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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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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儿伏倒在地上,晕蒙蒙地捂着额头,血从她的指间不断渗出;地上左一滩右一滩都是血,宛如林间鹿踩下的血红梅花瓣……
她意识尚清醒,伏身拜倒,做出头抢地的姿势来,口里咕噜噜呢喃:“妾身死罪……求陛下放过侯爷……妾身当死……”
沅溪懵了。
她身子微微倾起,小口微张,一时真不知当如何是好。
她没想到柳婉儿会来这么一招。
此招杀不了人,却可使她与元朗君臣离心,互相猜忌。元朗乃权臣,若因此事怨怪她,二人生出嫌隙来,甚或能牵动朝局,于百姓、天下不利。
这女人,要真是无意便也罢了,若是成心,那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穆延庭反应极快,在沅溪懵愣时,他已一个箭步上前,将柳婉儿轻轻托起,仔细查看了额头的伤口。
“陛下,伤口不深,创面较大,故此血流得多了些。”
“传太医……”沅溪摆了摆手。
不管怎样,人是在她这儿撞了脑壳的,她多少要负点责,表面工作做足,不然元朗那边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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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柳婉儿包扎了伤口,将满地的狼藉稍稍清理了,沅溪才敢传永安侯入殿。
早听闻永安侯夫妻鹣鲽情深,恩爱非常,永安侯其人,手握兵权,权势滔天,要是让他瞧见爱妻柳氏如今这般模样,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沅溪她怕啊……
也不是她胆儿小,只是,古来君王,哪个不怕权臣的?
更何况,她和元朗,还有那般旧事,若是让元朗误以为是她沅溪心眼子小,故意拿捏柳氏,翻醋吃味儿呢,那她沅溪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左右都是她亏得慌。
元朗终于入殿了。
沅溪御座高临,丹陛下的臣,如蚂蚁般移动。分明是那样居高临下的身阶区别,可她心里甚觉苍凉。
如果可以,她真不要这王权富贵,君临天下。
她看着元朗。
他的眼神是哀戚的,着慌的。元朗是个心事内藏的人,他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沅溪微微蹙了眉。
她淡淡的失落,不知因何而起。
元朗扶起柳婉儿,未及言语,眸光便转向御座上的女皇。
有不解,犹疑,还夹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探询。
沅溪一怵。
幸好元朗的目光很快就被怀中的妻子拽回,柳婉儿哀哀地看着他:“夫君……妾身……好疼啊……妾身对不住夫君,说错了话……”
元朗咽道:“你说错了什么?”
站在他二人边上的穆延庭一怔,眼下这情势……十分的不对劲啊!这引向,倒像是说因她说错了话,惹得女皇陛下发怒,故此赐死……似的。
果然,元朗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他慢慢松开柳氏的手,起身向沅溪:“陛下,内子冲撞丹陛,是臣教管不严,臣愿代领死罪。”
他说话向来不紧不慢,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从前浓情蜜意星子似的眼眸中,此刻竟掺夹着争锋相对的味儿……沅溪怕他这样,从前的情谊已去,如今连情面也不留了。
“死罪?”沅溪半笑着起身,冕冠玉藻簌簌而动,拨出好听的韵律,她道:“甚么死罪?朕为什么要让侯爷领死罪?”
她还想缓和。若不成呢,她自然会为自己挣得颜面,但……未到那个份儿上,她实在不想与元朗撕破脸皮。
毕竟,曾经……
还有那几分曾经。
“我……”元朗唇角微动,刚想说话,柳婉儿费劲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过去。
元朗转回爱妻身边。
柳婉儿半挣着坐起,哽道:“侯爷不必为妾身着恼,妾身命似草芥,不值当侯爷这般回护……侯爷莫怨怪陛下,女皇陛下也是爱重侯爷,一时情急,自然……”
他夫妻二人在殿下这番卿卿我我,作死别状,着实让沅溪没脸看了!更没脸的是……这柳氏真是个心机妇人!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呢?意思是沅溪堂堂女皇陛下拈酸吃醋还不忘旧情和朝官搅和上,故意冤死诰命夫人好上位?
她有这么不值钱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沅溪凛正身子,咄声道:“夫人这话是何意思?”
女皇话一出,空气瞬间凝了一层寒霜,连柳氏都乖乖闭了嘴,不敢再折腾。
沅溪下座,缓缓踱步至前:“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身为诰命,更当谨言慎行。”她冷笑:“夫人口出,字字诛心,句句都是污糟朕之清白言语!朕虽贵为皇帝,却尚未大婚,仍是闺中女子,夫人所污之名,朕受不起!”
这话确是不错,沅溪仍是闺中女清白之身,女子尚名节,这柳氏暗示她与元朗旧事,更揶揄她因争风吃醋而视柳氏为眼中钉……真细算起来,是谓可恶!
今日沅溪断不肯轻易饶她过去!
更紧要是……她真不想在元朗面前输了气势。从前旧情,就当是她错付了,如今往事已如烟,还不许她捡回些面子不成?
沅溪走近他二人,轻轻矮下身去,凑近柳氏——那柳氏眼中露出战战兢兢的神色,但这还不够,沅溪要的是她打心眼儿里怕圣上,畏惧这丹陛皇权,从此再不敢来招惹她。
她能感觉到,元朗的目光也凝固在她身上,但她已不愿再分心去回视。元朗眼里包裹怎样的情愫,与她浑不相干。
她不想知道。
女帝脸上笑容漫开:“夫人,你当我打你夫君的主意,使这些腌臜的手段坑害你,要你死?”
她忽然出手,一把捏过柳氏的下巴。
柳氏眼底的惊恐凝成黑色的漩涡,愈来愈深,愈来愈浓。