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77、第77章

　　队伍原地修整了半日，第二天一早又启程出发了。

　　两天后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荒漠中的一座孤山。

　　跟上次一样，队伍未作太久停留，简单准备一番后，便向着山中进发。这次依然是由幻玥带队，八字胡紧随其后，余下三名商人殿后。

　　自从那日，幻玥在印子兮面前晕倒之后，便一直躲着她，不再给她任何单独见面的机会。再加上那名叫麟介的老头从中作梗，每次印子兮好容易逮到机会，刚堵到幻玥，他就突然冒出来打断他们……因而这两日，七七教给她的方法，她竟一次施展的机会都没找到。

　　既然找不到机会，那就只能自己制造了！

　　印子兮憋着股劲，索性豁出去了——今日就在战场上，跟幻玥把话说清楚，看他这次还能往哪儿躲？

　　齐瑟由于有伤在身，这次没有跟进山来，印子兮行动自由了许多。战斗刚一打响，她就甩开络腮胡大汉，几个纵跃，跳到了魔兽的背脊上。

　　幻玥果然也在那里，就同上次一样。印子兮所料无误，方一站稳脚跟，就猝不及防地布出一个结界，将她和幻玥罩在了其中。

　　幻玥身形顿了一下，并未做出太过激烈地反应。印子兮也面不改色，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全神贯注地对付着脚下的那头魔兽。

　　跟来的五名“商人”里面，除了幻玥以外，另外四人都是负责监督他们表现的。印子兮虽然并不在乎评分和赏金，但却害怕会因此给幻玥带来麻烦，所以特地布了结界，困住幻玥的同时，也屏蔽了他们的声音。周围人能看见他们的动作，但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一切布置妥当后，印子兮心里一阵窃喜——想不到竟是如此顺利，接下来，就只需等着幻玥主动开口了。

　　然而，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幻玥只一心专注着打怪，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被印子兮用结界困住了似的，居然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这个家伙，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印子兮心里不爽，忍不住先开口道：“玥儿？”

　　“……”

　　幻玥没有搭理她，继续对付着脚下的魔兽。

　　印子兮也不介意，继续唤道：“玥儿……”

　　“……”

　　“玥儿……”

　　“……”

　　这样唤了大概七八十声后，终于，那个家伙按捺不住了，“有话就说。”

　　印子兮抿抿唇，一脸得意。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玥儿……”

　　幻玥侧目瞥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用结界困住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问我为什么要用结界困住你呀？”

　　幻玥默了一下，似是有些认命般，从善如流道：“你为何困住我？”

　　“嘿嘿。”印子兮如愿以偿地笑了起来，“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

　　“你觉得你有的选吗？”

　　“……”

　　印子兮转过身去，背对着幻玥。他们两人之间相距大约一丈之远，结界隔绝了外面的打斗声，印子兮只需要用平常的音量，就能保证幻玥听见她说话的内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有点多，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所以干脆面朝着山壁。反正也不指望幻玥能回应她，只要能让他乖乖听完她说的话，她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

　　“玥儿……”

　　印子兮酝酿了一番，开口说道：“这次出来寻你，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三年五载，甚至七年八年，我都可能找不到你……又或者，就算找到你了，也不见得能顺利将你从魔族手里救出来……总之，我做了无数预设，各种艰难险阻、困难重重，可唯独没有预设到的，竟是你不愿意认我。”

　　“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与我相认；又或许……是你压根不想再回到我的身边，继续做我的战灵……”

　　印子兮说到这里，只觉鼻尖发酸、眼眶发涨，竟是有些无法成声。

　　她不得不停了下来，深吸几口气，待情绪缓和了一些，才继续说道：“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我都可以接受，也能够理解，玥儿，我现在之所以站在这里，硬逼着你听我说话，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不远千里，寻遍大半个南凌，誓要找到你，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战灵而已！”

