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148、第148章

　　“各位庄主今日到访，不知所谓何事？”齐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顾惊弦道：“我听闻老夫人祖上曾是雪妃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受雪妃娘娘所托，家族世世代代守护混沌封印，想必当今世上，没有人能比老夫人更加了解混沌，所以特来请教。”

　　“请教不敢当，大家可以交流一下。”

　　“老夫人可否告知，那混沌究竟为何物，体型有多大？灵力有多强？”

　　齐老夫人道：“那混沌本是一股力量，被封印在结界里时，以水为载体，无边无形，可以无穷大，无限强。”

　　“那它出了结界后呢？”

　　“混沌出了结界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不断扩张变强，它会循着一切能量源而去，吸附、汲取、毁灭……首当其冲的就是水里的生物。据我猜测，娘娘的结界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一点一点龟裂，慢慢消散，混沌便是从那些龟裂的缝隙中，一点点渗透出去，因而并未造成大规模的突然死亡。”

　　“原来如此，难怪至今感染了那么多人，我们竟丝毫没有察觉。”

　　“混沌在水中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后，便开始向陆地蔓延，我猜测最早一批被魔神之力侵蚀的人，应该是经常跟江海湖泊打交道的人。他们被侵蚀的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漫长且复杂。”

　　“那么老夫人，如今的混沌究竟在哪里？以何种形态存在，您也不得而知，是吗？”

　　“唉。”齐老夫人道：“我昨晚查看过山洞里的那些人，他们体内聚集的混沌之力只是沧海一粟，其余大部分都不知所踪，它可能已经分散在我们身边各个角落，也可能还汇聚在水里的某一个地方。”

　　“如果是分散的状态倒是万幸，咱们可以想办法逐个击破；可如果是聚集的状态……只怕没人能够对付得了它。敢问老夫人，当年雪妃娘娘是通过什么方法封印住混沌的？”

　　齐老夫人沉吟片刻，“娘娘她启动了诛神之阵。”

　　“诛神阵法？”

　　“是的，诛神阵法！”

　　“雪妃娘娘她……以自己的元灵为祭，将毕生的灵力注入阵法中，以此来封印混沌？”

　　“没错！”

　　“……”

　　在场众人面露骇色，良久无法平复。

　　他们对诛神之阵都有所耳闻，但从未听说过敢真正启动该阵法的人。那阵法一旦启动，布阵之人必须永坐于阵眼之中，不断修行，以维持阵法经久不衰，直至坐化的那一天。

　　这个过程，可能是十年，亦或是百年。布阵之人不会瞬间死去，而是带着清醒的意识，日复一日的坚守在阵眼中。

　　那是何等的痛苦与折磨。别的姑且不说，仅是那暗无天日的孤独感，便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令人疯癫发狂。更何况，这个过程看不到一点希望，也没有结束的一天，布阵之人的神识会在不知不觉中脱离肉身，身体却还得不到解脱，仍在不断修炼，不停维护着阵法，直至油尽灯枯……

　　一时间，整个屋里鸦雀无声，每个人心情都格外沉重，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或许……”

　　良久，桑榆嗫嚅道：“或许，除了诛神阵外，我们还能找到别的办法来对付混沌，比如……那个人……”

　　齐老夫人看她一眼，“你是说幻玥吧？”

　　不待桑榆点头，顾惊弦先开口道：“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幻玥身上，拯救苍生本是我们神族一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幻玥他并没有义务一次次的替我们承担。百年前，他已经为了镇压魔神之力，在无垠海中被封印过一次了，难道这一次，还要再封印他百年？”

　　“是啊……”乔羿叹声道：“他们母子二人为了对付混沌一次次的牺牲，而我们四大山庄修灵一派，不能总是躲在他们身后坐享其成。”

　　未凛道：“况且那孩子也只是凡肉之躯，能力再大，也不见得能对付得了混沌。”

　　“未庄主说的没错。”齐老夫人道：“以如今混沌的体量，封印进小殿下的体内，他根本承受不了，只怕会瞬间灰飞烟灭。”

　　“什么？”众人闻言面露惊惧之色，桑榆一脸落寞道：“那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开启诛神阵一个办法？”

　　乔羿道：“诛神阵虽然只是缓兵之策，但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只能如此了。”

　　顾惊弦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要以我们之命开启诛神阵法，我们也当义不容辞。”

