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13、第13章

　　烈焰岩浆上取旗的过程非常顺利，幻玥身轻如燕，足尖在莲叶上轻点，素手一挥，一面旗帜便到了手中。紧接着，身体凌空跃起，避开突然射来的灵引，空中一个旋转，轻盈地落到另一片莲叶上。

　　他如法炮制，没花费太多时间，便取得了六面旗帜。转瞬间，又朝着最后一朵莲花掠去。

　　谁知这一次，当他刚将最后一面旗帜拿到手，准备起身返回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射出无数道灵引，如交织的光网，瞬间将他笼罩起来。

　　幻玥面不改色，沉着应对，身体如离弦的箭般在光网中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便挣脱束缚，到得岸边。

　　印子兮站在岸的对面，远远望见这一幕，禁不住地拍手叫好。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其中一道灵引在被幻玥避开后，并未减速消散，却是继续朝着前方——印子兮所在的位置飞射而去。

　　幻玥反应极快，当即便要腾空而起，追向那道灵引。

　　以他的爆发力和速度，即使后发，亦能先至。可就在那一瞬间，胸腔里突然“噗通”一下，传来一阵剧痛。他眉头微蹙，顿感全身的力气消失殆尽，怎么也无法再提起那股灵力来。

　　“唔。”

　　幻玥身形微微一顿，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那道射向印子兮的灵引上，根本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他稍适缓了缓，再次运足灵力，朝着那道灵引追了过去。

　　可惜，这一顿一缓毕竟耽误了时间，当他再次追赶上去时，还是晚了一步，那道灵引已经到得印子兮面前，即刻便要穿过她的身体而出。

　　“小兮。”幻玥忍着剧痛，尽量放平声线，大声喊道。

　　印子兮没有回答，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

　　其实……幻玥取旗的整个过程，印子兮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师尊们都很了解幻玥的实力，不可能就这么轻松让他们过关，以往每次都是最后关头，会出点幺蛾子，给他们制造个“惊喜”。印子兮经过这么多年的教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幻玥飞到最后一片莲叶上取旗的时候，她就已经提高了警觉，等着“惊喜”的降临。

　　因而，当那道灵引被幻玥成功避开后，朝着自己飞射而来时，印子兮丝毫没有感到吃惊，她一脚微微后撤，身体前倾，做好了随时飞身躲避的准备。

　　只是那道灵引速度实在太快，而且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能轻易捕捉到印子兮的动作，并且做出相应的调整。也就是说，印子兮这飞身躲闪的时间，必须把控得刚刚好才行。太早，则给了灵引做出调整的时间，依然会被它射中；而太晚……这次闯关就意味着失败。

　　因此尽管听见幻玥的呼唤，印子兮却并未理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灵引上——在它即将射中自己的刹那，印子兮把控好时机，飞身一掠，险险躲开。

　　然而，脚腕处随即传来一股刺痛，看来还是没能彻底避开，受了点小伤。

　　印子兮坐在地上，垂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脚腕，有些沮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考核还是让她险过，依然值得庆祝。

　　“小兮。”幻玥落到她面前，急忙蹲下查看她脚腕上的伤势。只见血流如注，转眼便染红了她的靴袜。

　　“没事的，玥儿，一点皮肉伤而已。”印子兮疼的嘴唇打颤，还是强撑着笑容，安慰幻玥道：“对不起，刚才情况太紧急了，来不及回应你，吓着你了吧？”

　　“嗯。”幻玥点点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印子兮抚了抚他的脸蛋，“放心吧，我没事，可是玥儿……你是在发抖吗？”

　　幻玥咬着牙关不说话。这一次他真的是被吓坏了，身体的疼痛远不及“惊吓”给他造成的伤害来得沉重。

　　印子兮赶忙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真的没事，玥儿，你不要自责，这不怪你，是我学艺不精，连一道灵引都不能完全避开，我实在太没用了。”

　　幻玥还是不说话，待力气完全恢复，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印子兮，朝着山下走去。

　　“呃，玥儿……”印子兮有些难为情，“我可以自己走。”

　　幻玥不理她，脚下步履如飞。

　　两人转眼回到山庄里，大家都吓了一跳。

　　“子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时微雨第一个发现印子兮脚腕上的血，急忙跟了过来。

　　印子兮僵硬地朝她笑笑，“没事，一点小伤。”