　　“无垠海里的月华石千千万万，神鹿山庄里的弟子更换战灵亦是稀松平常之事，庄规里没有哪条规定弟子们一生有且只能拥有一只战灵……可是从很早以前起，我心里就清楚的确定，我这辈子就只有你——玥儿！”

　　“不管你是人，是魔还是战灵，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因为，因为……”

　　印子兮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紧张。身后的幻玥从头至尾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背对着他，也看不见他的反应，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看他的反应，哪怕是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她都害怕面对。

　　印子兮胸口剧烈起伏着，全身紧绷，僵硬地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口中“因为”了半天，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猛烈地震动起来，一团瘴气从魔兽身上喷发而出，转瞬间将他们周围的空气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印子兮面色一振，当即一个腾跃，掠到了幻玥面前。

　　幻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印子兮掠到他的面前，他亦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瘴气萦绕在他们周围，能见度不足半米。

　　印子兮不知从哪儿钻出一股勇气来，突然双手勾住幻玥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随即踮起脚尖，仰面朝上，找准他的唇瓣，撅嘴亲了上去——

　　“因为我喜欢你，玥儿，早在发现你是男生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你的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仅仅将你视作一只战灵。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刻意避开你，不让你与我过份亲近。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对你的那份情愫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说，是我故意回避、不愿面对……”

　　“可是，失去你的这段日子，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每个午夜梦回，脑海里也全都是你……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愫，正视它、面对它，然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这辈子，如果一定要有谁与我相伴一生、不离不弃，那个人只能是你！”

　　印子兮一口气说到这里，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幻玥，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七七跟她说过，女追男隔层纱，完全不用在意对方的反应，只要先强势表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即可。

　　可是，真到了这个份上，怎么可能不在乎对方的反应？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场条件不允许，印子兮恨不能现在就逼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望着对方，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谁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幻玥其实早就已经傻掉了。从印子兮说出那句“我这辈子就只有你——玥儿”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魂飞魄散，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吻，更是令他整个人都炸了，满脑子里星光乱坠、火花四溅，从头到脚就像是被电流击过一遍，全身发麻发软，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来。

　　数月前的那个晚上，他偷吻她的那一幕，倏然间迎上心头，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得到她的回应……

　　原本以为，这辈子能以战灵的身份守在她的身边，都已成为奢望。

　　却没想到，她竟然对他也……

　　“玥儿……”

　　印子兮见幻玥一脸呆怔地望着自己，半天没有反应，不无失落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马上给我回应，今天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罢了。玥儿，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说完，她侧过身去，准备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周围的瘴气随时可能消散，她不能太过得意忘形，而置幻玥的安危于不顾。

　　然而脚步刚一移动，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地面滑了下去。

　　“玥儿！”

　　印子兮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幻玥。

　　幻玥也发现了印子兮的异常，见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倒，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谁知，他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被印子兮一拉一带，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脚下一个踉跄，随她一起摔了下去。

　　魔兽还在剧烈地晃动着，印子兮布的结界也被它破坏掉了。

　　两人没有了结界的保护，一路翻滚着从魔兽背脊上落了下来，“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

　　“玥儿！”

　　印子兮被幻玥拥在怀里，一路滚落下来，未受到丝毫伤害。落地的瞬间，幻玥亦将她护在身上，而自己则硬生生地抗下了全部的冲击力。这一声沉重的闷响，足见他们摔得有多重了。

　　印子兮心疼坏了，趴在幻玥身上，想要起来查看他的伤势，但是力气还未恢复，竟是动弹不得。

　　“别动……”幻玥被印子兮压在身下，弱弱地哼了一声，“瘴气有毒，屏住呼吸。”

　　印子兮立刻闭紧嘴巴，脸贴在幻玥的胸膛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周围一片寂静，也不知其他人是不是也被瘴气熏晕了。

　　有什么声音在幻玥的胸腔里响动着，传入印子兮的耳中，又快又乱，就像是有无数只小鹿，在森林里乱撞乱跳……

　　印子兮“咦”了一声，将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

　　这……

　　这是……

　　这是心跳声？

　　玥儿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