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炼/海豆]旋律》朝颜姬

5、梦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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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外，有衣着体面的贵妇带着侍者等待着出租车来把过多的行李接走，有忙碌的工薪族焦急地核对着列车表，也有眼神狡黠的孩子冲撞着人群奔跑。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汇成了白色咖色黑色的海洋，忙碌地翻涌着。而在这海洋中，有两个看起来不能更普通的身影在四处询问着什么。一个是披着深色风衣的中年人，眉宇深陷；一个是学生样子的男孩，大衣被他搭在手臂上，只穿着挽起袖子的衬衫，背带上的金属扣十分地显眼。

　　路人们从他们的询问中得知，他们在寻找一名叫爱德华的男孩，特征是金发金瞳，个子矮。但是大多数路人表示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个男孩，他们摇摇头表示遗憾，同时心里埋怨了下这个给自己父亲和哥哥找麻烦的孩子。

　　几轮下来，霍因海姆和海德里希也力不从心起来，他们找到一个长椅坐下，准备回复好体力继续。

　　“爱德华先生还真是喜欢到处乱跑啊。”海德里希苦笑道。“霍因海姆先生，您不要太担心爱德华先生了。他经常这个样子，但到最后都没出什么大问题。”虽然只能算是有惊无恐而已。海德里希苦笑，心中却犹如被戳了一个洞一般，生疼。

　　为什么要逃走呢，爱德华先生？不是说要一起去教授那里么？他痛苦地望向蓝天。

　　霍因海姆在沉思，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俄而才缓缓开口“是啊，那孩子只会让人白白担心而已。”说着他苦笑一声“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反应总是慢半拍。走吧，我们直接去爱德华可能去的地方。”

　　正当二人抬起沉重的身体准备出发的时候，一声呼喊叫住了他们。

　　“阿尔冯斯——！”隔着街道，一辆停靠的汽车旁，单肩挎着背包的金发少女挥舞着手臂。

　　“温丽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阿尔冯斯敏捷地避开行驶的车辆，三步两步跑到了对面停在了少女面前。

　　温丽调皮地笑了笑，抬头对视这名纤长的少年。只穿了白衬衫的他在阳光下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这让少女微微脸颊发红“当然也是来拜访老师啦，只不过不是一个。听说这里有位机械大师，于是我就来拜师啦！刚才让一个人搭便车，所以才到这边。”

　　“温丽对机械的狂热真是令人羡慕啊。”海德里希笑了笑，阳光气十足。

　　“不过都已经过了中午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温丽看了看手链上的小表“快点走吧，最近不安全。”她皱了皱眉头暗示道。

　　海德里希瞬间了然，毕竟最近某个小党派一改前风，强硬地闯入了人们的视线，而他们的所作所为所造成的影响也缓缓地渗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是，多谢你。”无论何时，阿尔冯斯总能保持嘴角上扬的状态，每个与他交谈的人都不会感觉不悦。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会因为怎样的事情生气。

　　正答应着，海德里希突然想起了一直困扰他们的事情“对了，温丽，你有没有看到爱德华，就是那个……”海德里希用手比划到胸口的位置，会意的温丽哈哈大笑起来。

　　“正想说呢，就是因为给那家伙搭便车我才七绕八绕到火车站的啊！”说完，温丽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此时的阿尔冯斯表情变得有点“可怕”。

　　与其说是“可怕”倒不如说是“认真得可怕”，就像是学习或者研究状态的阿尔冯斯，那种究极的认真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但是此时的阿尔冯斯却是温丽所不曾见过的——担心的，认真的，祈求的，明明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眼神却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温丽，爱德华去哪里了？”海德里希无意识地抓起了温丽的手臂，手掌不受控制地发力。少女正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尔冯斯出神，直到手臂发出胀痛才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

　　“疼，等一下阿尔冯斯，”温丽甩开了手臂“爱德华他只是让我帮忙载他去郊外，说是有熟人想去拜访。”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爱德华，居然能这样信任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虽然有些惊讶，但又想到，当年第一次遇见自己的时候，爱德华几乎是立即相信了自己，甚至是依赖性地，祈求救赎般地。

　　但仔细想下去，阿尔冯斯再次担心了起来“不可能的。爱德华他只有霍因海姆这一个亲人啊！”至少在这边是如此。

　　得马上找到他，是骗人的也好胡思乱想的也好，真的也好，是病人也好，不管怎样，请让我马上到他的身边去！

　　是在担心么？为什么会担心呢？像是心灵相通一般，阿尔冯斯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失落与无奈，想仰天大笑到流泪的感觉。

　　“阿尔冯斯，你还好么？”看到失神的海德里希，温丽关切地问“这位是……？”不知何时，海德里希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金色的须发加上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霍因海姆先生，这位是爱德华的父亲。”回过神的海德里希介绍道，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温丽，拜托了，请带我和霍因海姆先生去爱德华去的地方！”