　　秦念衣也一脸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呃……”印子兮有口难言。

　　“很严重吗？”时年紧张道。

　　时微雨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肯定很严重啊，流了那么多血，子兮都走不了路了。”

　　印子兮满头黑线，凑到幻玥耳边小声说：“玥儿，你放我下来吧，这样子吓到他们了。”

　　幻玥还是不搭理她，抱着她在山庄里穿行，引来无数弟子的目光。

　　印子兮脸埋得低低的，也不是觉得丢人，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一行人来到医尊院落前。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考核，尽管山庄里很善解人意的尽量用“障”代替实物，避免伤害的发生，但意外受伤的弟子仍然不在少数。莫闲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忙到现在，片刻没有停歇过。

　　看见幻玥抱着印子兮出现在院门口，他从人群中抬起头来，面色微微一怔，急忙迎向他们。

　　“出什么事了？受伤了吗？”莫闲关切地问道。

　　“嗯，医尊，小兮受伤了，您快替她看看。”幻玥点了点头，总算开口说话了。

　　印子兮暗暗松了口气，朝医尊笑道：“就一点皮肉伤，麻烦您替我包扎一下。”

　　医尊视线一直锁定在幻玥脸上，好半晌才移开，“是吗？赶紧放下来给我看看。”

　　幻玥将印子兮抱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椅子上，这才松开她，起身站到一旁。

　　医尊蹲下来观察了印子兮的伤势，“嗯，伤口有点深，差一点就伤到经脉了，子兮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印子兮挠挠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尽量避重就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她害怕越说下去，玥儿会越自责难过。

　　可她越是这样，幻玥就越是自责。如果那时候，他不晚了一步……

　　处理完伤口后，莫闲将幻玥单独叫到一边，“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玥儿，不要对我隐瞒。”

　　以莫闲这些年与幻玥相处下来对他的了解，他是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印子兮受到一丁点伤害的。更何况以他的身手，也不应该救不了印子兮。

　　幻玥垂头不语。

　　莫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把手伸出来。”

　　幻玥眼睫轻颤，双手负于身后，站着没动。

　　莫闲叹了口气，“玥儿，你应该知道，对我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幻玥挣扎片刻，乖乖伸出了手。

　　莫闲握住他的手腕，屏息一探，不禁大惊。他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瞪着幻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医尊。”幻玥道：“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莫闲回过神来，避开他的视线，“以后你每天都到我这里来一趟。”

　　“为什么？”幻玥问。

　　“很快你会知道的。”莫闲又长叹一声，转身走开。

　　从医尊院落里出来，幻玥继续抱着印子兮，在无数道目光中，飞快地穿行。

　　印子兮见他这般紧张的模样，既感动又心疼，根本舍不得再对他说一个“不”字，更无暇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了。于是便由着他这么抱着自己，回到弟子们居住的寝院。

　　进到房里，幻玥径直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印子兮放到床上躺好，接着便跪坐在床前，脸伏在印子兮的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低声呢喃道：“小兮，对不起。”

　　“傻瓜。”印子兮赶紧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我说过很多遍了，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知道吗？玥儿，你不要再自责了。”

　　“可是，如果你能把我收回月华石中，也许就能让我帮你挡住这一击了。”

　　“说什么傻话呢！”印子兮指尖轻点他的额头，佯装生气道：“玥儿，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了。你记住，我是永远不会这么做的。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要看见你为我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幻玥埋着脸不说话了。

　　印子兮抚着他的背，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隐隐发抖。

　　“玥儿。”印子兮不无担心地问道：“你为什么还在发抖，是哪里不舒服吗？”

　　幻玥脸在她怀里磨蹭了一下，还是没有吱声。

　　印子兮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幻玥的体温便不再如从前那般冰冷了。以前印子兮抱着他，感觉像是抱着一个冰块，冻得她根本没法抱他太久。可现在，她能明显感觉到，幻玥的体温在渐渐接近正常人。

　　印子兮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对幻玥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尤其当她发现幻玥周身散发着的光芒也在慢慢转淡的时候，这种不安感就愈发强烈。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幻玥的回答。印子兮偏起脑袋，垂眸看了一眼，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这个家伙，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跟她说话，居然说着说着，就这么睡着了。

　　印子兮无奈地笑了笑，从床上扯过被子，搭在她和幻玥身上，闭上眼睛，很快也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