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39、第39章

　　印子兮和幻玥被带到一间密室里。

　　密室位于锁心塔下。

　　印子兮很诧异。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塔，地下竟有一间规模如此庞大的密室。

　　密室南北两侧是一排牢笼，里面现在关满了人。从他们的衣着相貌来看，不难猜出，这些人便是君府消失的那些仆佣。

　　印子兮和幻玥被十几名大汉围拥着，自西向东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另一间密室。不过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洞穴，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岩石，仅西北角处有一口三尺见方的深潭。

　　潭水深不见底，“汩汩”冒着寒气，整个洞里不知是否因此缘故，温度也低得惊人。印子兮刚一跨进这里，便禁不住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洞中站有一人，手拄龙头拐杖，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

　　“君老夫人……”

　　印子兮见到她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彼此双方都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君老夫人转过身来，依旧白日里印子兮见她时的那副表情——双眼微眯，唇角上扬，面带微笑，一脸慈祥和蔼的模样。

　　“听说你在找我府上的一名丫鬟？”君老夫人走到印子兮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是的，君老夫人，她叫孟瑶，是我同村的一个朋友。”印子兮尽量放平声线，故作镇定地答道。

　　“孟瑶？”君老夫人梗着脖子想了半天，“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名字了。你刚才从外面进来时，可有看见她？”

　　印子兮明白她指的是牢笼里那些人。可是她并没见过孟瑶，不知道她的长相，也就无从判断。于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怎料印子兮这一摇头，那君老夫人便会错了意。只见她敛了笑容，不无惋惜地说道：“没有嘛？那可就麻烦了……”

　　说着她垂下头去，指了指那深潭，浑浊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瞟向印子兮，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可能啊，她已经去了那里。”

　　印子兮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头席卷到脚。她双眼大睁，瞪着角落里那口深潭，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君老夫人蓦地踮起脚尖，将脸凑到印子兮的颈项边，贪婪地来回嗅道：“多么精纯又深厚的灵力，比寻常人身上那点可怜巴巴的灵气，可要强上百倍！”

　　“你可知道，我今天是有多不容易，才忍住放你们回去的吗？没想到，你俩居然又自动送上门来，这下就怪不得我了。”

　　“你，你想怎么样？”印子兮瑟缩着问道：“那个潭里有什么？”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君老夫人继续笑着，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不要。”印子兮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人墙挡住了去路。两名大汉一左一右钳制着她的双臂，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

　　“现在你们是插翅也难飞了。”君老夫人说着，看了眼幻玥，“只是可惜，你这同门身上却没多少灵力，否则……它应该会更加满意。”

　　印子兮越听越觉得恐怖，“它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等会儿你就可以下去见它了。”

　　君老夫人说到这里，突然眼露寒光，伸手猛地掐住了印子兮的咽喉。

　　印子兮顿觉呼吸一滞。双臂被禁锢着，根本反抗不得，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然而这时，突然“砰”地一声，从洞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兵刃交锋之声，铿锵有力，激烈异常。

　　“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个出去看看！”

　　君老夫人停住手里的动作，急忙朝印子兮身后几名大汉吼道。

　　几人领命而去，几人留了下来。可是过了许久，也没见出去的人回来。

　　外面打斗声仍不绝于耳。

　　君老妇人按捺不住了，手中龙头拐杖用力一顿，对留下的几名大汉说道：“你们几个看好他俩，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她拄着拐杖，步伐迅捷地来到外面密室。战斗已经差不多快要结束了，之前守在洞外的人，以及她后来派出来应援的几名大汉，全都已经倒地不起。

　　密室内持剑站着几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君老夫人定睛一看，正是下午才来过府上的那群神鹿山庄的弟子。

　　“啊！啊！”

　　突然这时，几声惨叫从她身后洞穴中传了出来。君老夫人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缓缓转过身去，看见印子兮和幻玥两人一前一后，从洞里走了出来。

　　“你，你们……”君老夫人震惊道：“你们没有中迷药？”

　　“中是中了。”印子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不过程度不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化解掉了。”

　　“这不可能！除非你早就发现那木柴的味道就是迷药，否则以你们待在柴房里的时间来看，就算你灵力再深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化解掉我君家特制的迷药。”

　　“嗯啊。”印子兮点点头，也不否认，“我确是早就发现迷药了。眼见周围人一个接一个地睡着，我只需稍加查验，就能知道他们是真睡着还是被迷晕的，这并不困难。”

　　“这么说来，你们是故意被擒的？”

　　“是呀！”印子兮笑嘻嘻地说：“否则怎么能就这么快就找到这间密室呢？我们的时间不多，与其大海捞针，不如让你们主动带我们来，岂不更好？”

　　君老夫人脸色已经白中泛青，“看来是我太小瞧你了，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给我上套！”