　　海德里希的蓝眼睛焦急地看着温丽，但这不属于自己的急切却让她感觉这目光是那样的冰冷。

　　“好的，快跟我来。”温丽钻进车厢，阿尔冯斯狠狠地拉开车门也钻了进去。三人就这样一路向着城外的方向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山脚下的盘山路上，卷着尘土。忐忑的心理让海德里希困意全无，一路上都在无意识地鼓捣着衬衫的纽扣。终于，从车窗里，他看到了熟悉的，矮小而强大的影子。

　　海德里希冲出车门，顺着山坡滑下，“爱德华——！”他向着那个背影喊道，从方才开始，敬语一类的已经被他忘记殆尽。

　　小小的影子应声转身，山间的强风吹起他风衣的长摆，阿尔冯斯恍若看到的不是褐色的风衣，而是飞舞的红色大衣，上面画着一个奇特的黑色符号。而他的身边，是一个高大无言的盔甲。

　　阿尔冯斯站住，因为那个盔甲的虚像太过真实，真实得令他感觉不安。

　　“你来了啊，阿尔……”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海德里希定了定神，原来刚才的只是错觉，而那个小小的影子正在望向自己，苦笑着。

　　阿尔冯斯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忍住了想下把爱德华抱在了怀里的欲望。不知为何，海德里希感觉现在的爱德华缺少一个拥抱。只有这种直白的表达才能让他彻底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他不能。

　　“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呢？爱德华先生？”

　　“你来了啊，阿尔冯斯。”爱德华依旧笑着，充满苦涩。他摊摊手，怂了下肩，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果然跑到哪里……都不能使用炼金术呢，这个世界，原来不是梦啊。”

　　阿尔冯斯一时语塞“爱德华先生……”他的视线穿过小小的身影，落在了他身后的山坡上，那里多了一个明显与时代不符的事物——与爱德华笔记本上相似的图案，然而却是巨大的，规模大得令人不安。

　　金发的小个子摇了摇头“走吧，阿尔冯斯，辛苦你来找我了。”他向海德里希伸出手，直视着他的眼底深处。海德里希有些诧异，但还是前倾一步，没有握他的手，而是抓住爱德华的手臂，把他一把拽上坡面。令他惊讶的是爱德华的眼神，他在笑，并不是方才的苦笑，而是一种解脱的笑容。但那个笑容并不是给自己的，相比之前他看向自己的神态，现在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爱德华甩开海德里希的手臂，不再看他，向上面的温丽和霍因海姆挥了挥手。“让大家担心了，真实很抱歉！”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海德里希抬头望着他的背影，那个身影，充满了疲倦。

　　但也充满了决绝。

　　“十四岁那年，我和弟弟离开了家乡，前往中央军部……走的时候，我们把家烧掉了。”回到旅馆爱德华轻声说“一走就是两年。路上，我和阿尔经历了很多事情。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但也无所顾忌。大概是习惯了吧，总之，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回到旅馆，爱德华难得诚恳地看着海德里希。这是他第一次终于讲了自己的故事。

　　“没关系，这件事我和温丽都有责任。”海德里希回答，听完爱德华的陈述，海德里希内心中的一些疑惑终于拼接成图“霍因海姆先生那边，也要好好地道歉哦。他很关心你。”

　　“是么？那就照你说得做好了。”爱德华回应得甚是敷衍，在大衣的内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海德里希想多说几句，嘴张开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自己对爱德华先生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一个银色的光点在视野的外周闪耀着，吸引了海德里希的注意到。爱德华在摆弄着一个银色的事物，眼神有些复杂。

　　很想问点什么，但是却什么也不敢问。爱德华是一个坚强而又脆弱的孩子，他不想看他哭泣的样子。但是他又很想知道，就算是故事也好，他想知道，爱德华藏在心底的故事。

　　而那个梳着金色马尾辫的男孩打开了饰物，望着里面的什么东西出神……

　　海德里希微微闭目，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爱德华先生。”他说。

　　“什么事？”爱德华把视线从怀表上移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海德里希温和地笑道“那么，明天再去见教授吧，我去发个电报告诉他一声。”说着，海德里希离开了房间。关门的瞬间，房里房外的二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看着被重新关上的房门，爱德华想起霍因海姆对自己说的那句“过去我也是看着你的幻影寻求慰藉的。就像你是我儿子一样，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你的弟弟。”

　　不，并不是这样，阿尔冯斯他，不是阿尔……我已经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中，清醒了。

　　爱德华闭上因干涩而冰冷疼痛的双眼，仰头摔在床上。

　　而门的另一侧，少年倚在墙面上，喃喃。

　　“你究竟来自哪里呢，爱德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