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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上海的女子总是明媚的,娇弱的,说话轻声细语,笑容妩媚多情,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柔和起来,让人全然忘却了在其他的地方硝烟正在弥漫。
      繁华的上海在这片战火四起的土地上俨然成了特殊的存在,它远离战氛,不染尘埃,有人称它为孤城,有人称它为明珠。众多称颂、赞美之词,无不说明它的幸运。
      正所谓万里狼烟国土丧,唯这一隅华灯璀璨,歌舞升平。
      明公馆位于上海的黄金地段,占地广阔,高墙大院,新式的欧美风格建筑,内部装修豪华大气,却又在细微之处彰显了明氏一族深刻的、内敛的涵养。
      明氏姐弟在世人眼中均是龙风之姿,风华内敛,一举一动尽展名门风采。
      尤其是大姐明镜,本是矜贵、性情温婉的女子,却在明家遭遇了一系列祸端之后迅速坚强起来,以雷霆之势掌控明家大权,更加以女强人的姿态在上海这个商海诡谲的地方站稳脚跟,闯出了属于明家人的天地。
      明大少爷明楼彼年还只是个少年,虽然身量已经拔高许多,却更显单薄,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病弱的富家公子。只是那偶尔在眉宇间显露的气度显示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明小少爷明台则是个彻彻底底的混世魔王,小小年纪,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捉猫撵鹅,日日闹得鸡犬不宁,以致于在他上学前,明家的活物见着他基本绕着走。
      阿诚初到明家时,首先是被这栋据说耗费了无数钱财建成的宏伟建筑震慑到了,接着就看见明楼少爷拿着球拍追打五短身材的明台少爷,楼上的明镜小姐看到了,抄起鸡毛掸就冲了出来,三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
      “……”
      大概真是存在感太弱了,阿诚两手空空站在大门前,那三人愣是没有发现他。
      明台小少爷在院子里左闪右避,绕了一圈,直直跑向大门,明楼赶紧追上,再往后是明镜,三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这时的阿诚也不过比明台高了那么一些,还是个半大孩子,明台只顾后面没看前面,直接装了上去,阿诚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扑倒了。明台压着阿诚,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追着明台而来的明楼一时收不住脚步,被明台的脚一绊,一个趔趄,也栽倒了。
      幸亏他反应迅速,在栽倒时双手着地,撑住了身体,没有压到身下的两人。
      背部着地的阿诚虽然磕到了脑袋,但并不严重,当他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己身上压了只肉乎乎的明台,头顶上方,明楼的身影遮住了阳光,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带着诧异看向自己。
      不远处,明镜发出了轻微的惊呼。
      天空蔚蓝,浮云悠悠。
      一瓣雪白的杏花在初夏的清风中轻缓凋落。

      战火延续的时间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大部分人完全没有想过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等到和平的到来。
      在许多地方,战火日以继夜地持续着,军队不停地撤防转移,将战地拱手相让。在那些沦丧的地区,人民活在水深火热中。而日本的飞机仍在头顶上方呼啸而过,将一箱又一箱的弹药投放到那些有着重要战略地位的城镇。
      死亡的哀歌四处响起,不绝于耳。

      明楼的青春期正值东北战事激烈展开的时候。在东北,许多青年学生都放弃了自己的学业走上战场,也有一些每日举着横幅旗帜在街上游行抗议的,大量的传单被发了出去,像雪花一般飘散。各地的抗日情绪高涨,上海这边也有许多类似的活动,但当局总会派出警察驱散那些学生。
      走在上海的街道上,目之所及,依然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霓虹灯的光芒璀璨迷离,歌女的歌声婉转深情,人们在虚假的盛世繁华中自我麻痹,醉生梦死。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校服行走在林荫道上,已脱稚气的明楼渐渐有了种不显山露水的沉稳气质,这样的他,也不再像早些年那样露出诧异的神情。
      跟在明楼身后的是少年阿诚,衣着朴实,青葱玉立。
      虽然明家给了阿诚姓氏,但到底和明台还是有所差别的。在明家,阿诚的地位非主非仆,略显尴尬。
      早惠的阿诚初入明家时还是蛮自卑的,惴惴不安,但明镜和明楼总是尽量地安抚他,让他渐渐感到安心,并且试图在明家找到属于自己的地位。
      明家不缺仆人,明楼曾这样明确地告诉过阿诚。
      能为明家工作的人太多了,只要明镜或明楼开口,会有数十上百的人排队等候面试。
      明镜与明楼收留年幼的阿诚并不是想让他成为小厮或者仆人,但他能够成为明家的什么人,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确定,就只能靠阿诚自己去争取。
      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就算明家姐弟有着菩萨一般的心肠,防人之心还是会有的。毕竟,阿诚比明台年岁大些,也经历过一些世事,不比明台纯粹。而明台的母亲是为了救明家姐弟而死的,这份恩情明家姐弟必须偿还。
      说来说去,就是明家没给阿诚一个名分。
      往好的说,就是有无限可能。往坏的说,就是虚飘飘的。
      多年后想起那段惴惴忐忑的时光,阿诚还是会忍不住抱怨一声,早点给我个身份不就完了,非得这么悬着挂着飘着,让人不安。
      当然,少年时期的阿诚还是乖巧安静的,轻易不会开口,跟别说顶嘴了。
      明楼走在前面,脚步轻缓,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阿诚就能猜到他又在沉思了。明楼思考的方式比较特别,他喜欢走动,一边想东西,一边走。
      阿诚进入明家也有些年了,自然了解,于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枝头却已经冒出了新芽,点点新绿点缀在光秃秃的枝头上,说不上好看,但有种别样的味道,就好像,过个几天,就会绿叶成荫,繁花锦簇。
      明楼驻足,抬头远眺。
      一只水禽正张开翅膀腾飞而其,在潮湿的江面上盘旋飞掠。

      那个晚上,明楼第一次抽烟。关着门窗,熄了灯,倚靠在窗边的墙体上,点燃一支香烟,安静地聆听着窗外偶尔响起的车辆经过的声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镜的婚事一直是上海滩上流社会人们关注的焦点,主要还是因为明家太有钱了,觊觎明家财产的难免会多方打听,殷勤走动。
      为此,明镜曾困扰了一段时间。
      但这仅仅只是困扰,在明镜眼里,那都不是事。更早之前,明镜是留了一头飘逸长发的,加上身材高挑,穿上旗袍,完全不输给任何一位名媛淑女。为了打发那些烦人的求婚者,明镜干脆地拿起剪刀将一头长发齐肩剪断。
      捧着玫瑰的求婚者大概是面色铁青地走了,当时明家的人都没太过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明镜的身上,因为,明家的人都很清楚,明镜是多么的爱惜自己的秀发。
      明镜握着手中的发丝,面色发冷,虽然极力地控制呼吸,但依然是红了眼眶。
      没有人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人敢出声。
      然后明镜回房了。
      过了几天明镜给自己弄了新的发型,也买了许多新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更加的雍容华美,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明镜的事给了阿诚很大的触动,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活得很开心。但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在那样的时代,没有人能够真正开心地活着。
      也就是在那一次,明楼第一次在人前动手,直接将那个求婚者一拳打倒在他的工作地点,并且撂下狠话,别再出现在明家人面前,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那时阿诚是跟着去的,同行的还有明家的司机。
      明台没有去,毕竟还太小。但明楼打人的事在上海很快就传开了,从同学那里听说了这事的明台放学后就一直缠着阿诚,让他讲讲当时的情形。
      阿诚认真地想了想,回他一句,大哥打你时更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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