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116、第116章

　　“冰心石？！”

　　齐瑟、齐筝两人闻言，同时惊呼，就连曾慕寒也大吃一惊，“我只知各大州城均供奉有冰心石制作而成的心灯用以镇压魔物，却不知，此物居然还能作用于人体内？”

　　印子兮闭目，深吸口气道：“可他确实……曾服用过大量的冰心石碎末。”

　　曾慕寒道：“但我在他体内并未诊断出有任何异物！”

　　“那就对了。”印子兮鼻尖一酸，失声哽咽道：“我知道他心口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来的？”齐瑟和齐筝两人都好奇不已。

　　“剜心！”印子兮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良久，才听闻齐筝一声长叹，“这下我彻底明白了，那小美人本是魔族出身，后被人喂入冰心石用以压制体内魔气，因而才会身娇体弱，不得不使用银针渡穴的方法来激发潜能。可这样的方式，治标不治本，身体还被弄得更加残败不堪，所以最后他不得不破釜沉舟，剖心自救……我去，这孩子未免也太惨了吧，搞得我都忍不住要怜爱了。”

　　曾慕寒也恍然道：“难怪我之前诊断时，发现他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非常微弱，想必应该是被他自己给封印起来了。这些日子，他能一直支撑到现在，应该是那股力量起了作用。”

　　印子兮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那股力量还在，玥儿他就还有希望？”

　　“也许吧！”曾慕寒道：“但据我所知，被魔气所控之人，久而久之都会迷失本心，变得贪婪易怒，甚至不再是他们自己。想必你那朋友，也正因为此，才会将之封印，只有到了迫不得已时，才会释放出来一用。印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他将来或许会变成你最熟悉的陌生人，到时候……你可否能接受？”

　　印子兮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喃喃开口道：“曾大哥，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曾慕寒点点头，“他现在仍处在昏迷中，你进去之前，先做好心理准备。”

　　印子兮不明白曾慕寒为何会这么说。做好心理准备？什么准备？不就是昏迷嘛，她见幻玥昏迷的次数还少吗？早就已经见惯不惊了。还是说，幻玥腹部的伤口非常狰狞瘆人？让人不忍直视？印子兮在心里轻蔑地一笑。她现在早已炼就一颗金刚不坏心，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什物能轻易吓得到她了。

　　可让印子兮没想到的是，当她独自走进房间，看见床上躺着的幻玥时，居然还是被狠狠的吓到了。

　　幻玥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不仅是腹部，还有胸部、手臂和腿……从脖子到脚竟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

　　这是受了多少伤啊！

　　印子兮震惊不已。

　　而且这些伤还在渗血，说明时间并不久远。

　　他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居然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突然一道念光闪过，印子兮反应过来——

　　是魔兽！幻玥曾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过，他在寻找一只魔兽……难道这些日子，他就独自一人，坚持在与魔兽战斗？

　　印子兮越想越觉得她的推断合理。以幻玥的身手，也只有那些远古时期的魔兽，能够伤得到他了。

　　想到这里，印子兮不禁悔恨又懊恼。

　　当初她曾答应过他，会陪他一起去寻找那些魔兽，可惜……她食言了。如果这些日子，有她陪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伤得这么严重了吧？至少，在他受伤后，能有人及时为他医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流血……

　　印子兮在床沿边坐下，缓缓伸出手，解开了幻玥胸前裹着的纱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熟悉的画面，画上有一座山峰，山峰上有一棵大树，树上开满了银白色的花朵……画的一旁还有一行小字——

　　梨花先雪，印月如兮。

　　印子兮恍然想间起那晚他俩在湖边，幻玥与她提起胸前的这幅画时，眼神中透着的忐忑和小小的期许……一时间竟不知，此刻应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傻瓜，该不会真以为在胸前纹上这幅画，她就发现不了隐藏在画中的伤疤了吧？

　　印子兮指尖轻触着画中的那道伤疤，指腹间传来粗粝的触感，与周围光滑细嫩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泪水终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幻玥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默默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而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当初，她没有将他从无垠海中拾出来，没有偷取玄灵仙露强行将他唤醒，那么今日这一切是否都不会发生了呢？

　　那一刻，印子兮突然悲哀的发现，幻玥此生最大的不幸，竟是遇见了她。

　　有此认知后，印子兮更是哭的不能自已。然而哭着哭着，眼角余光被幻玥左手腕戴着的那串白色手链吸引了去，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知道幻玥这些日子一直是靠这串冰心石手链压制着体内的魔神之力，倘若没有了这串手链，或许……他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又立马否决了。

　　印子兮无法想象，将来若有一天，幻玥站在她的面前，却再也认不出她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再也唤不醒他，他俩彻底沦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与失去他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转念一想，印子兮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难道她为了能让幻玥留在自己身边，就忍心让他饱受痛苦折磨？更何况，这样自私的强行挽留，也并不能将幻玥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他的生命正在慢慢逝去，将来总有一天，她终将失去他。

　　印子兮陷入无比强烈的纠结中，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串手链，一动不动，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咦”的一声，又一发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幻玥全身上下都有纱布包裹着，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可唯独左手臂上竟是一条纱布都没有。

　　印子兮觉得奇怪，明明幻玥伤得如此严重，为何左手臂却毫发无损？是没有受伤？还是说曾慕寒忘记替他检查了？印子兮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到头来，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捧住了幻玥的左手臂，轻轻地挽起了他的袖管——

　　然后……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印子兮看见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幻玥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一个个鲜红的“兮”字，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那一瞬，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曾慕寒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了，原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玥儿……”

　　印子兮扑倒在幻玥身上，终是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原来这些日子，你做了这么多努力……”

　　“你也不想忘记我，是不是？”

　　“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你如此伤害自己？”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 *** *

　　曾慕寒不愧为神医谷少谷主，医术果真了得，在他精心的治疗下，幻玥很快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虽然只有短暂的片刻，但仍令印子兮振奋不已。

　　曾慕寒对此却并不乐观，“他身体衰竭非常严重，如今已呈油尽灯枯之势，我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灯熄灭的时间而已。”

　　印子兮释然地笑道：“我明白，曾大哥，你不必有任何负担，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和玥儿都很感谢你。”

　　曾慕寒给幻玥做了一张轮椅，待幻玥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印子兮便会推着他，去房间外面转转。

　　幻玥住的房间外面就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开满了各种美丽的花朵。印子兮推着幻玥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穿梭，口中不停地跟他讲述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讲她是如何遇到朝廷的暗探，如何发现那些矿藏，后来又是如何找到麒麟山庄的……

　　这个过程中，幻玥通常只是静静地听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昏睡过去。

　　印子兮也不在意，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后再讲一遍。这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幻玥如今虚弱的厉害，就连说话都很吃力。印子兮舍不得让他多费心神，总是不停地说个没完，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久而久之，幻玥不高兴了，各种小表情以示不满。

　　印子兮装作没看见，继续喋喋不休。

　　幻玥反抗几次发现无用后，便放弃了抵抗，乖乖做个听众，每天都一脸兴致勃勃地听印子兮给他讲各种新奇有趣的故事。

　　时间就在这样的岁月静好中悄悄流逝。曾慕寒用尽各种办法，却依然阻止不了幻玥一天比一天更加衰弱的脚步。

　　印子兮看在眼里，逐渐下定了决心。这日，她在花园里拦住了刚从幻玥房里出来的曾慕寒，“曾大哥……”

　　曾慕寒停下脚步，“印姑娘有什么事吗？”

　　印子兮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印子兮踌躇片刻，深吸口气道：“我想请你帮忙释放出玥儿身体里的那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