　　“是的，但愿能以我们之躯，给后人留下足够时间，以觅彻底消灭混沌的办法。”未凛道。

　　“可是……”桑榆道：“仅凭我们四人之力，恐怕连雪妃娘娘一半的功力都达不到吧？”

　　未凛道：“四个人不行就十个，十个人不行就一百个……我就不信，把我们四大山庄八阶以上弟子全部集结起来，还封印不了一个混沌！”

　　顾惊弦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倘若真到了那么一天，咱们谁也不能退缩！”

　　“好！”

　　** *** *

　　印子兮浑浑噩噩的从齐老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几位庄主们还在商量着布阵的具体事宜，而她却早已没了心思继续听下去。

　　事实上，在她听到齐老夫人关于混沌的那番介绍后，就早已魂飞魄散，七窍俱灭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啊！

　　印子兮独自来到寺庙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一道人影紧随她身后，默默跟了一路，直到这时才现身出来，在她身边缓缓坐下。

　　随即一只微暖的手抚上她的肩膀。

　　印子兮顺势靠进那人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玥儿……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幻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就说吧，你是瞒不住我的……”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替我爹顶下一切？”

　　“一定是他求你的对不对？”

　　“爹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不是你的错啊！”

　　“杀死那些人的是混沌，不是你啊！”

　　“你为什么要让玥儿替你隐瞒，害我差点酿成大错……”

　　印子兮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小兮……”幻玥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嗯。”印子兮呢喃，脸颊在幻玥胸前轻轻摩挲，“谢谢你，玥儿。”

　　幻玥哑然，“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好好的。”

　　幻玥失笑，“傻瓜。”

　　“你才傻。”印子兮噘着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明明都是混沌的错，你们却偏要往自己身上揽。不管是我爹也好，还是你也罢，都是大傻瓜！”

　　幻玥眨眨眼睛，颇感委屈，“对不起，小兮……”

　　印子兮急道：“你不用道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受我爹的嘱托罢了。”

　　“不，是我的错。”幻玥道：“当初齐老夫人告诉我混沌已灭时，我是心存疑虑的，可那时候，我还是自欺欺人的选择了相信……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动身寻找混沌，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又何尝不是呢？”印子兮道：“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完全相信齐老夫人的话，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避。我知道你是太累了，想躲起来休息一下。而我则是在未知的前路与近在咫尺的幸福之间，选择了后者。我们都没有错，你不要太过自责。”

　　“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

　　印子兮沉吟片刻，道：“我只怪自己，那时候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什么？”

　　“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齐府。”

　　“……”

　　“其实，你才是一直在怪我，怪我丢下你，对不对？”

　　幻玥紧抿双唇，半晌不语。

　　印子兮凄然一笑，“果然，你果然是怪我的。抱歉，玥儿，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当时自私的替你选择了活下去，却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幻玥别过头去，“你那是为我好，我怎敢怪你……”

　　“玥儿……”

　　“可你应该清楚，失去了你，我宁可死。”

　　“对不起，玥儿，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那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丢下我。”

　　“我保证，玥儿，我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碧落黄泉，我必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这可是你说的。”幻玥展颜，“不准反悔。”

　　“誓死不悔！”印子兮一脸严肃的说道：“所以玥儿，这次对付混沌，也让我参加吧，还有庄主他们。”

　　幻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印子兮道：“我知道诛神阵法困不了混沌多久，你让齐老夫人这样告诉大家，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然后再自己想办法对付混沌，对不对？”

　　“……”

　　“可是显然齐老夫人这次并没有完全遵从你的意愿。方才在房里的时候，她故意给我提示，让我参破爹娘死亡的真相，从而化解与你的误会……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让我来劝说你改变主意了。”

　　“结果还没等到她开口，你就先照做了。”

　　印子兮翩然一笑，“瞧我多么善解人意啊！”

　　幻玥一脸无语的看着她，神情渐渐黯淡下来，“那一日，我在母亲溃散的结界里，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混沌的存在，那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没有人能战胜它，没有人。”

　　“没关系的，玥儿。”印子兮突然倾身向前，紧紧抱住他，“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这天下苍生，能救则救，实在救不了，我们又能如何呢？反正玥儿你记住了，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你身边有我，我们永不分开。”

　　“小兮……”

　　“答应我玥儿，这次对付混沌，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庄主他们，我们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帮你，所以你千万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吗？”

　　“……”

　　“答应我，玥儿！”

　　“嗯，我答应你，小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