　　“不敢不敢，我初出茅庐，江湖经验尚浅，这次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君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变劣势为优势，反以自己为饵，引我上钩。而我却当真以为你们是毫无经验，处处露出破绽，这才掉以轻心，上了你们的当。”

　　印子兮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今天这个局，确实布得非常仓促，纯属机缘巧合、误打误撞。

　　那时候他们点完心灯，刚从君府出来。青栀面沉如水，将印子兮单独拉到一旁，一句话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那心灯是假的！”

　　印子兮当场就傻住了。要知道，这君家镇守锁心塔已逾百年，可从未出过岔子，倘若这心灯真是假的，那牵连可就大了。

　　青栀也不敢妄加判断。正巧出来的时候，听见印子兮在君府打听人，便跟她问起了此事。

　　印子兮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青栀听完后，沉吟片刻道：“这两件事情说不定有所关联，我们必须查个清楚。”

　　印子兮追悔莫及道：“可我已经打草惊蛇了，只怕他们会更加防备。”

　　青栀道：“没有关系，也许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嗯，我明白。”

　　于是，当天印子兮回到客栈后，故意带着幻玥大张旗鼓的到处打听君家的事情，还跑去成衣铺里假意乔装，处处漏出破绽，就是想让君家以为她涉世未深，行事莽撞，从而对她放松警惕。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们预料的那般顺利。印子兮和幻玥成功被擒，一路留下神鹿山庄专有的跟踪记号。青栀一行人等候在附近，收到信号后就赶了过来，不过片刻工夫便控制住了局势。

　　君老夫人见大局已定，放弃了抵抗，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青栀走到她的面前，不动声色地小声问道：“真的心灯去了哪里？”

　　“扔掉了。”

　　“扔掉了？”青栀惊道：“君家守护心灯百年，到了你的手上，居然就这么把它扔掉了？”

　　“守护百年又怎样！它能给我一百年的灵力么？”君老夫人冷哼道：“我已半截入土，可还是个灵力平平的凡人，我不甘心，我君家为神鹿山庄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这心灯不守也罢。”

　　印子兮摇摇头，道：“青栀阁主，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君老夫人应该豢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会令她性情大变。”

　　“哦？”青栀面色一怔，对身后的几名神鹿山庄的弟子说道：“你们几个，先将牢笼里的人放出来，带到外面去。”

　　“是，阁主。”众人领命而去。

　　青栀又转头对印子兮道：“子兮，你带我进去看看。”

　　“好。”

　　印子兮迈步上前，准备带路。

　　不想那君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不，不要，不要进去！”

　　印子兮和青栀侧目瞅她一眼。

　　“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它！”君老夫人双眼通红，表情狰狞地朝她们喊道：“听见没有，我不准你们去打扰它！”

　　“它到底是什么？”印子兮问道。

　　“它是我的神，可以给我源源不断的灵力，我不允许你们去亵渎它！”

　　青栀一听，立即蹙紧了眉头。听这老夫人的话语，不是发疯就是入魔了啊！

　　她敛了心神，对印子兮说：“子兮，你和幻玥在外守着，我进去看看。”

　　“我说过了，不准进去！”

　　君老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忽地举起龙头拐杖，朝着印子兮三人抡了过来。

　　青栀举剑迎击，一只刑天兽从九天神剑中幻化而出，密室内顿时光芒大作，如天神降临。

　　刑天乃上古神兽，战力惊人。而九天神剑又自带灵力，对战灵的攻击能起到加成的作用。

　　这一人一兽，气势如虹，方一投入战斗，便呈压倒性优势占领上风。

　　可那君老夫人毕竟是神鹿族的后裔，君家又有功于神鹿山庄，因而青栀并不想伤其性命，处处手下留情，几次将之击退后，便想收手生擒。

　　怎料那老夫人已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次次被击倒后，又一次次爬起来扑向青栀，且每次扑打都凌乱没有章法，但却异常生猛。

　　青栀和印子兮都禁不住大惊——这老夫人看上去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可体力和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青栀被她缠上，又投鼠忌器，一时间竟拿她毫无办法。

　　这时候，忽又听见外面突然一片嘈杂，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念衣神色慌乱地跑了进来。

　　“青栀阁主，外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青栀焦头烂额，大喊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救出去的那些人，突然发起疯来，见人就撕咬，我们好几名弟子都受了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青栀沉默不语，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君老夫人，“看来这些人都已入魔……全部杀掉！”

　　“不要！”印子兮大叫道：“青栀阁主，那些仆佣都是无辜的，而且应该只是中了邪，并未入魔，让我去看看，也许有方法能治住他们。”

　　青栀想了想，说：“好，给你半炷香时间，如果控制不住他们，就格杀勿论。”

　　“嗯。”印子兮点点头，拉着幻玥冲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