧铃木夏子终于笑出来的脸，夕雾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夏子你成了文羽的妹妹，她绝对不会再想这样肆意的打骂于你，毕竟她以后还要靠你呢。再说了，如果她真的还那样对你，你就跟以前一样找我，我帮你撑腰绝对不会让她再欺负你。”

　　夕雾在先前知道铃木夏子被文羽欺负时，也不是没有阻止过，但她每一次的阻止都会给铃木夏子招惹来更大更过分的欺辱。

　　一直盯着铃木夏子眼睛说话的夕雾看见女孩眼中渐渐涌现出的感激之情，她好笑的又拍了拍她的脸，“好了，乖女孩，去帮我准备点热水吧，我今晚就不去茶屋了。”

　　“好的，夕雾姐姐。”铃木夏子乖巧的抿嘴一笑，软糯的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凹下去的酒窝窝。

　　“夏子等等。”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夕雾叫住铃木夏子，接着她在女孩转身的那一霎那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孩脸上的小酒窝，于是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去吧。”

　　懵逼的捂住了被戳了一下的脸，铃木夏子反应过来后她恼羞的嗔道：“夕雾姐姐！”

　　瞪了对她眨眼无辜笑的夕雾，铃木夏子捂着脸踏着小碎步蹭蹭的跑开了。

　　笑了笑，夕雾拉开门借着外头随着门打开而照射进来的皎洁月光在房间里摸索着，待手下传来自己想要的物品的大概形状和触感，她稍稍侧过身从里面拿出一根火柴点燃了燃烧到一半被蜡固定在桌子上的蜡烛。

　　昏暗的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周遭被夜笼上一层影影绰绰黑布的摆设也可以看清一点。

　　把头上带着的发饰全部取下放在座敷笼［注3］里，夕雾小心翼翼的将头发里面塞的饰物拿出，可是她即便是再小心翼翼还是在饰物取出的时候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没有着装师的帮忙自己卸掉这些还是有点麻烦啊。”捂住被拉扯的疼痛的头皮，夕雾歪过头看着在烛光之下饰物上闪着乌黑光泽的几根被硬拉撕扯下来的发丝。

　　好不容易将头发全部从束缚中解救出来，夕雾也疼的快要哭出来了。

　　拿起放在铜镜旁的木梳，夕雾对着铜黄/色印照着端坐在前方模糊不清身影的铜镜捧起一束随着她坐下逶迤拖地的长发开始梳起头来。

　　将头发全部梳理好整齐地拢到身后，夕雾放下木梳在座敷笼里翻捡了一下，不经意瞧见镜子里逐渐向她靠近的黑色影子，她准备拿起木簪的手一顿硬生生的转向了模样朴素带着银色流苏的平打簪。

　　“夏子，你来了啊，这是我出道时带过的簪子，你看你……”夕雾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略微垂下眼看着架在她脖子上泛着冷冽银质光泽的刀，慢慢收敛了笑容。

　　“不要动。”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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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秃：10岁左右帮花魁打杂的小女孩
［注2］半玉:实习艺伎
［注3］座敷笼：装着艺伎化妆品的东西
艺伎卖艺不卖身！！！如果有人暗搓搓的干了让艺伎卖身的事会被唾骂死的，而且艺伎不得接触外男
考据的不咋好，将就着吧求考据党放过我这个快要考据成傻子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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